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充和诗文集》收录诗词225首(其中友人唱和诗词34首)、散文66篇,终得以出版要感谢张定和与卞之琳两位先生,白谦慎说:张充和先生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文献,就是卞之琳手抄的张充和上世纪30年代的散文目录。这些散文只有少数是用充和的真名,绝大多数都是笔名,卞先生这个单子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还有就是她的三弟张定和在1983年收集到的103首张充和诗词。
为纪念合肥四姐妹中的小妹张充和去世一周年,三联书店推出了艺术史学家白谦慎编撰的《张充和诗文集》。白谦慎近日在京与读者分享了张充和的诗文往事,他透露,张先生对于编辑自己的诗文集远不如书画选积极,她*看重的其实是书法和昆曲,而文学、诗词只是抒发一下。回顾张充和的一生,白谦慎觉得她身上体现了中国古典文化精粹的一面。
出版过程:比起诗文她更看重昆曲和书法
《张充和诗文集》编纂者白谦慎是美国波士顿大学艺术史系教授,去年入职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他早些年研究傅山的书法,近几年则专注于清末名士吴大澂的个案研究。此前,他曾编辑出版过《张充和小楷》《张充和诗书画选》等,将张充和的书法、绘画艺术进一步介绍到国内。
白谦慎与张充和相识几十年,张充和生前称呼他为小白。关于《张充和诗书画选》的出版还有一段往事,2002年,白谦慎觉得国内对张充和的书法还不够了解,就向她提议办一个书画展,原定于2003年5月的展览却因非典取消。而在2002年到2003年一年多的时间,张充和的四位亲人一下子都走了,二姐张允和、三姐张兆和、丈夫傅汉思、大姐张元和先后离世。
到了2004年秋天,张充和的心境好些了,白谦慎陪她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办了展览,她的书、画也被更多的国内人士了解,后来三联书店出版了《张充和诗书画选》。白谦慎透露,张充和对于书画选的编辑很配合,对于编辑诗文集却不怎么积极。她看重的其实是书法和昆曲,而文学、诗词只是抒发一下,唱和一下,她有稿子并不一定要出版,是这样一个态度。而在张充和的晚年,也一直与昆曲为伴。
诗词和散文相比,张充和更看轻自己的散文,白谦慎说:2011年的一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小白,文的部分不要了,保持诗词部分。那个时候已经跟三联说好了,再加上大家对她的散文评价很不错,我就只能好言相劝,后来她也没说什么,按照我的想法编了。她还给了我一份很重要的资料,就是《曲人曲事》8篇文章手稿,从来没有发表过,而且也没有写完。她始终没有校对,所以这里面有些字是空出来的。
部分打油诗未收录
《张充和诗文集》收录诗词225首(其中友人唱和诗词34首)、散文66篇,终得以出版要感谢张定和与卞之琳两位先生,白谦慎说:张充和先生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文献,就是卞之琳手抄的张充和上世纪30年代的散文目录。这些散文只有少数是用充和的真名,绝大多数都是笔名,卞先生这个单子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还有就是她的三弟张定和在1983年收集到的103首张充和诗词。
谈到编辑这部书的思路,白谦慎说:首先是尽量做到文本的准确。第二,提供必要的释文和注。她的诗词版本非常多,有时一首诗抄四五遍,经常不一样,所以我们把不一样的地方都标出来。第三,强调文献性,我们不做编者的发挥。第四,关于少数质量不高的应酬诗词,还有一些打油诗。她性格很调皮的,有时候写打油诗,在诗稿里面开玩笑。她在耶鲁大学教书法时,给她外国学生写的打油诗,跟他们开玩笑,没写完,我也没收。另外,见到的诗稿里面还有一些残稿也没收,大概有10首左右。
此外,诗文集中还收录了不少照片,白谦慎尽量选择了跟诗文有关的照片,并且所选照片都是2005年以前拍摄的。张充和先生不但是位艺术家,她本人也爱美好事物。她2010年以后的照片从精神来讲,不及以前了。国内有些人找到她,拍了照片往网上一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谦慎透露,诗集中有一张照片(1985年张充和与傅汉思合影)是张充和亲自挑选给他的,说明比较看重。
诗词解读:每篇诗文背后都有故事
这部诗文集收录了张充和从10岁的填词习作,到93岁的忆旧短文,时间跨度长达80余年,每篇诗文背后都有故事可说。比如她在不同时间段写给友人、古琴演奏家查阜西的三首《八声甘州》:首是1970年,精通古琴演奏的饶宗颐到耶鲁大学讲学,闲聊当中张充和听到查阜西去世的消息,就把查阜西此前弹古琴的录音拿出来一起听,写下了这首词,好迩晴空凉月,伴襟怀落落,诗思悠悠。
第二首词是1974年中美关系正常后,国内传出消息查阜西还健在的消息,张充和高兴极了,又写下了一首《八声甘州》,喜佳音万里,故人犹健,疑谶都休,后来她还与查阜西通信。到了1976年,查阜西真的去世时,张充和写下了第三首《八声甘州》,休论人间功罪,叹生生死死,壮志难酬,寄托对友人哀思。
而张充和的66篇散文主要分为三个时期,白谦慎说:一个是少作,她在《乐益文艺》上面发表的,包括《我的幼年》《梁石严先生传略》《别》。第二个阶段是1936年到1937年,她在《中央日报》编文艺副刊,这段时间写了55篇散文,还有一篇发表在卞之琳编的文学杂志上,叫《黑》。另外就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的,她晚年基本上是忆旧的,3篇忆亲人的,3篇回忆抗战时期在重庆师友的,一篇是回忆曲友的《曲人曲事》。
荷珠是常出现的词汇
整体读下这些诗文来有何感受?白谦慎说:我觉得清新、自然、明朗,我特别要强调明朗这一点。她的诗当中用的相同题目多的就是《荷珠》,文章中也讲到荷珠,讲荷珠怎么映着彩霞、映着月光,说明她从小就喜欢晶莹的荷珠,这也一直反映在她老年的散文当中。不是说她没有世俗的一面,没有喜怒哀乐,而是说她整体的性格是开朗的、是阳光的。另外,张充和那位淡薄宁静,耽诗书,谙佛典,乐善好施的祖母,对她影响很大。
白谦慎觉得,通过读张充和从少年到晚年的诗文,可以看到她很早就对历史对古典文化的偏爱。在《凋落》中,张充和写道,我爱的各种小玩具,可是更爱古老一点的,新的只能叫人有一个新奇,或者仅仅就只有一个新奇而已,以及我时常找朋友,向线装书中,向荒废的池阁,向断碣残碑中去找朋友,他们会比这个世界中的朋友叫我懂得更多的东西。在夕阳荒草的丛中,我读着那残缺的碑文,仅仅只有几个字,我读来读去,比读一首美的诗词还感动这样的句子。
张充和(19132015),旅美艺术家,擅长诗词、书画、昆曲,长期在美国从事书画、昆曲的传授、创作活动。
白谦慎,旅美学者,波士顿大学艺术史系教授。现任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教授。
主要作品:《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纪中国书法的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