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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库罗斯悲剧全集 读者对象:适读人群 :广大读者
埃斯库罗斯的悲剧大部分取材于神话,思想性极强,喜欢用三连剧形式创作,衔接严谨。剧本情节不复杂,但矛盾冲突激烈,抒情色彩浓厚,风格庄严、崇高,人物形象雄伟、高大。埃斯库罗斯的创作尚属希腊悲剧早期发展阶段,他使剧中演员由一个增加到两个,从而开始了真正的戏剧对话,因而被誉为希腊悲剧的创始人。他的语言风格和所使用的希腊神话中的故事也深深地影响了后人。他的人物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的感情、特性以及他们简短有力、高雅和生动的语言都超于一般人之上。
★“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悲剧全集
★被誉为“中学术界的大熊猫”的陈中梅博士原汁原味诗体译本。
悲剧和埃斯库罗斯的悲剧
陈中梅 悲剧,希腊人称之为tragoidia,意思大致为“山羊歌”,由tragos(山羊,或公山羊)和oide(歌)组成。“山羊歌”的得名事出何因现在还难以确切考证,但似乎应与山羊有关。研究者们一般倾向于从以下三个方面寻找解释的线索: (一) 悲剧歌队的成员们最初身披山羊毛皮(或扮作山羊的模样,尽管戏剧中的萨图罗斯一般取形于马,而非山羊);(二) 有关的祭祀中可能选用山羊作为祭物;(三) 得胜者以山羊作为奖酬。悲剧的山羊歌属性可能得之于其他与山羊有关的原因,亦可能部分地得之于人们对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印象。在厄琉塞莱(Eleutherai)的狄俄尼索斯庆祭活动中,人们称这位神祇为melanaigis,意为“身披黑山羊皮的神明”。 古希腊悲剧可能起源于公元前七世纪前后流行于伯罗奔尼撒北部的合唱。据后人记载,抒情诗人阿里昂(Arion,出生在公元前六二○年左右)曾长期在科林斯生活,不仅写过多种形式的诗歌,而且还改造了酒神颂(dithurambos)的结构,使之成为一种包含连贯情节的文学形式。阿里昂曾首创某种具有悲剧(或山羊歌)风格的合唱(tragikos tropos),据说雅典诗人、政治家梭伦曾把他看做是第一位撰写drama tes tragoidias(即具备tragoidia特色和有情节的作品)的诗人。另据希罗多德记载,出于某种政治原因,西库昂主政(或僭主)克里斯塞奈斯曾将本地的tragikoi choroi(山羊歌歌队)的奠祭对象从原来的传奇英雄阿德拉斯托斯(Adrastos)改为酒神狄俄尼索斯《希波战争史》567。。上述记载大致符合亚里士多德关于戏剧起源于伯罗奔尼撒的“转述”: 多里斯人称“做”为dran(由此派生出drama,“戏剧”),而雅典人则称之为prattein《诗学》,31448b12。。无论是从它的名称还是依据上述零星的(古文献)记载推断,悲剧发轫于有领队(exarchon)合唱的可能性极大。作为一种在公元前五世纪臻达巅峰状态的结合说、唱和表演的严肃艺术,悲剧从以唱为主的“歌”(oide)逐渐发展为包含行动(praxis)和以对话(logos)为主的“剧”(drama),尽管它的前身可能并不一定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酒神颂(或狄苏朗勃斯,亦是一种合唱)同上,41449a1011。。悲剧于公元前五三四年正式进入雅典的城市(或大)狄俄尼西亚庆祭节(ta en astei Dionusia, ta megala Dionusia),比赛于每年三月举行。 阿提卡悲剧基本取材于古希腊神话和传说。诗人的涉及面最初较为广泛,以后逐渐“收缩”,倾向于从关于几个家族的故事和遭遇中炼取题材。剧作家们偶尔也取材于发生在当代的重大事件,弗鲁尼科斯和埃斯库罗斯都写过以希波战争为背景的作品。公元前四世纪,阿伽松(Agathon)创编了完全出自虚构的情节参阅《诗学》9。。阿提卡悲剧大都具备深广的宗教、历史、神学和人文(甚至心理)“纵深”,可以接受高难度、跨时代和多入点的研究和分析。悲剧探讨形而下的错综复杂,揭示形而上的奥秘深远;它剖析抗争的意义,展示伦理观的终端;它追究生活的意义,把人的生存看做是对他们的智能、意志和适应能力的挑战。 悲剧由对话(logos)和歌唱(melos,“唱段”)组成。对话通常用三音段(或六音步、三双音步)短长格表述,而唱段则采用众多的抒情格写成。就布局而言,悲剧一般包含以下五个部分: (一) 开场白(prologos);(二) 入场歌(parodos),指歌队上场时的合唱;(三) 场(epeisodion);(四) 斯泰西蒙(stasimon),指场与场之间的唱段;(五) 终场(exodos),指最后一段斯泰西蒙后全剧的终结部分(包括退场歌)。有的悲剧直接从入场歌开始,如埃斯库罗斯的《祈援女》。 歌队(choros)是悲剧的原始成分,在早期的作品里合唱占相当大的比重。歌队可以剧中人的身份介入剧情的发展,亦可代表观众对人物或事态进行评论,有时还可以城邦利益阐述者的身份出现。 歌队的表演在戏场前的舞场(orchestra)里进行(如前行、回转),人数先为十二,后来增至十五。最初的悲剧歌队亦可能像酒神颂歌队一样由五十名歌手组成。公元前五世纪末前后,歌队的构合作用明显削弱。在欧里庇得斯的某些作品里,歌队的合唱(melos chorou)显得唐突、牵强,游离于人物的行动和剧情之外。继他之后,阿伽松写作了纯粹作为点缀或只能起调节作用的唱段。鉴于它们可被共用的特点,亚里士多德形象地称之为剧中的“插曲”(embolima)《诗学》,181456a2930。。 古希腊悲剧宝库中绝大部分作品已在中世纪结束前佚失。我们今天谈论的希腊(即阿提卡)悲剧实际上是指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这三位悲剧诗人得以幸存的三十三部作品。悲剧是古希腊主流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与荷马史诗一起为西方严肃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厚实和具有典范意义的基础。它是一个西方的同时也是地理小国和文化大国的国家留给全人类的一笔极其宝贵的思想遗产,是一个产生过荷马、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伟大民族的诗情的展露和智慧之光的闪现,是一份永远值得我们视为瑰宝的珍爱。 埃斯库罗斯(Aischulos)于公元前五二五年出生在厄琉西斯(Eleusis)的一个贵族之家,父名欧福里昂(Euphorion)。厄琉西斯位于雅典西北十二英里处,是以崇祭女神黛墨忒耳为主要内容的“厄琉西斯秘仪”的发源地和活动中心。埃斯库罗斯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曾亲身参加过希波战争,在马拉松和萨拉米斯(Salamis)等地据波桑尼阿斯(生活在二世纪)记载,埃斯库罗斯曾在阿提密西安(Artemision)参战。另据古文献《埃斯库罗斯生平》记叙,埃氏亦参加过普拉泰(Plataia)战役。接受了战火的洗礼。他的兄弟库奈古罗斯(Kunegiros)在马拉松战役中为国捐躯。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曾暗示埃斯库罗斯是一名人会(即秘仪)的信徒参见阿里斯托芬《蛙》885887。,亚里士多德则似乎用委婉的语言指称埃氏曾泄露过秘仪中的某项“机密”。参考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31。亚氏的用语所指较为含糊,不易准确理解。据亚历克山德里亚的克勒门斯(Klemens,出生在150年)记述,埃斯库罗斯曾为此进行辩解,表明自己从未正式入会,从而躲过了潜在的惩罚。克勒门斯,《杂录》(Stromateis),2461。 埃斯库罗斯具有炽烈的宗教热情,是一位著名的爱国者。此外,他亦是一位多产的悲剧诗人,于公元前五○○年左右第一次参赛,公元前四八四年首次荣获第一名(一生中至少十三次获此殊荣)。作为剧作家,埃氏早期的对手是老资格的弗鲁尼科斯(Phrunichos)、普拉提纳斯(Pratinas)和科厄里洛斯(Choerilos),后期的竞争者主要是功底深厚的索福克勒斯,后者于公元前四六八年力克埃氏,在比赛中夺魁。埃氏写过约九十出剧作(包括萨图罗斯剧),现存七出(其中六部出自获奖的三联剧): 《波斯人》、《七勇攻忒拜》、《奥瑞斯提亚》[三联剧,含《阿伽门农》、《奠酒人》及《善好者》(或《复仇女神》)]和《祈援女》。和当时的一些诗人一样,埃斯库罗斯亦在自己的作品中扮演角色,同时还可能兼任培训歌队的“导演”。 应苏拉库赛(Surakusai)主政(或僭主)希厄隆(Hieron)的邀请,埃斯库罗斯曾两次远游西西里。在第一次造访中,他写了一出诗剧(公元前四七六年),以示对希厄隆建立新城埃特那的祝贺,此外还专门上演了他的《波斯人》。公元前四五六年,埃斯库罗斯在第二次造访期间卒于西西里的格拉(Gela),享年六十九岁,据说埃斯库罗斯曾为自己撰写墓志,记录了他为国征战的功绩: 这里躺着雅典人埃斯库罗斯, 欧福里昂之子,在格拉的麦地; 马拉松神圣的园林会颂说他的勇力, 长发的波斯人已从那里知悉。埃斯库罗斯死后,雅典人给了他一项特殊的荣誉: 只要上演他的作品,提出申请的悲剧诗人即可获得助演的歌队。在公元前四世纪,“授以歌队”是批准上演的同义语。培训歌队所需的费用由富有的公民承担。埃斯库罗斯的两个儿子——欧福里昂(Euphorion)和欧埃昂(Euaeon),亦是小有成就的悲剧诗人;他的外甥菲洛克勒斯(Philocles)曾击败索福克勒斯,使后者的《俄狄浦斯王》屈居第二的奖次。菲洛克勒斯的后人中有一些继承了祖业,包括公元前四世纪名噪一时的阿斯图达马斯(Astudamas)父子。 埃斯库罗斯亲眼目睹了雅典的“成长”,目睹了她从一个由摄政者统治的无足轻重的城邦发展成为生机勃勃的民主强国,赢得了希波战争的胜利。公元前五一○年(其时埃斯库罗斯仍是个孩子),雅典人放逐了裴西斯特拉托斯之子——主政(或僭主)希庇亚斯(Hippias)。其后,克利斯提尼(Kleisthenes)主导了一系列的政治改革,将原先由贵族统治的四个大区划分为十个以村族为单位、由新选的行政官员领导的小区,从而打破了贵族专制的政治格局。他还扩大了人民议会的规模,使之成为有效制导由全体公民参加的民众大会的政治力量。公元前四六二年,厄菲阿尔忒斯(Ephialtes)完成了一项立法,基本上剥夺了“阿琉帕戈斯”(由贵族控制的最高法庭)的司法权力,把它的活动仅限于对预谋杀人案的审理。其后,公民大会每年选举议会成员,拥有了自己的法庭,实现了对政府的一定程度的控制。 雅典的民主进程催发了人们掌握自己命运的主人公精神,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公元前五○○年,雅典人支持了小亚细亚的同胞们反抗波斯统治的斗争。公元前四九○年,波斯人举兵报复,雅典兵民在米提亚德(Miltiades)的领导下在马拉松平原击败了入侵的敌军。公元前四八○年,大流士之子薛西斯统兵进犯,雅典将领提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s)疏散了民众,指挥希腊舰队迎战波斯海军,将其诱入不利调度的萨拉米斯海域,一举予以致命打击。尽管波斯军队曾一度攻占雅典,放火神庙,但雅典和斯巴达联军于公元前四七九年在普拉泰亚击败了波斯陆军。像他的同时代人希罗多德一样,厌恶暴政但又对极端民主的破坏力常怀戒心的埃斯库罗斯,把希波战争的结局看做是神力干预的结果,看做是理性优于蛮力的体现,看做是先进的政治制度以及在背后支撑它的积极向上的道德观念的胜利。 然而,希腊人崇尚理性(logos)却不能总是有效和恰如其分地使用理性,他们向往自由却常常不能珍惜自由的可贵和解释它的真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部古希腊史就是一部内部斗争史。希波战争结束后,随之而来的不是雅典人长时期的团结奋斗,而是没完没了的政治和法律内讧,是各种愈演愈烈的内部纠纷。多种不稳定因素始终存在,人的欲望(包括对权力和财富的追求)始终是阻碍理性主义阔步前进的障碍。在“国际”上,雅典与德利亚盟国的矛盾开始加深,与强国斯巴达的关系亦已出现可能导致危机的裂痕。埃斯库罗斯(像美国人威廉?巴雷特一样)大概不会不知道光束会有黑暗的投影,大概不会不理解只要是航道就存在翻船的危险。即使是置身于伯里克利开创的“黄金时代”,人们也不应忘乎所以,因为居安思危不仅是明智的表现,而且还是出于求生和存在的必然。 埃斯库罗斯继承和发展了荷马的带有浓烈悲剧色彩的世界观。通过对阿特柔斯家族的厄难和悲惨结局的描述,诗人深化了古希腊文学(包括神话、传说等)所一再强调的悲难主题,表述了人的生存始终与痛苦相伴、始终受到“翻船”(即个人和家族的毁灭)的威胁和常常处于身不由己[即受外力(比如神力)控制、掌握]的状态之中的观点。家族中的仇恨具有世代相传的特点,老一辈欠下的孽债将由子孙后代偿还。人有时生活在黑魆魆的“深渊”之中,在灭顶之灾的威逼下苟延残喘。生活的险恶或许超过许多理性主义者们可以想象的程度——血污引发的随同恐怖的仇杀会卷来地府的飕飕阴气,令可怜的凡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然而,如果说神和命运掌控着人生的“归宿”(当然,埃斯库罗斯不是一位简单的宿命论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作为“做者”(即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当事人)的凡人可以因此推脱应该承负的责任。波斯国王薛西斯目空一切,骄横跋扈,最终兵败疆场,凄惨而归。在《阿伽门农》里,诗人让阿伽门农以胜利者自居,领着“床伴”回家,在妻子克鲁泰墨斯特拉的唆使下脚踩华贵的织毯,象征性地展示了他的骄奢(hubris,“蛮横”),从而在一个侧面为克鲁泰墨斯特拉对他的报复作了道义上的铺垫。人有与生俱来的弱点,包括各种欲望、智力体力上的局限和言行方面的难以克服的“片面”。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当事者常常有程度不等的选择的权利),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巨大的成功或极其昌达(koros)的生活会令人产生不可一世的感觉,变得骄横跋扈(hubris),变得蛮不讲理,这是导致身败名裂的前奏,最终将把人引向毁灭。《波斯人》表述了希腊人的这一观点,其他许多悲剧亦然。不错,“智慧来自痛苦的煎熬”(《阿伽门农》177),但狠毒的命运和乌黑的复仇女神不会给凡人充裕的“学习”时间。“做者”必须负责,必须为自己的放胆(或各种僭越)行为付出血和泪的代价。对人生中黑暗和被阴霾笼罩的一面,埃斯库罗斯的理解一点也不逊色于莎士比亚的认识,他的某些具有概括力(和前瞻性)的论断甚至超过了尼采和克尔恺郭尔的深刻,跨出了亚里士多德和笛卡儿哲学所“框统”的范围。 不过,埃斯库罗斯不是消极悲观的叔本华。这位剧作家的深刻不仅在于对错恶的入木三分的深刻认识,而且(难能可贵的是)还在于对“善好”或“正确”的头脑冷静的思考。“对”与“错”(同样,“公正”与“邪恶”)并不是孤立和封闭的概念,因为“对”中往往包含“错”的基因,而“错”也往往具备一定程度的“对”的理由。生活中不仅有“对”与“错”或“善”与“恶”的抗争,而且还有“对”与“对”(因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错”与“错”)的“你死我活”的拼搏。生活的险峻或许并非因为凡人难以或无意从善,而是因为他们常常无法避恶。本身的局限和神力(包括命运)的制约,使得他们尽管可以成为“好人”,却很难或不可能成为“完人”。“错”的举动自然应该受到惩报,但“对”的行为有时也会“莫名其妙”地导致鲜血横流,家破人亡。作为统帅,阿伽门农有理由维护全军的利益,服从宙斯的意志,杀祭自己的女儿;而作为女儿的母亲,克鲁泰墨斯特拉似乎也有理由报复丈夫的“恶行”,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克鲁泰墨斯特拉声称她之杀夫是实践神的意志,正义在她一边(《阿伽门农》1396,1406),奸夫埃吉索斯亦认为他的带有复仇性质的举动没错,也有dike(正义)作为凭靠(1577,1604—1611)。奥瑞斯忒斯可以(或被迫)在两种(包含“错”的)“对”之间作出选择: 要么替父报仇,要么让母亲存活。然而,不管他采取何种“对”的举动,结果都将导向“对”的反面,并因铸下“错恶”而受到惩报。倘若弑母,他将受到复仇精灵的追捕,而倘若放过母亲,拒绝替父报仇,他又会失去阿波罗的庇护和同情(此外还会得罪父亲的复仇精灵),结果同样糟糕。如果说荷马没有刻意丑化特洛伊人和普里阿摩斯的形象(相反,我们可以在《伊利亚特》里读到赞美普里阿摩斯和赫克托耳的段子),埃斯库罗斯则在沿袭了这一传统的同时(比如,他有意识地拔高了大流士的形象,使其与薛西斯形成对比;对自己亲身参加过的击败大流士军队的马拉松战役,他也只在《波斯人》第244和475行里予以了轻描淡写的提及),突出表现了值得我们深思的“对”与“对”的抗争。在《七勇攻忒拜》里,安提戈涅明确表示,她将站取捍卫亲缘的立场,不惜与代表官方和全民意志的城邦的条律对抗(1032—1047)。在《奠酒人》里,奥瑞斯忒斯决心复仇,不惜进行“战力拼搏战力,‘对’与‘对’的相撞”(461)。在古希腊,是包括埃斯库罗斯在内的文学家,而不是米利都的哲学家们率先提出了这一伦理哲学中的核心问题,突出了古希腊悲剧极其深刻的思想性。两千多年后,黑格尔基本上重复了埃斯库罗斯的观点,认为希腊悲剧的精髓在于戏剧化地凸显了道德力量在一定范围内的“对”与“对”的抗争。人对道德观念的运用,从来不可回避知识背景的问题——苏格拉底正是从这一点入手,开始了他的极有意义的对伦理观念的“普遍定义”的寻求。 凡人需要克制,需要“学习”;同时,神祇需要安抚,需要不断调整相互之间的关系(宙斯还远不是基督教里十全十美的上帝)。无休止的冲突和裂变(包括各种伤害、残杀)会破坏宇宙空间的平衡,会扰乱天体的和谐。埃斯库罗斯熟悉毕达哥拉斯的宇宙论思想,似乎不会把在某种程度上必须坚持的斗争哲学无条件地推向极限。对抗(或者说火并)可以给艺术增添魅力,使悲剧产生震撼人心的力量,但它的极致表现,如果用以规划和“定位”生活,则会导致灾难性的结局。我们有理由相信,作为道德学家的埃斯库罗斯显然也不会愿意看到人间的生活重复悲剧情节的剧烈。伊娥的苦难毕竟终有尽时,普罗米修斯也毕竟会等来松绑获释的一天。不用说,充满仇恨和凶杀的生活是痛苦的,但对于生活在“后英雄时代”的人们,重要的似乎不是重复剧中人物的行为,而是从他们的厄运和流血中吸取教训。 古希腊人崇尚理性的作用,但同时也承认“必然”(ananke)是一种与理性抗衡的、难以彻底战胜的力量。在英雄时代,代表“必然”的“命运”(moira,aisa)是一种经常连宙斯也无可奈何的蛮力。萨耳裴冬乃宙斯的亲子,然而在“命运注定”的死亡之日,大神尽管于心不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接受命运的摆布,倒毙在帕特罗克洛斯的枪下。详见《伊利亚特》16433461。理性“制伏”(应该说“压服”)“必然”可以通过诉诸暴力的方式。比如,阿波罗之力斩巨蟒普松(Puthon),皮里苏斯(Pirithous)和拉庇赛人(Lapithai)之战胜粗蛮的马人,赫西俄德也曾讲述过代表正义和智慧的俄林波斯众神战胜象征野蛮与落后的老一辈神祇(即泰坦们)的故事(《神谱》617—721;参考并比较《被绑的普罗米修斯》349—367)。然而,暂时的压服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暴力一时的胜利也不可能换来持久的和平。“必然”存在于天体之中,存在于社会和政治活动之中,潜伏和伺机活跃在人的心魂之中。埃斯库罗斯似乎倾向于认为,如果说彻底铲除“必然”不是一种切实可行的做法,那么人们就必须用一种更加务实的态度面对生活,学会运用法律程序处理人际(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际)关系,在意识和行为的终极点上寻找理性与“必然”合作的契机。理性应承认“必然”的存在,正确和恰如其分地估计它的能量,同时也要通过有效的手段对之实施实际上的掌控,进行有益的引导,给它的活动腾出一定的空间。理性应该照顾“必然”的面子,它之最终战胜后者的最佳手段不是诉诸暴力,而是通过谅解和劝说。荷马大概想过从实质上提高宙斯地位的必要,索福克勒斯大概也曾试图把“命运”降格为宙斯的意志——在这一点上,埃斯库罗斯做得“更绝”,采用了安抚和“收编”(或者说,“招安”)的办法,使宙斯和掌控命运与“必然”的复仇女神成了互补合作的伙伴。《善好者》以大跨度移动的情节,通过雅典娜苦口婆心、恩威并施的劝说,艰难然而却是成功地促成了宙斯(代表神圣的理性)和复仇女神(代表依照血统和“本能”行事的“必然”)的联合: 接受和睦的降临,它会日久天长。 ……
埃斯库罗斯,公元前525年出生于希腊阿提卡的埃琉西斯。于公元前456年去世。他是古希腊悲剧诗人,与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一起被称为是古希腊伟大的悲剧作家,有“悲剧之父”、“有强烈倾向的诗人”的美誉。
悲剧和埃斯库罗斯的悲剧.................................1
祈援女..................................................1 波斯人..............................................61 七勇攻忒拜..........................................121 被绑的普罗米修斯....................................181 奥瑞斯提亚..........................................245 阿伽门农.........................................250 奠酒人...........................................332 善好者...........................................390 后记...................................................445 名家评论.............................................448
祈援女 埃斯库罗斯悲剧全集
故事背景 “多情”的宙斯爱上了(或者说对其产生了性爱的欲望)阿耳戈斯第一位国王伊那科斯(Inachus)的女儿伊娥。出于妒忌,宙斯之妻赫拉将伊娥变作一头母牛(一说宙斯自己将其幻变,以便掩蔽她的真实身份)并遣出一只牛虻追随叮咬,逼赶她在旷野里疯跑。最后,伊娥跑到埃及,宙斯使其恢复了原来的形貌,与她生子厄帕福斯,埃古普托斯和达奈俄斯是他的第四代孙男。埃古普托斯取得了统治埃及的王权,生子五十;达奈俄斯亦和多位妻子生养了五十个女儿。这五十个儿子提出要和达奈俄斯的五十个女儿婚配,遭到后者的拒绝。不堪忍受暴虐的堂兄弟们的威逼,姑娘们在父亲的带领下逃离埃及,避难于伊娥(她们的妈祖)的故乡阿耳戈斯。 剧情梗概 为了躲避埃古普托斯的五十个儿子的逼婚,达奈俄斯带着他的五十个女儿逃出埃及,来到她们的妈祖伊娥的故乡阿耳戈斯。姑娘们(常由歌队领队代言)讲述了家族的历史和逃难的原因,恳求第一故乡的王者裴拉斯戈斯予以庇护,使其免遭追逼者(埃古普托斯的五十个儿子)的抢夺和迫害。经过一番犹豫,裴拉斯戈斯决定与民众磋商,后者投票表决,同意接受姑娘们的请求。追逼者们的信使先行赶到,他的要求遭到国王和祈援者的拒绝。 其他 《祈援女》为三联剧的第一出,其他两出早已佚失的剧作似为《埃古普托斯的儿子们》(或《埃及人》)和《达奈俄斯的女儿们》。配套的萨图罗斯剧是《阿慕莫奈》,以五十位姑娘之一的阿慕莫奈“命名”。这部三联剧可能以呼裴耳墨斯特拉不忍心像其他姐妹那样于新婚之夜杀死丈夫的传说结尾,从而以某种形式认可了婚姻的(从符合人类生存的本源角度理解的)“自然性”。和《波斯人》一样,《祈援女》没有开场白,而直接以入场歌开始。祈援女由歌队执演,唱词占据了本剧一半以上的篇幅。 上演时间 公元前四七○年以后(一说为公元前四九○年前后)。很可能在公元前四六三年。 人物 达奈俄斯 歌队(由达奈俄斯的女儿们组成) 侍女们(兼司歌队之职) 裴拉斯戈斯(阿耳戈斯国王) 埃古普托斯之子的信使 古城阿耳戈斯附近的一片树林,矗立着众多的希腊神像。 歌队 宙斯,助佑者,求你护卫, 施予你的恩典;我们驾船逃来, 从沙粒细柔的尼罗河边,从最 紧端的岸口向前。我们从那个 神圣的地方逃逸,它的牧场 衔连着叙利亚地面,出走海外, 并非杀人害命,受到 城邦的通缉,而是出于自己的 决断,讨厌埃古普托斯的 儿男,厌恨这桩不虔诚的婚姻。 达奈俄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 训导和带队的首领,在困境中盘算, 选择了招致较少痛苦的方案, 携我等迅速出走,船渡汪洋,夺路逃难, 求救于阿耳戈斯海岸,寻一个藏身的地点。 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的部族从此地众神之主,赫拉的夫婿。 爱的气息使那头母牛狂癫。 我们还能有什么别的去处 可以前往,比这里更能 爽悦人心,手握橄榄枝叶, 祈援者的标志,求人帮援? 哦,城邦,哦,土地和清澈的水流, 高高在上的神祇,还有冥府的居者, 满怀复仇的苦痛,栖居坟茔,连同 你,解救者宙斯,我们第三遍的呼主, 善好人们的护卫,求你们照看这群 祈援的女子,对这片土地她们 满怀深情。但是,对那帮黑压压的 人群,埃古普托斯蛮横的儿男,求你们 在其登陆之前,未及脚踏泽地, 把他们赶下海岸,连同那些 快船,让他们面对 暴虐的大海,电闪雷鸣, 狂飙夹着骤雨,在凶猛 的风暴中丢失性命—— 使他们不及伸手触摸我们, 他们的堂亲姐妹,不致排拒法规的 制约,爬上讨厌他们的床沿。 现在,我要高声求祈, 对复仇者宙斯的牛崽, 远在天边,我们的妈祖 嚼食嫩草的 母牛的孩儿,宙斯 呼喘的气息和“抚摸” 的结晶,有一个 颇合时宜的称谓, 厄帕福斯,她的男孩。眼下,我对他乞求呼喊, 在这片我们的妈祖 牧食的草野,诉说 她所遭受的苦难, 我会出示证据, 给居住此间的乡亲, 尽管出乎意外, 我会劝他们听讲,把真实的 情况,把真情知悉。 倘若此地有人碰巧悉晓鸟鸣, 那么,当我们的哀号呼响在他的 耳边,他会以为听到了墨提斯的 叫怨,忒柔斯忒柔斯乃色雷斯国王的妻从,可怜的莺鸟, 被疾飞的游隼指忒柔斯。追捕在后面。 她被迫飞离鲜绿的树林, 带着永不止息的愁戚, 唱着哭悼孩童的悲歌,他的 夭折,死在生身母亲的手里, 出于后者反常的暴烈。 如此,我用伊俄尼亚 悲歌唱诉苦难, 抓破鲜嫩的脸面,被尼罗河畔的 太阳烤晒,连同我的心灵, 还不曾习惯,不常被如注的泪水浇遍。 我们积聚悲愁的花叶,焦虑 万分,不知能否遇上好心的朋伴, 助佑我等,如今已从那个 雾蒙蒙的地方逃逸。 然而,我们族民的神祇,求你们 聆听!你们要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不要让高傲粗暴的愿望实现。 痛恨蛮横无理的 行为,以公正的 态度,对待人间的婚姻。 即便是战争也有它的庇掩,给 那些焦头烂额的人儿,逃难者 的去处,出于对神灵的惊畏。 但愿宙斯的意志,如果真是他的,能与 我们相安。大神的意愿总让人无法 揣测: 它闪烁在每个角落,甚至 在黑暗里面,含藏 不定的命运,凡人弄不明白。 它的降临确凿无疑,不会趑趄—— 宙斯的认可使之总能兑现,不管内涵。 大神的谋思漆黑 一片,绝非我等 可以清晰地看见。 从希望的峰巅,他把 凡人摔向毁灭的深渊, 无须披挂, 无须凶狠至极, 不必大动干戈,此乃万能的神力。 在那神圣的靠椅,他端坐不动, 然而凭借奇妙的睿智, 他使自己的设想实现。 所以,让他觉察这些人的狂野, 旧有的骄横在追求者中复现, 包藏邪恶的念头, 受疯狂的欲望 催鞭,不可抑制,迷惘闭塞的心灵 备受幻觉驱赶, 变得愚莽痴呆。 这是我悲苦的歌声,时而尖厉, 时而深沉,伴和泪水流涟。 苦哇,呜呼! 凄苦的挽歌,号啕的哭喊, 在我活着的时候,已经吟唱自己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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