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本书,你不会相信,自己竟会为一个罪犯流下数度眼泪。
同样是锒铛入狱,同样是铁窗生涯,满屏的暴力、凌辱和恶行,隔着纸张都能感受的压抑、灰暗和绝望——你一定想到《肖申克的救赎》。但《肖》是虚构的剧情,《沙》却是真实的人生。你会看到一个孤独的男孩,他分明像我们很多人一样长大,却因为父母的分家和感情破裂,从此堕入黑暗,并最终在19岁那年,带着满腔的愤怒与绝望,因谋杀罪被捕入狱。
《沙卡的救赎》讲述的正是他入狱后的故事。狱中19年,7年单独监禁,沙卡终于一点点醒悟,造就他此生遭遇的,不是世界的丑陋和冷漠,而是自己的想法与选择。他告诉自己:“在我生命的每一天,我要尽我所能为这个被我伤害过的世界做出补偿。”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年孤独而迷茫的少年,被愤怒和恐惧所支配;而是站在TED讲台上眼神坚定、泰然自若的精神导师。他的人生经历激励了成千上万人。
1.一段笼罩在孤独、暴力与恐惧下的人生
一场关于承认、道歉和补偿的自我救赎
19年牢狱,7年单独监禁
愤怒使人沦为囚犯,宽恕使人重获自由
2.《纽约时报》畅销书,新书上市横扫欧美畅销榜!
引发的社会思考——
是什么让一个少年走向撒旦?又是什么让一个撒旦选择光明?
这个社会要用多大的宽容和善意去接受一个有案底的人?
我们又该如何不带敌意地、对待一个曾经失足过的人?
3.Ted人气演讲:《为什么你糟糕的一面不能定义你》
——不要让我们犯下的错误和罪行,定义了余下的人生
4.“在我生命的每一天,我要尽我所能为这个被我伤害过的世界做出补偿。”——沙卡·桑戈尔
开场
密歇根州,马尼斯蒂市,橡树监狱
2001年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眼泪沿脸庞缓缓滑下,每一滴泪里都饱含着童年经历的痛苦和耻辱。我被罚单独监禁4年半,现在是第2年。我终于从内心最深处开始了反思,原来,当真正的宽恕来临,一切竟是如此神圣而清明。
我走到牢房门口的洗脸盆前。这间牢房很简陋,一块砖砌的板子,铺上绿色的塑料床垫,便是我的床。镜子是一片抛光的不锈钢,因为监狱里不能有真正的玻璃镜。
我盯着镜子里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心里知道,不论救赎的过程多么冗长与繁琐,我都必须与过去和解,也必须将塞满愤懑和自怨的伤口彻底敞开。童年时,那些取笑我的头长得像南瓜灯的人,我原谅你;那些笑话我咧嘴时露出大牙缝的人,我原谅你;我用手抚着满头长长的脏辫,原谅了所有曾经管我叫“毛头”的人。藏匿在往事中的字眼,像失控的子弹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四处迸射,一如当年,让我痛苦难当。
小的时候母亲常常体罚我,导致我稚嫩的肌肤时常被皮带抽破,火烧火燎地疼,那感觉记忆犹新,可是我选择原谅。我原谅她,虽然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她从来不在我身边。我原谅那个在我17岁时对我开枪的人,虽然他让我从此枪不离身。我原谅所有手足与兄弟,尽管他们在我人生陷入最低谷的时候对我不闻不问。
心防轰然倒塌,我哭了,哭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伤心。与此同时,一阵宁静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永恒存在般,冲刷着不堪的往事留在我心间的怨毒和仇恨。
人们曾经说过,宽恕具有治愈的力量。可我现在才明白,宽恕不仅仅是原谅别人,更是原谅自己。我必须让自己放下愤怒和恐惧,不让往事对我一遍又一遍地加以伤害。我必须原谅我憎恨的人,可是最重要的是,我必须原谅我自己。
对我而言,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应该被原谅。我是个杀人犯,毁了别人的幸福,伤了家人的心,这一切如同一件汗湿的T恤,紧紧糊在我的身上。但是在内心深处,我明白要善待别人,首先必须善待自己。为了获得原谅他人的能力,我必须首先卸下重担,原谅自己带给这个世界的所有伤害。
读了詹姆斯·艾伦[1]的著作《人如其所思》之后,我懂得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想法以及随之而生的情绪负责。别人怎样对待我并不重要,说到底,该对我的愤怒、和在怒气驱使下所做之事负责的人,应该是我自己。
这一切造就了此刻的我:在密歇根西部的一间单独关押监禁犯人的211号牢房里,从模模糊糊的镜子里望过去,那一张疤痕累累的人脸。此刻的我站在一段新历程的起点,它的终点在8年以后,也是我做好准备给我的被害人写一封信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刚上完一个为暴力犯罪分子制定的课程,准备第二次见假释委员会,为自己争取假释。可是我知道,如果想平静地生活下去,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我需要与被我夺去生命的那个人和解。(出于对被害人的家人和他们隐私的尊重,在此使用了化名。)
亲爱的克拉克先生:
写这封信给你,是为了将我这些年来的感悟与你分享。在过去的许多个夜晚,我总是无法入睡,就那样躺在床上,在脑海里为这封信措辞造句。每一次我又会在脑海中把纸张揉成一团,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字眼,能表达我对夺走你生命而产生的深深歉意。我知道,道歉终归于事无补,因为是我夺走了你的生命,让你和家人阴阳永隔。
每当回想起那个晚上,我总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我不直接走开了事?”等我终于想明白答案,同时也第一次懂得了“弱小”和“强大”这两个词的真正含义。你瞧,活了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把这两个词的意思搞混了。从前,我认为躲避冲突是懦弱的行为,是输家的表现。但实际上,避开冲突的锋芒才需要莫大的勇气。遗憾的是,当时的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我害怕恐惧掌控了我自己。从朝你开枪的那个晚上再往前推16个月,我也在一次类似的事件中遭到枪击。我侥幸活了下来,却陷入恐惧和多疑而不可自拔。我觉得这种事随时随地可能重演,进而变得暴躁易怒,因为怒气是唯一可以掩盖恐惧的情绪。
与你发生冲突时,我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要开枪。我对自己说,与其吃枪子儿,还不如做开枪的人;我还告诉自己,口袋里的枪是唯一真正能够保护我自己的东西。在我看来,开枪比掉头走开更简单。17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这些年来,我一直认为自己是被你激怒才开的枪。现在我明白了,别人无法逼迫我产生自己不需要的情绪。我曾经把你的死归咎于我们都喝多了,可是如今我幡然醒悟: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就决定了,谁对我有威胁就冲谁开枪。尽管我在法庭上认了罪,在心底里却仍对一切人和事心存抱怨(除了对我自己以外)。我知道自己触犯了法律,所以认起罪来很容易,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对你的死担起了应负的责任。
直到被监禁的第10年,我才尝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事情。从学着宽恕自己犯下的错误那一刻起,救赎的过程也随之开始了。不过,真正的改变却是在那一年之后。那年,我11岁的儿子在写来的信中说,他知道了我坐牢的真正原因。想到自己在儿子的心目中竟是一副杀人犯的嘴脸,我开始不得不直面现实:夺走你的生命和我的自由的,正是我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如今回首往事,我多么希望一切能够重来。真希望你能起死回生,好让你的孩子体会依赖在爸爸身旁的踏实和安全感,好让你的妻子享受丈夫的陪伴,好让你的父母见到你实现梦想的模样。
我错了,请宽恕我。
我知道,一句道歉绝对不可能真的让你起死回生,但是我相信救赎的力量。我开始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在我生命的每一天,尽我所能为这个被我伤害过的世界做出补偿。在过去的5年里,我积极加入反暴力组织,帮助那些处于危机中的青少年;我发挥写作方面的才能,将我的故事——应该说是“我们的故事”——说给更多人听,希望能为人们带来一丝启迪,帮助他们在生活中做出更好的选择。我无力改变自己过去的累累恶行,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生命不会白白浪费,永远也不会。
我是从你的教母韦弗太太那里第一次体会到宽恕的力量的。在我被监禁的第5年,她寄来了一封信,说她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换句话说:为什么我会朝你开枪?我很难将答案说出口,可是我知道,你的家人需要有一个了结。我把冲突的过程告诉了韦弗太太,只是没有提及冲突的起因是一次毒品交易(我认为没有必要将你生活中的另一面暴露在她们面前)。我告诉她,你不该死,如果能改变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两个星期后我收到韦弗太太的回信。她原谅了我,并鼓励我寻求上帝的宽恕。我记住了她的话,只是从那时候起,直到真正原谅自己这一步,我走了漫长的5年。但是我真的做到了。如今,我忍不住要想,也许促使我发生真正改变的第一股力量,正是来自韦弗太太的关切。
我知道,尽管我已经洗心革面,也开始朝着弥补错误的方向迈出了脚步,但我仍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有幸活着的每一天里,我都希望自己过得有目标,有意义。
恰卡敬上
[1]詹姆斯·艾伦,1864年出生于英国莱斯特,著名作家,被誉为20世纪“人文科学领域的神秘者”、“心灵导师”。
沙卡·桑戈尔(Shaka Senghor),19岁因二级谋杀入狱,在监狱服役19年,有7年被单独监禁,曾一度自暴自弃,然而经历了一番自我挣扎和自省,终于寻找到自我责任与人生的救赎。出狱后的他不仅是定期出现在大学校园里的演讲者,还是倡导刑事司法改革的领军人,同时也成了那些与过去的他面临相同处境的少男少女们的导师。他的书《沙卡的救赎》打动了无数人,还应邀去TED、阿斯彭思想节发表演说。
第一部分
1
密歇根州,底特律市,韦恩郡监狱
1991年9月11日
警报器的尖啸骤然刺破清晨的宁静,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从扎人的羊毛毯下钻出来,站起身,凑到自己单人牢房的门前,一只肥蟑螂正在冰冷的灰色栏杆间探寻前进的方向。我冲着走廊大声喊话,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嘿,撒旦,他们拉那该死的警报干什么?”我一边擦着结在眼角的眼屎,一边问。
这里的人都管牛郎叫做撒旦。我不常跟人说话,但他是少数的例外。监狱是个无情无义的地方,所以我和其他囚犯很少来往,除了那人跟我有共同点,除了同为阶下囚之外的共同点。我和牛郎来自不同的城市,但是成长环境相似,而且被关押在郡监狱的时候,我和他曾有过一些交情。
“不知道啊,老乡,”牛郎隔着几间牢房回答,“还能有啥新花样?兴许是睡得不爽,想搞搞我们的屁股。”几个犯人哄笑起来。
牛郎说出了大部分在这儿关禁闭的犯人的心声。狱警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折磨我们,对此我们深信不疑。
他们拿钥匙把栏杆敲得“砰砰”作响,半夜里把这地方搞得灯火通明,在我们努力入睡的时候扯着嗓子聊天。兴许他们以为,这样能对我们形成恐吓,但老实说,这真是大错特错。我们这些人见惯了暴力和凌辱,早早便不知尊重为何物,麻木了。再者说,把人当畜生一样对待,还怎么能指望他洗心革面呢?在我看来,犯人进来是什么德性,出去还是什么德性,警察们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另一个犯人从远远的走道那头嚷嚷起来:“兴许是要把你们弄到别的郡监狱去。”
“为什么是我们?”牛郎有点恼火。
“伙计,越狱这种操蛋的事儿他们可忍不了。这儿就你们干过。”他指的是我和牛郎越狱的事,也是我们在这儿关禁闭的原因。
又一个声音在走廊的尽头响了起来。“他妈的黑鬼,要你多管闲事。你懂屁,别瞎嚷嚷。不会是和警察一伙吧?尽扯那没边的。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兄弟越过狱?是想让黑鬼背上这些操蛋的黑锅还是怎么?”
大伙儿哄堂大笑。
“兄弟,我只是说说而已。”第一个犯人结巴起来。
“说说也不行,赶紧闭上你的鸟嘴!”又是一阵笑声。
我坐在床铺的角落里,听着犯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警报声仍旧响亮而刺耳。听着两个陌生人有鼻子有眼地谈论我的罪行,这感觉挺怪的。一周之前,被关在韦恩郡监狱六层的牛郎、吉、白男孩、加波和我被控告企图越狱,然后就被关到这个地洞里。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仅凭一个犯人的密报,我们就被认定有罪,要关15天的单独监禁。
关到这儿两天后,我们挨个被一位内政事务司的官员叫去谈话。他先是用长期单独监禁威胁我们,然后又信誓旦旦地承诺了一大堆的好处,不过前提是要我们互相揭发。我们都拒绝回答有关越狱的任何问题。然后呢,内政事务司把这个事情放下了,但是韦恩郡政府又来了一位特派调查员,说白了就是郡政府内部一个有自主权的、集法官和陪审团于一身的官员,他认定我们有罪。这事儿够讽刺的,我们被逼得简直翻不了身。不论是在拘留所还是在监狱,哪个犯人要是被秘密线人检举揭发,那可就惨了,有多少黑锅都可以扣到他头上来。不过要是有证人能证明我们无罪,那他们的揭发可就不管用了。
我们的越狱差一点就大功告成,这事儿的确让韦恩郡治安官办公室感到焦头烂额,不过事实证明,此刻响个没完的警报声,却是出于更加凶险的原因。
警报声在呼啸半小时后戛然而止,空气突然怪异地安静下来。很快,我们就听到钥匙碰撞的声音,还有警卫对讲机里传来的焦急的说话声。这些嘈杂的声响我们平时早就听惯了。
一队警卫——叫他们打手更合适——猛地从走道尽头的门外冲进来,把我们一个个从牢房里拽了出去。他们脸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震惊、悲伤和愤怒兼而有之。来拉我的警卫是这儿屈指可数的、被大家公认的好人。警卫们大多以折磨我们为己任,只有这一位,知道我们这些人处境悲惨,所以他会调节气氛、讲笑话、说八卦,有时候还会在我们这层的门上留条缝,再打开收音机调到底特律FM98频道,播放嘻哈和R&B音乐。这么举动看起来没什么,却为关禁闭的犯人驱散了许多枯燥和乏味。
可是今天不同。他命令我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满脸都写着警惕。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踌躇了片刻之后才回答:“有人开枪打死了迪克森警官。”
“他们觉得我们跟这事儿有关联?”我追问道,试图在脑子里拼凑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他小声答道,这时候另一位拿着手铐的警卫走了过来,“只是预防。”
事后知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时,我们也和这些警卫一样大惊失色。听管理监狱的官员说,郡监狱里有个犯人试图越狱,还成功地把一把枪偷偷弄进了牢房。据说,他徒手编了根绳儿,从窗户里抛出去,让下面街道上的某个人将枪绑在了上面。搞到枪的那天,正好轮到他上法庭,去法庭的半路,他拔出枪来打算逃之夭夭。一场恶斗之后尘埃落定,大家却发现迪克森警官已经躺在地上,死了。
在被逮捕并被定为2级谋杀罪之后,我在韦恩郡监狱被关押过6周,期间目睹了种种惨无人道的恶行,包括强奸、抢劫和谋杀等等。这一切再次让我警醒,在伤害别人这种事情上,犯人们绝对创意十足。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所见到的不过是暴力事件的冰山一角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