小说聚焦上世纪50年代进藏女兵不平凡的生活与成长经历,既有对严酷自然环境、生活条件的逼真描写,又有对开山铺路架桥壮举的详细刻画;既描写了人民解放军对民族政策的严格遵守,又表现了解放军团结广大藏族民众同分裂势力所进行的斗争;既表现了昂扬的精神面貌,又表现了一代人,为新中国所付出的巨大牺牲——他们中,有的人长眠在了雪域高原,有的人伤痛缠身,有的人因为条件艰苦,孩子生下不久就夭折了;既表现火热的战斗生活,也涉及到战士纯洁的爱情和军人的家庭生活……小说以饱满的真情,表达了对老一辈的由衷的理解和敬爱,通篇洋溢着英雄主义、爱国主义、民族团结的精神。
小说以朴实的文笔,刻画了进藏女兵秦杉云、伍秀珍、居晴等栩栩如生的女兵形象,同时也刻画了章开渠等热血男儿的形象,他们性格各异,但无不充满着正气和献身事业的热情,他们都无愧于各自肩负的职责和使命。
《藏地之恋》:
母亲走了。我们才知道出入人间仅需一口气,没有了呼吸,监护仪就现出一条延伸到另一个世界的直线。
她走得很平静,没有一点痛苦,甚至带着一丝笑容。她是在凌晨四点钟时落的气,原本很微弱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但只有一刹那的时间,然后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一点声音没有。生命和死亡的转换,不需要一点过渡,不容商量就完成了。我俯在妈妈的耳边,哽咽地向她告别:妈妈,你走好。一路走好。
她回望人问的最后一眼不是落在我身上,也不是通常的天花板,尽管传说人们在临终的时候天上会现出一片光明,引领走向另一个世界。妈妈企图翻过身子,用力够她眼睛望着的柜子,尽管床头柜就在身边。可手只伸到耳边就无力地垂下了。我想了一会儿,猜她一定是在找床头柜的什么东西,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我看了,柜子上有西洋参、鲜花,还有一个水杯,是老同学从台湾带来的,双层白瓷。她难道是想老同学了?听说这位是她在高中的恋人。父亲故去多年,同学来过几次。到底她要找的是什么?在我收拾妈妈的遗物时,从抽屉最里面的角落发现一个空药袋,是那种很普通的西药袋,我正想揉了,手下感觉有点厚度,我张开袋口,果然找出了一张叠成几折的纸片,打开一看,是妈妈颤颤巍巍的笔迹:孩子们,我将要离开你们了,这一生我犯过许多错误,伤害过你们,尤其是你们的父亲,请你们相信我并没有恶意,有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只希望你们不要记恨妈妈……期望能得到你们的理解。
一个月前,邻居打电话来,说妈妈倒在家里,情况危急,不知她什么时候发病的,邻居去找她时,发现她的半边身子已经冰凉。我们匆忙把她送到医院里。医生愤怒地责备我们:为什么不照顾好老人,让她延误了治疗时间?我们无话可说,他说的是事实,尽管是无奈的事实,确实因为这个原因,妈妈走向了死亡。
我和妹妹约好一同去父母的小楼。当我开车到达时,她还没来。小楼是爸爸从西藏回来后分的,二层小楼,在都江堰城郊。这里曾经是国民党一个大官僚的私产,房主人倒卖军火发了一笔不小的国难财。他在郊外选了一块依山傍水的地方,买地皮盖房子。这个山间别墅环境清静,草木葳蕤,小鸟在枝头啁啾呜叫。小楼的北边紧挨着一座小山,打开窗子,绿色一股脑涌进屋子,不由分说地撞入你的怀中,每一个来访的人都要情不自禁地称赞。南边是一片菜地,一年有三季都是绿汪汪的,田畦里有青菜、毛豆、丝瓜、茄子,爸爸时常向周围的菜农请教,有空还帮他们干活。东边有一个工厂,男女工人们喜欢躲在围墙树影下谈情说爱,卿卿我我。老爸散步经过时,俏皮地向男孩子挤一挤眼,说一声:小伙子,加油。往西远眺就是青城山,群山绵延起伏,青翠欲滴。这是一个神仙也羡慕的地方,多少人说,老章,是你去了西藏修来的福呀,这么个好地方再不延年益寿就怪了!朋友们谈起这个干休所时,嫉妒得眼珠子也要掉下来了,说我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个好家还要出来住几十个平方的小屋,真是公子哥好日子过腻歪了!每到这时,我的脸上都是掠过一丝苦笑。我们这个家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一直就有这个感觉,好像外人与我们家距离是一丈远,我们只是近一些,八尺远吧,还是听妈妈怎么说的:你们不要想着依靠我和你爸爸,指望摇着我们这棵大树畦,早晚一天摇尽落叶,你们就毁了。还是自己去奋斗吧。
院子里大变样了,一个月没有收拾,顽强的青草已把小花园占领了,像水一样的蔓延四处,把爸爸的那些铁树、月季、令箭荷花压得拾不起头来,可怜兮兮地退缩在一小块地方。踩着疯长到小路上的狗尾巴草,打开了重重的铁门。小楼不算大,楼下三间屋子,客厅、客房,还有餐厅,楼上三问,两间是爸爸妈妈各自的卧室,还有一间是书房。住了几十年了,还是刚搬进来的模样,水磨石地面,石灰墙,木门上的棕色油漆斑驳了,有几个地方颜色特别深,可能是手常触及到的地方。家具也是老式的,东一件西一件,一看就是七十年代的最普通的式样。这个家最有时代气息的地方,还是书房,那里有一些新版的书籍,像《走进西藏》、《邓小平文选》,再不就是一些文学作品选这类图书,妈妈一直在上老年大学。有些书中问夹着纸条,上面标着记号。
打开卧室门,一阵风吹来,到处发出清脆的Ⅱ向声。我知道是从墙上发出来的声音,是妈妈贴在房间里的诗稿,在风中扑簌簌地飘动,就像有一只误入家中的小鸟,着急想飞出去,翅膀猛烈扇动的声音。妈妈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做这般浪漫的游戏,很多人说她脑子有毛病了。可我们那个老爸特别喜欢,他认为妈妈用这种方式与他对话。妈妈出去旅行,爸爸用读诗来打发日子,读着读着,他的眼中会发出亮光,泪花闪闪。老态龙钟的老爸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对我们说他老了,不定什么时间去见马克思,真怕见不到你们妈了。这个刚强的老爸瞬间脆弱得如同一张发黄的纸,我们的心都碎了。他想念妈妈了,我们兄妹二人到处打电话,找她回来,让她陪陪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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