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用图文的形式,呈现出20世纪末、21世纪初,近三十年间蜀地乡土百姓的生活日常。作者从已经或正在遗落的乡土生活中爬梳出有一定文化价值的乡土生活实态,记录了这一特定历史阶段的文化现象,回溯了一辈人共同亲历过的“文化记忆”。
★ 全方位展现传统乡土生活实态,记录生生不息的巴蜀大地。
★ 百余张胶片摄影, 细腻而朴实地抓住了乡土中国的核心,淋漓尽致展现人与土地的深刻关系。
★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在影像里凝结光阴,在故事中重温旧梦。
喻磊,1963年生,四川省成都市人。1981年参加工作,1989年从事摄影及编辑工作至今。现为四川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人民出版社编审。
《遗落的乡土——影像里的蜀地旧事》
目 录
乡土何曾遗落(代序)
自序
过日子
少不更事 0 0 5
“南市”忆往 0 1 1
万里桥边 0 2 2
染靛街与凉水井 0 3 3
饮食男女 0 4 8
往事并不如烟 0 6 5
赶场天
邂逅永丰场 0 7 3
乡场的缘起 0 8 6
“川黔走廊”尧坝场 0 9 6
渠江边上土溪场 1 0 6
“一脚踏三县”——廖场 1 1 6
逛庙会
青羊宫里“花朝节” 1 2 5
雎水来踩太平桥 1 3 2
桃花滩上香火旺 1 4 2
“人神共娱”城隍会 1 4 8
坐茶铺
吃茶听书南府街 1 6 1
茶铺的“社会功能” 1 7 4
逢场天里吃早茶 1 8 4
“没有茶馆便没有生活” 1 9 8
戏班子
追本溯源话川戏 2 1 3
“英雄迟暮”空哀叹 2 2 4
正月间里“跑台口” 2 3 6
戏里戏外总关情 2 4 2
废墟之上留绝响 2 5 2
后记 2 5 8
和乡场的接触始于20世纪70年代初,那正是“文革”如火如荼之 际,大人们忙着在“五七”干校下放劳动,10岁出头的我尚在读小学。那个年代,“学工、学农、学军”是学生的“必修课”。那一年,我背着行囊,手抱比我个头还高的草席,和老师同学一道,到十多里外的“永丰公社”参加“学农”活动。在历经一个星期的“洗礼”之后,我也从里到外脱胎换骨般的变成一个地道的“农民”了。
一个星期天的大早,两个老少“农民”意外地在永丰公社相见了。双方相视一番后,“竟无语凝噎”。是父亲来了,父子一别也有一年半载了,他一定是惦记着我体虚羸弱,怕我吃苦受累,经不住风雨,刚从“五七”干校返城,便不顾舟车劳顿之苦来接我回家团聚,借此也让我改善一下伙食,打一盘牙祭!当他把他温暖的手搭在我那稚嫩的肩头的时候,当初那握笔的手竟然满是老茧,他似乎已从众人口中的“秀才”,蝶变成一个真实的农民了!
父亲背着背篼,我亦步亦趋紧随其后,走在公社弯弯曲曲的小道上,走在锦田绣错的旷野里。向远处眺望,田埂上,野径上,远远近近都是牵着线似的人流,从四面八方向大路上汇聚。这一天是红牌楼逢场的日子。走上了大路,其时大路早已淹没在拥挤和打堆的人流和车流之中了,十多里长的路熙来攘往,有沿街摆摊的“坐商”,也有挑担背篓的“行商”。听到的全是喧嚣嘈杂的声音,叽咕车有节奏的声音此起彼伏,过往的车辆鸣着刺耳的气喇叭。还有“吆喝着叫卖的,有吆喝着讲价的;有吆喝着喊路的,有吆喝着谈天论事,以及说笑的”(曾智中、尤德彦编《李劼人说成都》)。再者,家禽、家畜也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要是你没有习惯而骤然置身到这声潮中,包你的耳膜一定会震聋半晌”(《李劼人说成都》)。感觉这赶场似乎就是人的流动,声音的流动,物品的流动。在我的眼里,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是鲜活的,我用懵懂的双眼打量着这个“世界”……
那二年辰,城市居民生活所需的油盐柴米等必需品都需要票证,而自发的农贸集市是非法的,“自由市场”属于被取缔之列。平日里也有流动的小商小贩在“交通大院”里游走,时常听到剪脑壳的、打酱油的如狮吼般的吆喝,唯独那些挑担背篼,为换取生存所需贩卖自家地里所种所养的乡农,却跟做贼似的不敢大声地叫卖,而是阴梭阳梭(方言,偷偷地不引人注意)的,做完买卖立马收起行头走人,若被“不食人间烟火”的好事之徒捉住,扣上“专政对象”的帽子,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那就惨了,还落得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尽管如此,这个赶场天怎么还是这样闹热呢?“资本主义的尾巴”为什么久割不绝呢?多少年之后才弄醒豁(方言,明白),沿袭了千百年的传统贸易方式早已融入老百姓的寻常生活,更何况以农耕文明、小 农经济著称的蜀地乡土。老百姓总得过日子,生活还得继续,那些日常用度只有通过交换的方式才得以实现。无论如何,生存才是头等大事,因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场还是要赶的。
这天,父亲完全放下了“秀才”的颜面,与婆婆大爷一样,在永丰场边走边与乡农讨价还价。买的猪肉是刚杀的,在肉架子割了一小块;买了一点小菜,也是刚从菜地里摘的,与“国营”的肉店、菜店相比,的确新鲜并且相因(方言,便宜)。老百姓过日子就是如此,精打细算,能省则省。
几十年过去了,那次赶场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当我回望记忆中的乡土之时,“永丰场”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然 而,父亲带我偶然赶场的经历却总是久久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