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艾青》由高瑛著,作者与大诗人艾青,是携手走过了四十年风雨沧桑的夫妻。他们“患难相处,心魂相守”,曾有过一段不为时俗所容的刻骨恋情。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作者冲破重重阻挠,与艾青相恋、结婚,但不久艾青即被打成“右派”,而她坚贞不渝、初衷不改,陪伴丈夫先发配北大荒,后全家又赴新疆石河子充军劳改,历尽艰难,九死一生。
十年“文革”中,他们夫妇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和迫害,但是两人相濡以沫,终于熬过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难岁月。
在《我和艾青》中,作者以真挚的情感、质朴的笔触,忆述他们难忘的情感旅程,追溯两人共同的生活经历,为逝去的历史和悲喜人生作证,为政治风云和日常生活中的大诗人艾青画像,也呈现出她作为女性和妻子所独具的似水柔情与坚忍个性。
高瑛,1933年出生于山东省龙口市涧村。1948年考进哈尔滨行知师范艺师班。1949年被招进松江省鲁迅文艺工作团任舞蹈演员。1955年调进中国作家协会工作,出出进进50年之久,1979年之后任艾青的秘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从小爱好文学。写了为数不多的散文和回忆性文章,结集成《我和艾青》;写了很少的诗,结集为《山和云》。
序:画出艾青的灵魂人生迈错的第一步窗户上那双眼睛我轻信了他不破不立从楼上到楼下城外桃源公开的秘密我失去了工作分娩聂鲁达引火烧身被迫提出退团石光,他是谁北大荒爸爸,你不是“右派”醋坛子我的父亲马蜂窝捅不得艾青与鹿儿子未未去新疆秋收挥不去的烦心事人不能喝西北风不测风云地窝子“三八”队一句谎话割疝气为了眼睛吃猪脑艾青的画聂华苓推开了我们家的门我不是诗人祸从口出丹娜难忘的小事艾青的十封家信匿名信重访巴黎卖烟爱荷华信笺爱荷华“中国周末”为了安慰一双小鞋艾青与画家知己戒烟“避风港”忘不了过去蛋糕艾端午妞妞的信女儿来信缘分他是伯乐八十换骨人我哪里都不去了手潜移默化不是悬案我们家的大救星皈依佛门书后语附录 高瑛的诗 相思树下 纽约街头 自由女神 给自己唱一支歌 影子 昙花一现 伊拉克小孩 ——电视新闻中看到的 一切都是机缘 根 心 为墓地一叹 画一个你 ——给当代哲人文怀沙先生 求 怎么能 短句 莲蓬自叹 风骨 信仰 泪 蝴蝶 我留下了你 ——我给艾青做了面膜 手 题艾青画兰 思念紫群 灵魂 爱情 白云山 家 大理石 在海上 思念 ——写在玉兰花开的时候 林间歌手 白天鹅 地震中的孩子 给我一个梦吧 我的柯岩大姐
人生迈错的第一步1951年,《婚姻法》还没有公布,我还不满十八岁,就和谭谊结婚了。
我们都在哈尔滨松江省鲁迅文艺工作团工作。我是舞蹈演员,他是创作组组长。
我和谭谊都是山东省胶东人。因为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在这里遇到了同乡人就格外地亲。
谭谊比我大十二岁,像个老大哥,处处照顾我。那时是供给制,吃大锅饭。我生病了,他就想法煮几个鸡蛋给我吃,我非常感激他。
1950年秋天,谭谊去沈阳参加东北文代会回来,把大会给他的纪念册给了我,里边夹着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吓了一跳。他在信里说,要把我们的同乡关系往前发展一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此就躲着他,怕见到他。
作为同乡关系相处,我喜欢他;作为未来的丈夫,我不爱他。他缺乏阳刚之气,不是我的意中人。
他看不见我了,就托团里的潘青给我做工作,让她开导我、说服我。
他约我谈谈,我回避不了啦。
他说我一来到团里,他就爱上了我。
我说:“终身大事,得问问父母。再说我还太小,没到谈婚姻的时候。”建议他另找别人。
他说:“另找一个还是你。”1951年春节前,我们下乡演出回来,谭谊对我说:“我写了报告,组织已经批准我们结婚。”他已经把我的东西搬进了新房。我无奈,爱面子,心太软,没有退路了。第三天,就稀里糊涂和他结婚了。
结婚那天,我穿的是一身黑色服装(黄军装染的),团里舞蹈队的刘新对我说:“看你这身打扮,哪像个新娘,倒像个寡妇。换一套衣服吧!”终身大事,没有给我增添什么喜悦,倒让我想起常听说的一句话:结婚如同进入坟墓。
谭谊曾经对我说过,他在老家只有一个母亲,她年轻守寡,后来到上海给人家当保姆,解放后回到老家,在村里做妇女工作。
谭谊阑尾发炎,住医院做手术,我拆开了他母亲的来信。信中说:“家里那个人已经走了,嫁给一个皮匠……”我的心“咯噔”一下,想:“那个嫁了人的人是谁呢?”这时我想起来,谭谊曾经对我说过,为了尊重对方,互不拆信。当时我们都在革命队伍里工作,过着集体生活,都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家都在外地,能收到的信也都是家书。
我拿着信,跑到医院,问谭谊:“那个嫁了人的人是谁?”他说是他大爷的女儿。
我看出来他是在说谎,就说要给他老家的农会(那时还没建立村政府)写信,调查这件事。
他说:“写就写吧,随你的便。”第二天我去医院,谭谊问我:“信写了吗?”我说:“今天就写,当着你的面写。”他说:“算了,不要写了,我和你说清楚吧。我结过婚,是父母包办的封建婚姻。结婚不久我就去东北了。”我火了,也听不下去了,我骂他是个骗子,欺骗了我。他为自己辩解,说他在档案里写了这段历史。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档案,也不知道档案放在什么地方。
我跑回家,把结婚收到的纪念品,撕的撕、砸的砸,想到十八岁的我,嫁给了二婚的他,非常委屈。谭谊从医院回来,进门就向我道歉,说他太爱我才隐瞒了结过婚的事。
木已成舟,我认命了,也麻木了。走到这一步,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
幸福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们的家,就这样维持下去了。
他酿的苦酒,我得陪着他喝。
几十年过去了,鲁艺文工团一些老同事来看我,谈起往事的时候,我问他们知不知道谭谊从前农村有老婆,大家都说不知道。有人开玩笑说:“这是故事新编吧?”也有人说:“谭谊没解除婚姻就和你结婚,那是犯的重婚罪。”对于往事,别人当着笑话说,而我呢,会是什么滋味?我怀孕了。
那时的哈尔滨,冬天吃的不是萝卜白菜就是土豆。我一闻到大锅菜的味道,不是反胃就是吐,想吃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酸的、辣的和素的。我就自己动手,做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别人不知道我怀孕,说我一结婚生活就特殊化,讲吃讲喝讲享受,资产阶级作风抬头了。谭谊听到了反映,回家就批评我:“你得注意影响了,群众对你有意见,你还想不想入团了?”我说:“姓谭的,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我难过,我痛恨,我在床上打着滚儿哭。谭谊看到我这个样子,抬起腿就走了。
我流产了,血不停地流,省文化局贾乃智听到哭声,推开门一看满地是血,就问:“谭谊到哪里去了?”我说:“他死了。”他急急忙忙把医生请来,对我进行抢救。
那天是星期六,团里的人都到省委俱乐部跳舞去了。幸亏贾乃智在家里,救了我一条命。
我是流产引起的大出血,非常危险,因失血太多,头抬不起来,胳膊也动弹不了。
贾乃智找到了谭谊,他正在集体宿舍里别人的床上睡大觉。
1952年,我生了女儿玲玲。
1953年,我又生了儿子高剑。
两个孩子,先后都寄养在佳木斯我的父母家里。尤其是儿子生下来几个月就跟着他们,和谭谊没有见过几次面。女儿一岁时,谭谊就去北京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学习,一去就是两年。在孩子的心目中只有妈妈和外公、外婆。
我和谭谊五年的夫妻,没有拍过一张合影。谭谊在北京学习两年,我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1954年北京苏联展览馆开馆时,单位派我前往参观,我趁机去中央戏剧学院看望老朋友,回来晚了,谭谊不给我开门。我因无处过夜,只好不停地敲门,引起了文学讲习所学员们的议论。几十年后,邓友梅对这件事依然记忆犹新。
P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