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边》是一部媲美《白鹿原》的中国南方完整的村庄史。
如果说,《白鹿原》是关中平原的雄奇史诗,那么《大江边》则是长江流域农民的命运交响曲。它以浩浩荡荡的长江作为背景,为百姓立传。六十余年家仇国恨,犹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是一首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中国农民的命运交响曲,讲述着长江岸边农民的曲折的生存故事,娓娓道来,细致委婉,实乃一部优秀的讲述新中国农民的史诗性巨著。
《大江边》是一部媲美《白鹿原》的中国南方完整的村庄史。
如果说,《白鹿原》是中国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乱世中西北部农民的传奇,那么《大江边》则是中国解放至今中国农民的生存、求索、发展蜕变的史诗。
这是一首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中国农民的命运交响曲,讲述着长江岸边农民的曲折的生存故事,娓娓道来,细致委婉,实乃一部优秀的讲述新中国农民的史诗性巨著。
以上这些都是朋友们的抬举之辞。我自己以为:
悲作骚动 别离,这三个词涵盖了中国农民六十年的全部生存境况。解放初期,人与自然的搏斗,人与命运的搏斗,人与自身的搏斗,演绎了一部生死悲歌,改革开放前二十年,思想的觉醒,灵魂的复苏,情感的萌动,物质文明之下充满了喧哗与骚动,近十多年,城市化进程造就的格局,导致一代又一代农民背井离乡,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漂泊之旅。这段农民的历史正是中国大时代的缩影,在这本小说中,我从城市素材转而向少年记忆寻找写作的源泉,甚至不惜公开使用自己家族的真实经历,糅合了纪实与虚构,倾注自己的全部激情,讲述六十年来中国农民含着无边孤寂和无限辛酸滋味的生存故事。把中国农村六十年来农业生存的日渐式微的过程以及城市化进程转变之间日益加剧的;中突演绎出来把生存,欲望,被孤独和迷惘等各种负面情绪所笼罩的渐变过程表现出来。
即使从一开始就承载了过于沉重的思想包袱,使我仍试图不写具有典范意义上的抽象生活,而写个人的具体生活,写个人的奋斗和命运。我力求做到用细腻、充满悲剧性的文笔描绘形形色色的小人物。
我只是想做点七零后写作者没有做过的一些事,整个七零后写作群,即使大红大紫,我以为都稍嫌单薄,我以为担当是写作者最不能丢弃的品质,做得聪明或笨拙一些都是能够被原谅的。我想我属于比较笨拙的一个。我不能假装说我不感到寂寞,但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写什么,怎么写确实跟作家的视野休戚相关。我生在长江边上。这么多年来,关于长江流域文化几乎无人猎涉,是过于艰难还是过于卑微?无论如何,这是不应该被忽略的群体。我力图添补以长江流域文化为背景的长篇小说的空缺。我不想用什么“底层”来统称他们,不,他们不是底层,他们就是生活本身。我但愿能做到有所突破。
二儿子家宝死了九十天了。马氏马兰英的泪水淌了三个月,心肺肠绞了三个月。第九十一天,她抬起歪歪倒倒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不中,我要去讨个说法。
马兰英信菩萨,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她晓得天上光掉冰雹不掉大饼,可她心里那个谜团越积越大,不搞明白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进不去出不来。
这年头找个算命的不容易,左探右访,才打听到柳大和的老表会这个。好不容易等到老表来太阳洲走亲戚。天黑透了,马兰英才悄悄领着哑巴小女儿家秀出了门。她头上包块黑围巾,右手拄着根柳树棍子,胳膊肘里拎着一个围巾,围巾里包着四只鸡蛋,左手扶着小女儿家秀的手就出了门。到处都黑,白天绿扎扎的树眼下是黑的。黑魑魑的是几棵树,像挤在一起打架的黑鬼。汀面上也黑。秋水也厚重厚重的,老远望去,像一块铺开来晒的黑棉布,偶尔轻微地颤动一下,像一只大黑鬼在翻身。马兰英抬头望望天,秋夜凉气稠密,那晚月亮没出来,感觉头上也顶着一条江;连邻居家的伏在门口喘气的白狗眼下也是黑的。惟一打破这麻黑的就是她和女儿的碎步子声以及她俩的喘息声。说起来也怪,人要做亏心事,耳朵就比往常尖。她听自己的脚步声就跟打鼓一样“咚咚”响。怕是怕,为了儿女,为了这个家,马兰英吸几口气,稳住了。虽说柳家只有里把路,太阳洲又是生活了几十年的熟门熟路,到底是小脚,又是这么黑灯瞎火,深一脚浅一脚地受了不少罪,一顿饭的工夫才走到了柳大和家门口,还差点崴了脚。
柳家堂屋里也是黑灯瞎火的。她先停下来看了看路两头,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远处有没有狗叫,再望望屋里确实没有动静后才咳嗽了两声,歇了一会,又咳了两声。门这才悄声开了。
聋子果然眼尖。门一开家秀就一把捏住马兰英,差点把鸡蛋碰到门上。门里比门外还黑,马兰英对着黑乎乎的空气悄声地说道:
柳家婶子,我带家秀来串串门。马兰英一出声,听的人就晓得她也怕,虽说女婿是干部。
过了一会柳家婶子才客气地回了旬:进来坐,进来坐!
又过了一会儿,听听外头没旁的动静,屋里的油灯才点着。洋火一划,哗的一亮,马兰英果然瞧见灯影里一位白生生的男人坐在堂屋东边的板凳上。歪着头、侧着耳朵,五十开外的年纪,肩膀塌塌的,颈脖子细细的,一望就晓得不是见风见雨的庄稼人,眼睛呢,浆糊糊住似的。
马兰英的心定了定,杵着算命先生那白生生的脸单刀直入地说:大仙帮着算算?
哪里哪里,柳家婶子赶紧摆手,不搞迷信活动,老表是走亲戚的。
马兰英胳膊一划:柳婶子不要见外,我既然来,就有诚心!说完,她把怀里的鸡蛋掏出来,一只轻轻放到桌上,又掏出来一只往桌上递。柳婶子的眼睛望着马兰英的手,看她又伸出去掏出来两回,她才笑着松了口:按理说……
马兰英的鸡蛋一拿出来,人就显得硬气了,她手又一划,示意不要多讲。
瞎子被领进灶间,马兰英也被扶到灶间,柳婶子和家秀守在堂屋里望风。
马兰英报了吴四章的生辰八字。瞎子手指头掰了半天:
大姐,这人是你什么人?
仇人。马兰英有意把牙口咬住答。
不是自家人?
我巴不得他挨枪子,掉江里淹死,给雷劈死!
马兰英的声音急吼吼、脆亮亮的。瞎子放了心,他很有把握地说:大姐,这个八字太硬,寿命不短,不过命中无子送终!
马兰英喘气声撞墙似的突然中断了。过了半晌,瞎子等得心焦,咳嗽了两声,他才听到刚才还牙伶齿俐的马兰英像是挑了一担水在肩上,她呼呼地边吸气边问:
搞错了吧?
算命先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晓得自己闯祸了,赶紧站起身来,急慌慌地扶着墙往堂屋摸。
从柳家门口出来,柳婶子把四只鸡蛋又塞回家秀手上:吴婶子,我老表真是走亲戚的,他什么也不懂,真是瞎子说瞎话,你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放心吧,马兰英的脚找不着地了,她糊里糊涂地回话:
不当真,不当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