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5月,列宁格勒某处公寓楼里,一位三十岁出头戴着眼镜的男子在电梯门前等待着,腿边靠着一个小行李箱。他们总是在午夜来抓你,与其穿着睡衣被从公寓里拽出来,他宁愿收拾妥当,一夜又一夜守在电梯门前,等着被捕。
他就是肖斯塔科维奇,一个终其一生都在等待枪决的人。他把怯懦给了权力,把勇气给了音乐。本书是朱利安巴恩斯为自己的英雄写下的人生小传。
后
记
肖斯塔科维奇死于1975年8月9日,离下一个闰年还有五个月。
他在纽约和平大会上的质问者,尼古拉斯·纳博科夫,果然是受中情局资助。斯特拉文斯基在会议期间表现出来的冷漠超然,也不仅仅如他在电报里所说,是出于道德和审美,还有政治原因。正如他的传记作者斯蒂芬·沃尔什所说:就像所有战后在美国的白俄一样,斯特拉文斯基……当然不可能轻易参加这种支持亲共宣传的活动,去危及他来之不易的地位,即,当一个忠诚的美国人。
季洪·郝连尼科夫没有像肖斯塔科维奇担心(虚构)的那样不朽;但他又做了一件好事,将重新成立于1948年的苏联作曲家协会,管理到它最终于1991年瓦解,和苏联的其余部分一起解体了。从1948年起,四十八年里,他还在发表圆滑而空洞的讲话,声明肖斯塔科维奇是个快活的人,他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作曲家弗拉基米尔·鲁宾评论道:狼说不出羊的恐惧。)郝连尼科夫从来没有从视野中消失过,也从未失去过对权力的热爱:2003年,弗拉基米尔·普京给他授了勋。他最后死于2007年,终年九十四岁。
关于自己的生活,肖斯塔科维奇有多种叙述。有些故事有许多版本,是历经多年逐步建立和完善起来的。其他的只有一个版本,譬如在列宁格勒的大房子里的故事,在作曲家死后被讲述多年,只有一个来源。广义来说,真相很难把握,更别说在斯大林统治下的俄国了。甚至连名字也靠不住:肖斯塔科维奇在大房子里的审讯者被给予了不同的名字,诸如赞切夫斯基、扎克列夫斯基、扎科夫斯基。所有这些对传记作者来说都是非常令人沮丧
的,但对任何小说家来说却最受欢迎。
关于肖斯塔科维奇的参考文献有很多,音乐理论家会看出我的两个主要素材来源:伊丽莎白·威尔逊的具有代表性的、多方位的著作:《肖斯塔科维奇:难忘的人生》(1994;2006年修订再版),和所罗门·伏尔科夫的《见证: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1979)。伏尔科夫的书出版时,在东西方都引起了轰动,而关于其内容之真伪的所谓肖斯塔科维奇之战鏖战了几十年。我把它当作一本私人日记:虽然显得是要给出全部的真相,但通常是在一天的同一个时候,在同样的主导情绪中,用同样的偏见和遗漏所写成的。其他有用的资料包括:伊萨克·格利克曼的《友谊的故事》和迈克尔·阿尔多夫对作曲家儿女的采访,书名为《回忆肖斯塔科维奇》(2004)。
帮助我完成这部小说的人里,伊丽莎白·威尔逊最为重要。她为我提供了其他渠道无法获得的材料,纠正了很多误解,也阅读了我的手稿。但这是我的书,不是她的;如果你们不喜欢我的,就去读她的吧。
J. B.
2015年5月
朱利安巴恩斯(1946
),英国当代著名作家。父母皆为法语教师,哥哥在牛津大学教授哲学,妻子帕特凯伐纳是著名的文学经纪人。巴恩斯毕业于牛津大学,曾参与《牛津英语辞典》的编纂工作,做过多年的文学编辑和评论家。
聪明是巴恩斯作品的一贯标识。八十年代他以突破性之作《福楼拜的鹦鹉》入围布克奖决选,跻身英国文坛一流作家之列。此后,三进布克奖决选,并于2011年凭借《终结的感觉》赢得大奖,同年获大卫柯恩英国文学终身成就奖。2016年入选美国文学艺术学院,成为唯一的一位外国荣誉成员。
巴恩斯也深得法国读者的好感,他是唯一一位同时获得法国梅第奇奖和费米娜奖的作家,并先后荣获法国文化部颁发的文学艺术骑士、军官、司令勋章,2017年荣获法国总统颁发的法国荣誉军团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