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是 作家虹影“重写海上花三部曲”(《上海王》《上海之死》《上海魔术师》)中的*一部,讲述了清末民初上海一位传奇女子的故事。父母双亡的乡下丫头小月桂被卖身妓馆,鸨母新黛玉嫌弃她粗手大脚不能接客,只用作粗使丫头。不料,洪帮老大常力雄却对她一见倾心。常力雄要娶小月桂却突然遭到暗杀。而断送常力雄性命和小月桂前程的竟是她的一个眼色。小月桂沦落十里洋场*底层,却念念不忘常力雄。小月桂借助自己当初一个眼色救下的新任洪帮老大黄佩玉之力东山再起,成为“申曲女王”筱月桂,却调查出黄佩玉正是暗杀常力雄的策划者。筱月桂联合常力雄旧时保镖余其扬设计杀死黄佩玉,并将余其扬推上洪帮老大的位置。而真正的“上海王”却是幕后的筱月桂。
★500万册*球超级畅销书作家虹影描绘旧上海故事;
★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 书评人梁文道、费勇联袂力*;
★胡雪桦执导、焦雄屏(台湾电影教母)监制电影《上海王》(6月上映)原著小说;
★山河易代命运沉浮,哪知今日人上人,也曾零落成泥碾作尘。
★十里洋场势力诡谲,一个眼神便让洪门易主,谁是真正“上海王”!爱恨情仇缠绕不清,假戏真做手刃仇人,只为梦里奠亡魂。摩天楼上“平步青云”,却见亲人行渐远,是非成败转头空!
修订本说明
重写海上花三部曲,就这部改得较多。这书最先在2003年出版,再版时,我改了一次,动得最大,我是校对英文版时,编辑就每个细节仔细问我。
我索性把书中母女关系重新理了一遍,改成目前这个样子。由此书改编的电视连续剧连续在上海北京台湾等地播放,也在新加坡放映。我一集也没敢看。为什么?因为改得面目全非,不合情理,看了生气,何必?
有评论家在报纸上写文章。“虹影不是上海人,怎么能写上海?”我读到这可爱的评论,就笑了:写秦淮河妓女,只有请南京人了。小说出版后,自居专家的老上海,历史考据癖,对细节特别在意,他们仔细寻找我的“硬伤”,至今没有人找到。
有不少人说,虹影的确很怪,在封内页上竟然做了个史无前例的声明:“本小说绝非向壁虚构。”虹影喜欢写“真人真事”,本性难改。小说《K》吃了三年官司,她倒真是衣带渐宽,荷包缩小,终不悔;又说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虹影对自己让人上当的能力非常有把握,腾挪凌虚卖关子。
其实都错了。诸葛亮无兵卒守城,索性开门;《上海王》事事有典,才摆出枪炮侍候。
近年出版的上海背景小说,大多是小姐小打算,小资小情调,给人的印象,以为上海的现代性,就是小女人气。甚至今日的“上海品格”,也有意望小气里走。此可谓大错特错。我认为现代上海的开拓者,无论华人洋人,女人男人,都有点气魄。既然有胆子声明“欢迎对号入座”,我当然明白,谁人的先辈安坐在里面!
为回答所有这些书外是非,本修订本加了“章外章”,毫无保留地坦白我在上海的几年生活经历,以及写作经过。读者幸勿错过。如果有批评家看了,还认为我作假,那我就对他投降。
虹影,作家,诗人。其作品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出版。《饥饿的女儿》曾获台湾《联合报》读书人奖。《好儿女花》曾获《亚洲周刊》十大中文小说。《K-英国情人》被评为英国《独立报》2002年十大好书。《上海王》获新浪网评2003年十大中外小说。纽约《特尔菲卡》杂志“中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得主。意大利“罗马文学奖”得主。
“你们按规矩来,我只是来看看。”
舅妈在和一个管事的人叽叽咕咕,之后,那人朝一个穿长衫的中年胖子挥一下手,“开始!”小月桂被安排在边上位置。
“向前一步,转身!”胖子命令,“举手!抬腿!”
台上的女孩们样子不整齐,有的俊一些有的丑一点,大都是小脚,一个个不知所措。下面的人看中谁,瘦高个男人就把买主带到旁边的小间里,秘密谈价。
台上只剩下小月桂一人,连问价之人也没有。
那个艳装的女人脸上早没兴致,目光扫了一下小月桂:大脚,脚趾缝里全是泥,此女孩眼里倒是没有胆怯的神情,自顾自看稀奇。
艳装女人站起来,对管事的人埋怨地说:“叫我专程从上海来,就这些货色,白跑一趟!”她看到身边的青年后生专注地看那女孩,推了他一下:“阿其,魂还在吧?”
青年后生赶快收回神来,他的脸生得周正,尚未脱稚气。他短衣打扮,手里拿着两个包袱。
小月桂跟着舅妈刚走出牛马棚,舅妈就一把扯住她的衣领,连推带打。“没出息!送给人做丫头都没人要,连牲口都有买主!”
舅妈打小月桂打得手发酸,扔下竹棍,狠狠地说:“你不是想离开我们吗?连做梦你都在说要离开我们。眼下是卖不了你。你牛粪不如,牛粪还可以当柴烧,我白养你这么大。”
小月桂忍着痛,一声不吭。“还是你自家娘舅把你看得清楚,说你人小鬼大,留在家里是祸害。”舅妈用脚踢小月桂,“臭丫头起来!卖不到上海,就把你贱卖到外省。”
抬着轿子的队伍沿着原路回去,那位长相俊气的青年后生走在轿子左侧前方。三人抬的轿子,轿夫的辫子压在头顶上,两人在轿前,一人在轿后,后面的一人费力些,所以隔一阵,相互轮换,调位子时借机歇口气,气顺过来又上路。
前面一个抬轿的人,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愣,肩上的竹杠已经滑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轿子里艳装女人正在打盹,被声音惊醒。这才发现前面抬她的是个女人,一点不费力的样子。她刚要说话,姑娘回过头来,朝她一笑。她敲敲竹杠,滑竿放了下来。
“这算是什么戏呢?你不是今天在集上的那个——”
小月桂跪了下来说:“新老板开恩。我是个孤儿,从小没爹娘,长野了,您看不上。但是做活,我有力气。”
新黛玉眼睁大了:“奇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姓?”
“中午时候,新老板就在集子里。我听人叫,就记住了。”
新黛玉看着轿子边点头哈腰的女人笑道:“你真的一心一意要把她卖掉?我看她力气大得像男人。”
“上海城那可是好地方,穿的全是跟新老板一样,漂亮!”舅妈说。
新黛玉看看仍然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她眼里全是泪水,满眼委屈。新黛玉心里一动,就说,“起来吧。破个例!十块大洋拿去。”她招招手,对那个青年后生说:“阿其,让她们俩按手印。”
“太少,”舅妈说,“都说卖丫头至少三十块大洋。”
“那就带她回吧。”新黛玉叫抬轿的人,“只能做粗工的料子,一分价钱一分货嘛!走吧。”
舅妈赶快说:“老板息怒,十块就十块。”
轿子继续赶路,小月桂赤脚颠颠地跟着,她拿着新黛玉的包袱,奔得不停地抹汗,把本来特地洗干净的脸画上了几条污痕。越往前走,田野越是嫩绿,油菜花黄黄地涂在道两旁,白蛾围着轿子飞舞。
他们终于走上黄浦江长堤。
轿夫慢了下来,行人多了,江面也宽了,说是到了陆家嘴渡口。
隔着黄浦江,对岸就是上海外滩。下午夕光,分外晶亮地照着那些英式维多利亚建筑,江中不时发出怪叫的轮船喷出烟雾。
小月桂把包袱搁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裤腿,看呆了。有担子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很痛,她只是让了让,继续傻看。
渡口繁忙。轮渡是有巨大烟囱的蒸汽铁轮,感觉冒出的浓煤烟直冲到脸上,小月桂高兴地笑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旅客提着包裹扛着行李,大人牵着小孩,喧喧嚷嚷地挤过她面前,跨上跳板上船。
盛妆的新黛玉用手理理一丝不乱的头发,敲敲杠子,滑竿放下了。她转过脸去,大声训斥:“小月桂,没到上海就想享福了?还不看好行李!”
这是1907年初春。宣统皇帝尚未上台,都知道这么混不下去,但一切都悬着等着,连开端的开端都尚未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