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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乾书屋画跋
《二乾书屋画跋》精选南京艺术学院张友宪教授画跋作品近400则,集中展现其绘画创作发展历程,是其40多年绘画创作经验之精华,对于从事绘画创作尤其是中国画创作者及其绘画收藏者,具有一定的启发和指导意义。透过这些文字,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对于绘画艺术的执着追求与刻苦钻研的精神。此外,本书古朴典雅的文言句式、深邃隽永的思想内涵,不仅体现出作者深厚的古文功底,也能给读者带来一些关于生活、学习和工作的思考。
适读人群 :艺术院校绘画专业师生、中青年文学艺术爱好者 1.绘画者的必读书。画家现身说法,极具启发意义。 2.开启全新阅读体验。作为画者,他笔下的文字同样物充满了画面感,读者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创作出属于自己的绘画作品。
序一
贤棣张友宪,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院长、教授、硕士生导师。 他是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高材生,为名师刘海粟、陈大羽所赏识,毕业后留校任教。 他是一位著名的美术教育家,爱校如家,爱生如子,身传言教。上中国画课,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当堂示范,生动有趣,受到同学们的好评。 他是一位具有全面素养的学者型的中国画大家,数十年来,“不教一日闲过”,苦练基本功,注重人格修养(养气、立身)、生活修养(行万里路、心师造化、悟道写生)、文化修养(读万卷书、画史、画论、诗词、文学、哲学、美学)、艺术修养(指中国画创作所必需的知识储备、技能、技巧的锻炼和本领的培养)。他既是传统中国画的守护者,又是借古开今的创造者。中国画(人物、山水、花鸟,水墨为上)、书法、诗文皆精,人称“三绝”。创作自立门户,不与人同,属于高雅的艺术。 他的艺术观是“贯古通今,兼修中外,形质并重,发乎性情”,此十六字传承的乃是百年南艺中国画之文脉也。 最近,他整理了自己在画上的题跋,决定出一本专著,曰《二乾书屋画跋》。《画跋》读后,让我大为惊叹,受益匪浅! 题跋指在书画作品中书写的有关记事、品评、考证等文字,书写于作品前面的文字一般称“题”,后面的称跋。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足部》谓:“题者标其前,跋者系其后也。”明沈颢《画麈·落款》云:“元以前多不用款,款或隐之石隙,恐书不精,有伤画局。后来书绘并工,附丽成观。迂瓒字法遒逸,或诗尾用跋,或跋后系诗,随意成致,宜宗。衡山翁行款清整,石田晚年题写洒落,每侵画位,翻多奇趣,白阳辈效之。一幅中有天然候款处,失之则伤局。”元代以后,画上的诗文题跋已成为中国画章法的一部分。题跋的作用有二:(一)可以抒发情感,阐述或发挥画意,诚如方薰所说“高情逸思,画之不足,题以发之”。(二)可以增强中国画的形式美感。它将诗文的美妙内容,用书法艺术的形式表现到画面中,使诗、书、画三者之美极为有机地结合起来,熔铸到一个画面中来,使章法丰富多姿,出神入化,形成了中国画举世瞩目的特色。在中国画题跋著作中,因为题与跋的内容没有严格的区别,或称题画、题记,或称画跋。 最早的题跋著作有北宋欧阳修《六一题跋》、苏轼《东坡题跋》、黄庭坚《山谷题跋》,所录题跋历代作品,内容涉及诗、文、书、画及其他。最早的中国画题跋著作,当推北宋董逌《广川画跋》,收录自晋代至北宋末年一些画家的题跋作品。 明代中国画题跋著作有董其昌《画旨》、李日华《竹嬾画媵》、《竹嬾墨君题语》;中国书画题跋著作有文徵明《文待诏题跋》、王世贞《弇州题跋》、孙鑛《书画跋跋》等。 清代以题跋论画,或诗或文,著作之多超过前代,仅画家自题画跋著作就有吴历《墨井画跋》、恽寿平《南田画跋》、原济《大涤子题画诗跋》、王原祁《麓台画稿》、金农《冬心题记》、郑燮《板桥题画》、钱杜《松壶画赘》、查礼《画梅题跋》、朱方霭《画梅题记》、奚冈《冬花庵题画绝句》、戴熙《习苦斋画絮》及《赐砚斋题画偶录》等。 20世纪以来,画家自题画跋著作罕见,张友宪教授《二乾书屋画跋》一书堪称凤毛麟角。有人问书名中之“二乾”作何解?二乾者,乾乾也。语出《周易·乾》:“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乾乾”即健健,努力不懈;“惕”是警惕,“若”与“然”同,“厉”是严谨,“咎”是与群背离,必然造成过错,发生灾难。“九”是阳爻,“三”是奇数的阳位,因而阳刚得正。但已离开“二”的中位,上升到下卦最高位置的“三”,过分刚正,反而有危险。有德行的君子,本性刚健正直,如果终日奋发努力而不懈,夜晚仍然戒慎恐惧,严谨惕厉,虽然处于危险的地位,也不会发生过失与灾难。这一“爻”完全以人事说明卦象。当具备智慧与德行的君子,已经显现,受到注目,必须时刻奋发,努力不懈,日夜警惕,谨慎小心,不休不止地致力于德业的完善。如果骄傲自大,就会招致危险。这一“爻”说明在成长时期,羽毛未立,应当发奋努力,但必须戒慎恐惧,以防灾难。张君深悟《周易》“乾乾”之三昧,“二乾”正是他不休不止地致力于德业完善,谦虚谨慎,以促进其事业成功的座右铭,也是他心灵的写照。 是编画跋近400则,系张君对临摹、写生、创作、课堂教学示范发表的不少体会,总结的不少宝贵经验,他十分重视中国画中所追求的道、理、法、笔、墨、形、质、气、韵、意、趣、神、势、情、性、境等各种特殊审美范畴的基本规律的把握与运用。其画跋,来自实践,有感而发,有的放矢,对前人的画论既有发微探讨,又有自己独到的建树。 “画道”、“画理”、“画法” 张君云: 练拳不练功,老来一切空,此武术家语也……画道之功,归乎用笔……他日览者,应证予言之不虚也。 借形发气,以气行笔,笔之气机,内力为质,形者为用。渐写渐辣,由量而质,此画道之由然。 枝易叶难成画理,毕竟可悟。 能爱山川树木之形色,用心感受其境界,动真情,使真性,朝思暮想,可以逐渐得山水画法矣! 今折竹枝写生,用其理法。 传唐代王维《山水诀》:“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图,写百千里之景。东西南北,宛尔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下。”中国古典艺术理论认为艺与道有着本来的联系,所谓“艺即是道,道即是艺”,而“画亦艺也”,故画即是道,亦称“画道”。画家能“澄怀味象”、“含道映物”、“与道同机”,其画可达到极高的境界。中国画的哲学核心是道,画即是道,体现着中国画特有的本质,也是中国画形式美的内在依据。道是中国哲学的本质范畴之一。儒道释三家皆言道,何谓道?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又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周易》亦云:“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二气,化生万物,万物皆禀天地之气而生。”万物中当然包括人与绘画,故画也是由道而生。 老子认为道的最高境界是自然。故曰“道法自然”。庄子“解衣般礴”论,是用画画的故事,讲道家“任自然”的思想,已成为中国文人画家的口头禅。中国画创作强调“当法自然”、“心师造化”、“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天人合一”、“物我两化”、“于无画处皆成妙境”,合乎道的原则,故画即是道。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又说:“吾道一以贯之。”孔子所论道,重在人道,他代表的儒家思想所谓的教化说、比德说、中和说、文质说、养气说、立身说,无不对中国文艺产生极大的影响。 在这里,画即是道,更主要体现了画通于人道。中国画与佛学有着不解之缘,提起中国佛学必提禅宗,它是中国佛学的重要宗派。唐代王维开创的文人画以佛理禅趣入画,把画意与禅心结合起来,成为一种禅意画。这种禅意画至宋蔚为大宗,称之为墨戏,到了明代则称画禅。清代普荷说:“画中无禅,惟画通禅。” 画之所以通禅之理有三: (一)画、禅都需要通过传授,求其发展,禅传则画传,说禅作画,本无差别。 (二)画、禅都需要通过悟,得其妙境。禅家所谓色空观:“真道出画中之白,即画中之画,也即画 外之画也。”而文人画所追求的“画外之画”——闲、静、清、空、淡、远之深层意境,正是禅境的示现。 (三)画、禅都不为前法所囿。文人画家“不必循格,要在胸中实有吐出”(李日华《六砚斋笔记》)的画风,无疑受到南宗不拘形式、注重心性(明心见性,即心即佛)思想的影响。张君云:“我将画心比佛心,数十年来道心世情,略窥丹青三昧。”又云:“笔墨意境皆从属于心,心之境、心之技,高下优劣毕现。”又云:“画者,显心性,极见情绪者也。寄哀乐,灵光毕现。诉衷肠,时迸火花。”禅宗认为本心无相无形,圆满澄明。本心的彰显就是本来面目的重现,就是见性成佛,这是禅宗的终极追求。唐代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注重本心,突出绘画的主体性,历来受到画家的重视。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的画乃“心印”说,主要揭示了中国画与人的关系,即画是人的思想和感情的反映,道出了文人画的本质。 在中国古代哲学中,最富于辩证法思想的一个是老庄哲学,另一个就是《周易》哲学。中国古代艺术创作(包括中国画创作),所运用的各种辩证法则,如形神、意境、美丑、雅俗、文质、黑白、虚实、动静、取舍、疏密、繁简、开合、藏露等,从根本上说,主要是以《周易》的阴阳、刚柔等对立面的统一思想为依据的。 理,指各种事物自身的特殊规律(原理),而绘画自身的特殊规律,谓之画理。 法,指创造各种事物的法度(法则),而体现在创作绘画的法度(法则)称画法。 关于画理、画法之间的关系,清石涛作了最深刻的阐述:“得乾坤之理者,山川之质也;得笔墨之法者,山川之饰也。知其饰而非理,其理危矣;知其质而非法,其法微矣。”他最后得出的结论:“画之理、笔之法,不过天地质与饰也。”他又说:“理尽法无尽,法尽理生矣。”是谓物有常理(理尽),而画无定法(法无尽),最妙之法(法尽)依于常理(理尽),必进乎道。画道生画理,画理生画法,画法体现画理,画理体现画道,画道、画理、画法不可分也。 画者,情也,趣也 张君曰: 年来试笔,多沉重焦渴之墨。其行也慢,其心自安,其性情可逐渐融入笔端也。画者,莫非天下能将真性情注入毫端者也?! 与自然相对既久,两厢情悦,舞笔弄墨,静字最是要紧。平心、养气、定力,实实在在做融情入境的功夫,然后可能传情移貌,得鱼忘筌。 天地之间,惟情为大,不独人伦,山川草木皆有情耶。 画境即心境,笔底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画者,显心性,极见情绪者也。 画者,性也。丹青妙笔,以情生花。 画者,情也,趣也。 中国画论中,最早论“情”见于东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图画天地……随色象类,曲得其情。”情即情感。 罗丹艺术论云:“艺术即感情。”绘画失去了感情的表现,则不成其为绘画矣。中国的院体画和文人画在创作中都主张心物熔冶(主客观统一)形神兼备,要求情感(心神)表达、形象塑造(物、形)两者俱生,熔冶于画面。它实际上“是一种行为的两种效果,形象悦目,感情赏心”(王菊生《中国绘画学概论》)。然而在这一总的前提下,院体画更强调形似、写实、再现,以形写神,偏重于审美客体之神似——绘画表现对象本身的情感;而文人画更强调神似、写意、表现,以神写形,偏重于审美主体之神似——绘画所表现画家本身的感情,故历代画论论文人画本质时,特别倾向于审美主体感情的抒发,认为画是“心性之学”、“心学”,诸如:心性、心画、“画境即心境”、“真性情”,都是讲绘画是一种心灵的表现,情感的产物,其“真义在表现人格与生命”,这种情感多来自审美主体上面,在创作中多以山水、花木鸟兽为题材。自然界的山水、花鸟本身并无感情可言,但它们有各自的物理、生理特性,画家运用比兴手法,使得这类作品都带有强烈的感情、思想、个性,所谓“人化的自然”,成为人们的审美对象,成为传递这种感情、思想、个性的艺术品。 趣,指趣味、意味、旨趣、志趣、兴趣,表现在画面上要活泼有趣,耐人寻味而不呆板枯燥。中国画论中,趣字单用很少,多为连用,如“骨趣”、“灵趣”、“风趣”、“情趣”、“雅趣”、“逸趣”、“巧趣”、“妙趣”、“清趣”、“天趣”、“物趣”、“人趣”、“美趣”等。“情趣”一词最早见于南朝陈姚最《续画品》:“沈烂笔迹调媚,专攻绮罗,屏障所图,颇有情趣。”张君所云:“画者,情也,趣也。”因为这两个范畴的含义有内在的联系,当它们同时出现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被理解为情趣、趣味,事实上也是有情生趣,有趣方动情耶。 师古人、师造化、师心 张君云: 范宽曰:“师古人不若师造化,师造化不若师心。”应理解为师古人、师造化、师心之意,三师缺一不可。 又云: 师心,师迹,师古人,师造化,当师则师。 北宋范宽,名中正,以其豁达大度,人故以宽名之。画山水初师李成,继法荊浩,未脱旧习,颇为苦恼,后大悟曰: 前人之法未尝不近取诸物,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吾与其师诸物者,未若师诸心。 其意是说以前的画家未尝不以诸物(造化)为师,我与其师于人者(临摹名迹),不及师诸物,我与其师诸物者,不及师诸心(创造)。因移居终南、太华,对景造意,不取繁饰,自成一家。下笔雄强老硬,山多正面,而折落有势,山石用雨点皴,顶有密林,枝如丁香,水际作突兀大石,屋宇笼染墨色,称为“铁屋”,画出了秦陇间峰峦浑原、峻拔逼人的气概。评者以为“得山之骨”、“善于与山传神”。与关仝、李成形成五代、北宋间北方山水画的三个主要流派。 中国绘画史上有一大批人,对继承传统的目的不十分明确,因此只知道临摹,不知道创造发展,陷入泥古不化的死胡同。郭熙、郭思在《林泉高致》中批评了北宋后期山水画坛: 今齐鲁之士,惟摹营丘(李成),关陕之士,惟摹范宽。一己之学犹为蹈袭,况齐鲁、关陕,幅员数千里,州州县县,人人作之哉!专门之学,自古为病,正谓出于一律。 张君强调师古人、师造化、师心“三师”缺一不可,这是对传统画论的继承与发扬。 坚守正脉为事实,绝不固步自封 张君云: 有人称赞我的画,为坚持中国画绘事之正脉者……古人作画求气韵,在我看,气韵者,动则生也,画上物应处处具生发之意。若钟摆之摇,或左或右,以中为衡,衡者长久矣,无中则无所谓左右,故我坚守正脉为事实,但我绝不固步自封。人或诘我,我说若仅有其中,必至停摆,能不察乎?此钟摆理论,可喻画道。故再有人谓我画正宗,认与不认理固然矣。 正脉,又称正派、正宗。明代何良俊《四友斋画论》云: 画山水有数家:荊浩、关仝其一家也;董源、僧巨然其一家也;李成、范宽其一家也;至李唐又一家也。此数家笔力神韵兼备,后之作画者,能宗此数家,便是正脉。 正即纯正,纯一不杂。脉即像血管一样,连贯而自成系统的东西。此指在中国古代画派中的画家,品格纯正,因为有一脉相承关系,当称之为正脉。清代沈宗骞《芥舟学画编》云: 若夫正派,非人品、襟期、学问三者皆备,不能传世,故为之者亦时有之,而卓然可传者,指不能数屈,则正脉之足贵也明矣。 南宗一派的画论家,有尚南贬北的偏见,视南宗为正派,北宋为院体。如今,有人称张君的画是“坚持中国画绘事之正脉者”,即指以王维为南宗画之祖的文人画派。从他的画跋中,可知他崇尚荊浩、赵孟頫、柯九思、元四家、徐渭、石溪、石涛、金农、黄慎、华嵒、蒲华、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刘海粟、张大千、傅抱石、李可染、陈大羽、李苦禅、罗尗子等。这些古今大师、大家,基本上是沿着王维文人画派系传承下来的。张君坚守的就是这一“正派”,但他“绝不固步自封”,凡是能为其所用的各家各派,当师则师,决不排斥。中西合璧的林风眠、蒋兆和之法“不妨一学”;以宗与不宗的手法用丈二整宣创造性地对临院体画家马远的《踏歌图》,为众同学示范,令人耳目一新。他坚守文人画中注重发乎性情的精神,不循规格、直抒胸臆的画风,无疑受到禅学南宗不拘形式注重心性思想的影响。他的作品融各家之长,你很难认定他的哪一幅画是学哪家哪派的,画上不落款,一看便知是他的手笔。无论是兼工带写,还是大写意,笔力雄健,水墨淋漓,画格平淡清逸、气势放达,得阳刚之美。这就是他所说的“谓我画正宗,认与不认”的“钟摆理论”。 惟有书法用笔产生的线条才能称之为“中国画线条” 张君云: 古法之中,墨竹最为难学,宋元明清,画人一路书写,到如今又有几人真正悟得以书入画三昧?中国画筑基莫过于墨竹之法,既得书法用笔,更得画道品格。 切记:惟有“写”出来的线才能冠以“中国画线条”之名,此乃东晋以降中国画之道矣……我们在指导学生学习中国画时尤其应该讲清楚这一点。 只有游进书法之海,并与中国画实践相表里,方有望接近“写”之真谛。 历代宫廷画家或院体画家,多不在画上落款,即使落款,往往署某某绘、画或制等。如:北宋郭熙《早春图》轴,款署:“壬子年郭熙画。”明仇英《松亭试泉图》轴,款署:“仇英实父制。”清张宗苍《江潮图》轴,款署:“臣张宗苍恭绘。”清郎世宁《鱼藻图》轴,款署:“臣郎世宁恭画。”文人画家画中落款则往往署某某写、戏墨,如:元王冕《墨梅图》轴,款署:“会稽山农王元章写。”明周之冕《梅花野雉图》轴,款署:“汝南周之冕写。”明孙克弘《竹菊图》轴,款署:“戊申秋日写。雪居。”清王时敏《南山积翠图》轴,款署:“壬子长夏,写南山积翠图……王时敏年八十有一。”清黄慎《柳塘双鹭图》轴,款署:“瘿瓢子写。” 中国画与西洋画不同之点,在与书法的关系上是很显著的。西洋画与书法毫无关系,而中国画与书法却有密切的关系。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顾陆张吴用笔》卷二云: 昔张芝学崔瑗、杜度草书之法,因而变之,以成今草书之体势,一笔而成,气脉通连,隔行不断。惟王子敬明其深旨,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其前行,世上谓之一笔书;其后陆探微亦作一笔画,连绵不断,故知书画用笔同法。……张僧繇点、曳、斫、拂,依卫夫人《笔阵图》,一点一画,别是一巧,钩戟利剑森森然,又知书画用笔同矣。国朝吴道玄古今独步,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授笔法于张旭,此又知书画用笔同矣。 张彦远从理论上肯定了书画用笔同法,这是以陆探微、张僧繇、吴道子人物画为例论证的。北宋郭熙、郭思《林泉高致·画诀》云: 笔与墨,人之浅近事,二物且不知所以操纵,又焉得成绝妙也哉!此亦非难。近取诸书法,正与此类也。故说者谓王右军喜鹅,意在取其转项。如人之执笔转腕以结字,此正与论画用笔同。故世之人多谓善书者往往善画,盖由其转腕用笔之不滞也。 郭氏父子也有同样的思想,认为绘画用笔,可以“近取诸书法”,则是以山水画为例论证的。元代赵孟頫自题《秀石疏林图》卷(北京故宫博物馆藏)云: 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于八法通。 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 赵氏将书画用笔同法的理论扩大到墨竹画中去,其影响远远超过张彦远、郭熙之论。为了强调书画用笔的共同性,便把作画不叫画、绘、制,而叫“写”。 明代董其昌《容台集》有一段记载: 赵文敏问画道于钱舜举,何以称士气?钱曰:“隶体耳。画史能辨之,即可无翼而飞。不尔,便落邪道,愈工愈远。” 明清一些画论家们对此皆作了深刻的解析。明代高濂《燕闲清赏笺·论画》云: 观其曰写不曰描者,欲脱画工院气故尔。 清代王学浩《山南论画》云: 王耕烟云:“有人问如何是士大夫画?曰:只一写字尽之。”此语最为中肯。字要写不要描,画亦如之。一入描画,便为俗工矣。 清代钱杜《松壶画忆》云: 隶者有异于描,故书画皆曰写,本无二也。 因此,所谓“隶体”,可以理解为以书法笔法作画,它表明到了元代,书画用笔融合已经成熟,隶书正是具有“士气”画即文人画在艺术表现上的一大特征。在这里绘画之“绘”或“画”,已被“写”字所代替,成为文人画创作的一大特色。著名美学家伍蠡甫先生《画外之功》云: 这里只谈谈画中有书家的意趣。我们要融会富有生命与意趣的书法线条于绘画线条中,从笔力、笔势上汲取书法之长;尤其是为了充实画中的境界,还可以在画上题诗、题辞,而字迹本身又是书法。此数事者相互结合,有助于以画抒情并使具体的与抽象的形象(后者属于书法),共同成为“心画”,达到画中有诗、有我,也即上文所说的“讲求画中的书卷气息,把它作为意境表达的最高标志”。 张君教导他的弟子们在学好中国画的同时一定要学好书法。切记“惟有书法用笔产生的线条才能称之为‘中国画的线条’”。“真正悟得以书入画三昧”,这对提高当代中国画创作水平有着普遍意义。 本《二乾书屋画跋》,内容丰富,情真意切,文字隽美,是一部学术含金量颇高的著作,有着教科书的功能,坚信此书的问世,定会受到同道的首肯、广大读者的喜爱。是为序。 周积寅 2014年7月于金陵苦乐斋 序二 题《二乾书屋画跋》 画家张友宪先生以历年题画文字辑为一编,颜曰《二乾书屋画跋》,友生刘君元堂,持稿见示,嘱题简端。久闻先生擅人物、山水、花卉、树木,八十年代尝以《聊斋人物》为世人注目,又以芭蕉为程十发激赏。执教南京艺术学院,尝以教学笔记23篇辑为《是中至乐》一书刊行,蒙赐一册,内有题跋一篇,纵论古今,总结画跋之式为天地式、均衡式、相揖式、布空式、滴泉式、贯气式、随意式、长跋式等,且谓画跋随形就式,天上飞雁成行,地下碎石铺路。至其功用,则谓画之不足,题跋发之,题跋乃画之延伸。凡诗文之妙,绘画之理,游履故实,年月居所,无不形诸题跋。余读先生画跋,可谓跋从画来,画从心生,发乎性情,顺乎自然。如《题画聊斋人物》云:“为画而画不成画,有感发泄劣亦佳。狂笔横扫嫌未足,恶墨如雨拼命洒。”又《题旧作》云:“我为芭蕉写照,凡二十余年,自谓勾线厾墨,有异古人处多矣。”其坦荡飘逸,大都如是。昔人汇辑画跋、题画诗为专书者甚多,又有以书籍序跋与书画金石题跋总为一编者,其用不止领略文艺之理,考据家亦取资焉。尝阅陈援庵《吴渔山年谱》,指某画为伪作,以其题款之某时某地,而其时渔山恰不在其地也。今人论书画真伪,喜就风格言之,固是一法,而洞微抉奥,题跋印鉴,殆不可忽。 余喜古书目录版本之学,尝奉绍曾师命辑《渔洋读书记》一册,又率门生点校中国历代书目题跋十数种,日本学者书目题跋三种,斋中书籍,亦多题识首尾,长短不拘,聊备记事。清人黄荛圃、近世郑西谛、王献唐,题跋能见性灵,素所爱读。今观友宪先生画跋,声气相连,图书金石书画固无疆界也。友宪先生以为然乎? 甲午清明后二日滕州杜泽逊序于 山东大学向岚书室
张友宪,别署二乾书屋主人,南京人,1982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1984年学习于中央美术学院,现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著名中国画画家。
一、谈艺论道 抚今追昔 1
二、率真性情 快意丹青 31 三、笔墨精神 书画同源 53 四、心师造化 悟道写生 69 五、画意韵语 略叙幽怀 93 六、绘事点滴 119 七、艺林散记 157
二、率真性情快意丹青
河南民间玩具,一九八四年九月三日购此一尊,花银两角于中央美院食堂前。其形稚拙简朴,而性则刁顽,有动人之处,喜而移于纸。——题画泥人写生·1984年 为画而画不成画,有感发泄劣亦佳。狂笔横扫嫌未足,恶墨如雨拼命洒。——题画聊斋人物·1987年 学习之始,不信天不信地,惟信“用功”两字。——题画墨竹·1990年 习四王却成二石〔一〕气象,岂性情使然耶?——题山水临摹·1990年 年来试笔,多沉重焦渴之墨。其行也慢,其心自安,其情性可逐渐融入笔端也。画者,莫非天下能将真性情注入毫端者也?!作画时能否投入,投入程度之深浅,或即其画之高下者也?!——题黄瓜园写生·1991年 强光之下,守天形。笔走疾势,性烈,不与背阴处同。——题黄瓜园写生·1991年 造化弄人,因质而量,乃此道之由然耶。——题画墨竹·1991年 柔草几撇,闲花数点,活力充溢。默默然,疏疏然,惹人弄笔。——题黄瓜园写生·1992年 雨本无私,竹润蕉残,心有所属,何论万难。——题黄瓜园写生·1992年 心中最觉酣畅之时,乃饱笔浓墨,直入生宣。——题黄瓜园写生·1992年 笔底有凉意,如实写来,满纸清寒。虬龙游走枝柯黑,玉兔蹲伏旷野亮,正霜降之节也。——题黄瓜园写生·1992年 深秋之蕉,枯荣相间,伸曲交错,更显得笔墨意趣,造化弄人。——题黄瓜园写生·1992年 岁寒,写自然之相时,犹闻万物窃窃私语,千枝劲舞嫦娥之袖,晴空为长锋撕扯。画兴受神灵左右,墨欲淡时浓,笔思静时动,全不顾平日所学,前贤之教,又何求置陈俯仰,铺头收脚,惟一任心绪飘游太虚,不识身体之翕张,独认得淋漓元气、天地精神。——题黄瓜园写生·1993年 与自然相对既久,两厢情悦,舞笔弄墨,静字最是要紧。平心、养气、定力,实实在在做融情入境的功夫,然后可能传情移貌,得鱼忘筌〔一〕。——题黄瓜园写生·1993年 〔一〕得鱼忘筌:语出《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筌是用来捕鱼的器具。比喻已达目的,即忘其获得成功所凭借的手段。 苦竹图,画苦竹,非竹苦,画竹苦,心有所求者,能以苦为乐,即见希望。——题画墨竹·1993年 上海博物馆有元柯九思〔一〕《晴竹图》,其浓中夹淡之叶法,极妥帖地表现了雨后自然竹态。此忆大意。 ——题画墨竹·1993年 〔一〕柯九思(1290—1343):字敬仲,号丹丘生,天台(今浙江天台)人。博学能诗文,精鉴别,善书画。墨竹师文同,间作山水,亦善墨花。画竹写干用篆法,枝用草书法,写叶用八分,或用鲁公撇笔法,其笔下的墨竹各具姿态,曲尽生意。 散之书西风烈〔一〕,吾曾以其练拳法,自称西风太极。今折竹枝写生,用其理法。——题画墨竹·1993年 〔一〕西风烈:毛泽东诗词《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道边有野竹,常见常新,静观独悟,可得用笔之法。——题画墨竹·1993年 我旧写扇面不下数百页,而为读书之余小憩,不觉渐熟其性。知异形同质,复而可得丰厚,异质同形,累而能致雄秀。相叠之间,用心松活,情注处,出清于浊。——题画扇面·1993年 天地之间,惟情为大,不独人伦,山川草木皆有情耶。苍松战风雪,观之冷肃坚劲,尤显豪情。芭蕉经雨,如泣如诉,听之有衷情。忽然一犬奔过,突突之状似有大急,树丛中雌性吸引乎?嫩草探顽石,柔弱参差,皆行渴望争宠之态。眼前景化为丹青情耶!艺道怎一个情字了得。眼中之情,牵出心间之情,心间之情,发而感乎上苍之情。情之翕张,摄万物真魂熔铸于我。——题画册页·1994年 情能醒人,亦能醉人。蒲公〔一〕有“情之所系,生死两忘”句,信然。故曰:画境即心境,笔底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题画册页·1994年 〔一〕蒲公:蒲松龄(1640—1715),清代著名文学家,字留仙,一字剑臣,号柳泉居士,山东淄川(今属淄博市)人。家境贫寒,熟悉民间疾苦,留意采集民间传说异闻,呕心沥血数十年写成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还有大量诗文、戏剧、俚曲以及有关农业、医药方面的著述存世。 小小一杆竹,折断千古画师腰,今日既然知关窍,明天仍把琅玕〔一〕描。——题画墨竹·1994年 〔一〕琅玕:形容竹之青翠,亦代指竹。 大呼徐渭四百年,壮我阳刚之气。——题画人物·1994年 予写二僧,一白一黑,乃“知其白、守其黑”之意耶。前贤论画,以此为中国画登堂入室之门。惜今日持管蘸墨者,鲜有其悟。——题画册页·1994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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