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金鉞(一八九二—一九七二),字浚宣,號屏廬,天津人,清末監生,能文善畫竹,尤擅墨竹,以書法會通,官民政部員外郎。辛亥革命後,他專心於著述、文獻搜集整理,曾任崇化學會董事、天津修志局編修、城南詩社社員。著有《戊午吟草》《辛亥雜纂》《屏廬題畫》《屏廬文稿》《續稿》等,輯有《許學四種》《天津金氏家集》等,刊印了《天津文抄》《廣瘟疫論》《欲起竹間樓存稿》《曝書亭拾遺》《王仁安集》《屏廬叢刻》《天津縣志》等。其常用之印章有“天津金氏”“屏廬”“金鉞之印”“金屏廬長壽”等。名其居曰“心遠樓”,取陶淵明詩“心遠地自偏”之意。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金鉞出資在北京文楷齋刻印自著圖書及鄉邦文獻。高凌雯在《志餘隨筆》中寫道:“天津有藏書之家,無刻書之人,近惟浚宣喜爲此。網羅舊籍,日事鉛槧,十餘年來未嘗有閒。由其先人撰述,推及鄉人著作,已刊行二十餘種。”金鉞被世人稱爲天津近代喜好刻書的藏書家,爲保存和傳播鄉邦文獻做出了貢獻。
金鉞藏書、藏版及書札,作爲天津圖書館地方文獻特色資源之一,一直没有得到系統的整理與研究。二〇一四年,我申請了天津市藝術科學規劃項目:天津近代文化名流刻書家金鉞研究(項目編號:B14015),二〇一八年結項,對金鉞書札、著述、刻書、藏書、社會活動等方面進行了初步的整理與研究。其中主要是釋讀金鉞與友朋往來書札文字,揭示出其史料價值,對於其書法藝術難以展現。如王守恂書法,金鉞評之曰:“仁老書法孤芳澹逸,冰雪澄清。所謂楚調自歌,不謬風雅,乃别具一種幽秀之氣,正未可與書家之書同日語矣。”《金鉞友朋書札》的出版,將展示金鉞友朋書札的史料與藝術價值。
一、友朋致金鉞書札
此次整理所見友朋致金鉞書札,多爲李世瑜所搜集的劫餘資料,其中裝訂成册者有四種,包括高凌雯手札、《王仁安先生手札》《玉牒元博生先生手札》、雜訂手札。雜訂手札收藏了金興祥、翁之熹、周善培、張頤、陳中嶽、沈曾邁、徐世章、趙元禮、王新銘、羅振玉等人書札,今按生年排序。友朋致金鉞書札二百零五通,另有附録二通。
二、金鉞致友朋書札
這些書札當爲高凌雯、王賡綸收藏,先存崇化學會,後入藏天津圖書館,是研究天津近代文人交往的重要史料。金鉞致高凌雯書札,主要見於《王守恂等致高彤皆函札》,共四册,收録王守恂、章梫、金鉞等致高凌雯書札,其中金鉞寫給高凌雯者一册,共七十三通。金鉞致王賡綸書札,主要見於《書翰珍存》,一册,收録金鉞、徐振五等人書信,其中金鉞致王賡綸書札十通。另有《書函珍存》,一册,收録趙元禮、王守恂、金鉞等人至王賡綸書札,其中金鉞致其書札二通。此次搜集到金鉞致友朋書札共九十六通,另有附録一通。
三、未見金鉞與友朋書札
從今天見到的書札可知,金鉞與朋友書札,關係密切、往來頻繁者,皆單獨成册。偶有往來者,也黏貼成册。金鉞對於書札搜集整理,是一種有意識的、自覺的行爲。從《屏廬文續稿》中所收《高彤皆手札跋》《章一山手札跋》《章式之手札跋》《仁安存函跋》《羅貞松手札跋》《王漢甫手札跋》可知,金鉞收藏裝幀友朋書札有六種。
(一)高凌雯手札
《高彤皆手札跋》云:“高彤老手札此一巨册外尚有數十通,以世變孔亟未能再付裝池,近始薈萃,綴爲一帙,傀免散失已耳。”由此推之,高凌雯致金鉞書札當有“一巨册”,今則僅見十七通,當爲巨册之外之“數十通”。
(二)章梫手札
章梫(一八六一—一九四九),名正耀,字立光,號一山,浙江三門人。著名學者、教育家、書法家,外交家章文晋的祖父。清光緒三十年(一九〇四)進士,殿試選授翰林院檢討。歷任京師大學堂譯學館提調、監督,國史館協修、纂修、功臣館總纂,郵傳部、交通部傳習所監督、北京女子師範學校校長等職。工詩能文,編有《康熙政要》等。
《章一山手札跋》云:“此章一老僑津時貽予手札。自丁丑訖丁亥,前後十年。是秋南旋,越歲,己丑卒於杭州,年八十九矣。回首前塵,撫簡三歎。一老名梫,字一山,别署抱冬,浙江寧海人。光緒甲辰進士,入翰林由檢討官至學部左丞。滄桑遯迹,篤志不渝,著有《一山詩文存》行世。尤善草書,逸趣横生。至八十後作,心手相應,猶有玉潤珠圓之致。以視山舟,何多讓也。嗟乎!玉堂遺獻,雲散風流,古調不彈,新花異樣,似此清華妙墨,其在今日,益足視爲五雲之彩,襲而珍之者矣。辛卯四月。”
(三)章鈺手札
章鈺(一八六四—一九三七),字式之,一字堅孟,號茗簃,又號汝玉,别號蟄存、負翁,晚號北池逸老、霜根老人、全貧居士等,江蘇長洲(今蘇州)人。清光緒三十年(一九〇四)進士,曾任外務部主事兼京師圖書館編修。辛亥革命後,寓居天津,曾主崇化學會講席多年。近代藏書家、校勘學家,藏書室名“四當齋”。著有《集殷虛文字楹帖彙編》《章氏四當齋藏書目》《四當齋集》等。
此册書簽題:“長洲章茗簃先生手札屏廬珍襲”,鈐“屏廬”朱文方印。
是册上有金鉞題記云:“此長洲章式之先生鈺手札,起戊午,訖丙子,彙裝成册已越十年。先生卒於丁丑,春秋七十有三,典型宛在,翰墨猶新,舊學商量,輒失圭臬。吾津崇化學會延先生主皋比者十年,惟惜世際亂離,不遑泣誦,且鼓篋之士亦多迫於生計,鮮克有終,以故雖桃李廣栽而結實未茂,萃萃在望,衣缽罕傳耳。先生尺素詞翰畫妍,晚年書法益加整飭,藉見其準繩自律,老而彌嚴,經師人師,信無愧已。庚寅三月望前二日,屏廬金鉞記於心遠樓晴牕下。”末鈐“屏廬”朱文方印,“浚宣”朱文方印,“鉞”朱文方印。此册今爲天津私人收藏。
《章式之手札跋》一文包含三篇題記,其一即上述書册之題記,其二、三爲是年五月再記,未見於書札册頁之上。
(四)王守恂手札
《仁安存函跋》云:“此仁安存函,爲其手自題耑而黏貼者共三十五册,外附原函未黏者計四十餘通,自其通籍以前,迄於宦遊二十載復歸鄉里後,凡一生之戚友及諸師長悉見於斯,即下走亦忝廁其間,首尾完具,歷年無闕。若選其精者,將來飾以裝潢,而寶藏之,洵巨觀也。惟黏存至壬戌三月而止,其時仁安五十九歲,越十四年丙子,壽七十三方歸道山。雖其晚年杜門謝客,交遊殊稀,而故舊問訊所難免,函札積存當尚不少,惜未照前續登於册,今已星散無從究詰矣。憶昔仁安嘗自謂身後景象不堪設想,詎意於其故後甫閲數月,世局即遘奇變,民生日困,漸至米薪昂於珠桂,比己人皆將有山窮水盡之虞。此册之竟致流落市廛,似亦無足深怪也。日前書估某攜來求售,予觸物感懷,不勝悽惻,既經遇合,又烏可失之交臂耶?且竭數日夕力,審讀之後,尤幸其爲全璧依然,遂即酬以厚值,聊代保存而已。并將所附未黏册中之函補綴於後,用書梗概,以志翰墨良緣。或亦吾亡友靈爽式憑,俾輾轉歸諸予齋,庶免再罹漂泊之厄,而有以爲之愛護歟!乙酉二月。”
王守恂自己收藏友朋書札黏貼成三十五册,去世後被金鉞購得,并將未黏貼之信函黏貼於後,作此題跋。這三十五册中之信札,必然包含金鉞致其書札。
(五)羅振玉手札
《羅貞松手札跋》云:“此上虞羅貞松先生手札,及其初由海東旋,僑津沽,尋復移寓旅順,先後所貽者也。起戊午春,迄辛未夏,嗣後煙塵莽莽,天各一方。徒縈雲樹之思,無復雁魚之寄。流光如駛,忽越二十年矣。今先生墓草已宿,而予亦景迫桑榆,飾巾待盡。感懷耆舊,能勿黯然?先生卒於庚辰,年七十有五。”
(六)王崇烈手札
王崇烈(一八七〇—一九一九),字漢甫,山東福山人,王懿榮之子。清光緒二十年(一八九四)舉人,光緒二十四年(一八九八)授直隸候補知州,後經保薦爲候補知府、候補道,駐天津。在經學、金石學、訓詁學方面頗有成就。著有《史宬存稿》《殷墟文字解》《智雨齋文集》等。
《王漢甫手札跋》云:“福山王漢甫先生崇烈爲文敏公之子,承其家學,竺嗜金石,書法尤酷肖乃翁。此其手札若干通,皆在戊午己未間者,蓋先生即卒於己未之秋,年未周甲。時予方二十七八,今踰三十年矣。俯仰之間,滄桑幾易,緬懷舊雨,感喟良多。爾時予將有《許學四種》之刻,曾出稿本與之相商,尚蒙長札參訂,慫恿精雕,即册中末一通也。惜書成後,先生已不及見矣。庚寅二月。”
除經金鉞裝訂收藏未見之書札外,另有王彦超藏金鉞書札。王彦超自幼即赴日留學,因此國學根底較薄,不會寫詩,字迹也零亂。一九六二年,他給金鉞的二通信札中提到:“弟以幼年留學三島,舊學荒蕪,故對於致好惠札寫作俱佳者視同珍寶,概付裝池,俾便閲讀,如同晤語。前如汪憬吾先生惠札,弟早已裝成一册,經章一老題簽,并承吾兄揮惠跋語。今日讀之曠若覆面,感慨殊深。承示二簽,可由(慎老所書,屬代題字樣,雖書信今而傳後,究嫌妥善耳)大筆揮惠,弟更喜出望外矣。”另一通云:“吾兄惠札壬午迄今垂二十年,近裝兩册,已函請慎老著簽。”由此可知,金鉞致其信札王彦超曾整理收藏,是否傳世,今在何處,待考。
此次所收之三百零四通,僅是金鉞友朋書札一部分。今以此爲起點,若有書緣,陸續搜集,以成續編。
胡艷傑
二〇二〇年七月於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