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过沼泽》以珠三角近几十年来的发展变化为背景,叙述憨厚老实、备受欺凌的主人公拉尾颠沛流离、路途曲折和不断抗争的一生,给人们以启迪与思考。
小说着重刻画了拉尾这个人物典型,同时还重笔描写了其他几个人物的命运悲剧,主要是儿时的同伴鬼头马、吕沙尘等。他们都因为行为不轨、不择手段、贪婪自私而没有得到好下场。
全书从上世纪70年代末到现在,时间跨度四十多年,从乡间到城市,互相穿插,一连串的故事中,有悲有喜,有分有合,宏观的时间推进与微观的人物变化,使得作品内涵丰富,故事精彩,情节曲折,环环相扣,扣人心弦,反映了一个小人物近几十年来在社会转型期间的人生经历和跌宕命运,在一个个复合的故事当中让价值升华,耐人寻味。
作者擅长于描写小人物,关注人物的内心想法,赋予了他们更多的鲜血与可感可知可预设的形象,主人公拉尾一生追求光明,争取正义,奋力与命运抗衡,这种弱者的抗争,带有堂吉诃德式的无济于事却又让人为之振奋与同情、感动,倍感可敬。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自始至终最渴望的是温情;最有价值的,是将温情无私地送给别人,同时也温暖自己。
张启雄,籍贯广东信宜,出生广东鹤山,广东作协会员,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广东江门市作协副主席,广东鹤山市文联主席,先后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100多万字。出版发行小说集4部、散文集1部,代表作《不期而遇》入围《当代》;长篇小说论坛,2015年度评选,获全国网络票选五佳作品。
《爬过沼泽》:
第一章
小时候,我有一个绰号叫拉尾。现在人们还是这样叫我。这么多年来,我差不多把自己的真名实姓忘掉了。
这个绰号是我读小学时鬼头马起的。我第一次参加小学操场跑步训练,拼了吃奶的劲仍然掉队一大截,鬼头马就把我这个又寒酸又愚钝的同伴叫作拉尾了。拉尾是粤语,最弱小最落后的意思。比如说,鸭群里,人们把先天不足,营养不良的丑小鸭,叫拉尾鸭,或者叫鸭仔尾。拉尾鸭出生不久就注定被群鸭所抛弃。明白这个意思“巴。那个时候,我家穷困潦倒,父亲早逝,母亲经常卧病在床。因此,我每学期都要申请减免学费。实在没办法,母亲便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挨家挨户上门借油借米,有时还叫我跑到南岭墟镇,向有点沾亲带故的单车谷借几个钱度日。我的衣服破破烂烂,补了又补。我经常挨饿,饿得肚皮紧贴着背脊,看见别人吃东西,我会站在一旁,直往喉咙里咽口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肚子里的馋虫上蹿下跳的。
那个时候,社会上流行给人起绰号,人们喜欢这样叫我,我也无可奈何。
我想,拉尾就拉尾吧,这个绰号没什么不好,总比我的同伴叫什么唐泥鳅呀,豆皮良呀,吕沙尘呀,鬼头马呀要好,也比肥婆娟好听得多。
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始终和他们不一样。一句话,他们对我并不友善。他们说我是傻瓜,他们喜欢捉弄我。比如说,每次在我们樟木头村——那时叫生产队——前面一座荒废的碉楼或附近旷野沼泽玩枪战游戏,他们会拾黑炭往我脸蛋描皱纹、画胡子,强迫我扮叛徒、演坏蛋。然后,他们将小手握成驳壳手枪,或者拾烂泥团当作手榴弹,朝我开枪,向我掷弹,要我趴在地上求饶,要我缩着脖子装孙子,好让他们从中取乐。看着他们乐颠颠的样子,我心里痒痒的。我也想当一回英雄。守门员也想追逐飞滚的足球全场奔跑,过一过脚瘾啊。于是,我逐个逐个摇摆他们的手臂,扯住他们的衣角,百般恳求,就差叫他们一声爹、喊一声娘了。吕沙尘有一次终于替我说话:“让他神气一回吧。”于是,他们聚首商量一番,诡黠地说:“好啊,大英雄!”然后哄笑而散。我不知有诈,在草丛中左冲右突追“逃兵”,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然而,他们“中弹”不倒地,反而掉转枪口反扑,吕沙尘率先将我手到擒来。结果,我比演坏蛋趴地求饶还要惨烈。我不服气,要求重来。可是没人理会我。以后,无论我如何嚷叫,他们也不给我机会。岂止如此,他们还出手不轻,毫不留情地打痛我的手,掴红我的脸。他们说:“拉尾,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这副熊样,有什么资格演英雄呀!”
又比如,有一回放学回家,老远传来村子吹吹打打的乐声和一阵阵的鞭炮声,他们像煞有介事地说:“拉尾,我们村有香港客回乡探亲,现在一定在见人就分派糖果饼干呢。手快有,手慢无。去迟一步,你只好在地上拾糖果纸和饼干碎啦。”我听了,想也没想,一口气跑到村口。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只见门里门外一堆黑白,人们披麻戴孝,一片哭哭啼啼,原来是生产队老队长的母亲昨晚病逝了,村里一队人马正在出门为她老人家送葬去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