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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门(套装上中下册)
命运把一帮外乡人带到了大河之南一个叫祥符的古城,这些“外乡人”,或半推半就或满怀热忱,窝在这城市老旧的怀抱中,寄希望于未来。当这些“外乡人”把他们一生的爱恨情仇、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统统融进这块土地的时候,他们操着正宗祥符土话,喝着地道祥符羊汤,伴着城边那条东流的老河,不知不觉间已蜕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河南人,与脚下这片土地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血浓于水……
作品时间背景从20世纪70年代初跨越至今,通过以叶江北(从金陵迁回祥符原籍的叶家)、吴伊凡(中英混血的吴家)、唐雪(身世传奇的女高音歌唱家)等为代表的外乡人,近半个世纪如歌的行板,以百万字的民间语言,展现了一幅文学的民间史长卷,以对社会生活多维度的描摹,为读者呈现了近半个世纪里,中国与河南shi无前例的巨变。 ◎一部当代河南城市的“黄河东流去”; 一部外乡人在河南的情感史诗; 一部讴歌历史变迁中河南人的宏大交响曲。 ◎汴味文学代表作家王少华zui新力作,书写当代“东京梦华”; ◎沉潜半个世纪,112万字长篇小说,写尽祥符城前世今生; ◎特别收录作者亲手绘制插图32幅情节插图。
王少华,男,现供职于开封市文联,河南省劳动模范,主要小说作品有:《寺门》《门神门神扛大刀》《百年祥符》《宣和画院》《昆仑悲秋》《最后的谋杀》《透过林荫有星光》《孤独的清晨》等多部;主要电视剧作品有:《大河儿女》《美丽的事》《祥符春秋》《第五个空弹壳》《蝴蝶》《黄河故事》等多部。曾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飞天奖、金鹰奖、中南五省金帆奖、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河南省优秀图书奖、河南省十大文艺精品奖、河南省大河奖,等十余项。
上部
一、警察来绳人 / 二、冻死狗 / 三、二半夜 / 四、朱仙镇 / 五、这妞儿,中 / 六、冤家聚头 / 七、撇洋腔儿 / 八、保卫宋门 / 九、搞破鞋 / 十、分出个公母 / 十一、我要睡你 / 十二、半掩门和美男计 / 十三、谁都不当家儿 / 十四、“带球走”,喝喜酒 / 十五、可得劲成了不得劲 / 十六、女陈世美 / 十七、门当户不对 / 十八、改章儿了 / 十九、江湖事,交情了 / 二十、狗年来个妞儿 / 中部 二十一、1983年的腌臜事儿 / 二十二、冇得便宜不卖乖 / 二十三、雨季的第五只兔子 / 二十四、暴雨来得很蹊跷 / 二十五、生离死不别 / 二十六、“宋城娇娥”高高挂 / 二十七、冤外有冤 / 二十八、别当冇出息孙 / 二十九、鸡同鸭讲 / 三十、钱难挣,屎难吃 / 三十一、真不人物 / 三十二、人命关天 / 三十三、为了妞儿,豁出去了 / 三十四、眼看不中了 / 三十五、北京有个祥符厨子 / 三十六、人命事,拆洗了 / 三十七、自己当家才能做主 / 三十八、都是“老二”惹的祸 / 三十九、旱天雷 / 四十、榷死人不偿命 / 下部 四十一、高兴死了 / 四十二、谁在装孬 / 四十三、大地方来了个娘儿们 / 四十四、老子不信这个邪 / 四十五、该来的来,该走的走 / 四十六、故乡与他乡 / 四十七、有人掺杂面 / 四十八、天堂里也有汤 / 四十九、城门楼上的毛笔字 / 五十、绝不拉倒 / 五十一、放着排场不排场 / 五十二、俺是搞艺术的 / 五十三、恁不是搞艺术的 / 五十四、无常了 / 五十五、一箭之仇 / 五十六、到底谁在瞎胡扯 / 五十七、百年老号源生茶庄 / 五十八、爬堂 / 五十九、爱咋着咋着 / 六十、滋腻 /
羊年情种
以“情种”俩字儿作为后记标题,俺情有独钟。俺心里清亮,自认为是“情种”的人,情商却不一定很高,比如我。 有句话叫君子坦荡荡,我觉得不管情种情商的高低,做人应该是坦荡荡的。我不敢说自己是君子,情种自觉还是当之无愧。羊年是我的本命年,“羊年情种”就是记录了一些在羊年里与我个人有关的情感。 还需做一个落俗声明,俺讲述的这个《宋门》故事,是虚实相结合,也就是说,挂故事那块墙壁是真实的,故事本身是虚构的,切切不可对号入座,要不会把那些喜欢照镜子的人气翻肚。 啥叫命运?人生所有的在劫难逃就叫命运。就我个人而言,有一个阿拉伯数字,就是我人生最多的在劫难逃。请看: 我1955年出生在南京挹华里15号,后来搬家到大方巷56号,少年时代跟着俺爹去五七干校,就读于合肥郊区15中学,回到开封就读于开封市15中学,1975年进入“五七”师范上学,毕业后二返头回15中教书,第一次婚姻失败的地方是155医院,1985年调入文联,1995年开始汴味小说创作,2015年退休;《宋门》正式开键是在2015羊年春节。在羊年的最后一天,我和老婆去陵园给俺爹扫墓,突然发现,俺爹的墓位号是第5排,这是俺爹进入陵园25年后我头一次发现。由此可见,俺这辈子好像跟“5”较上了劲,逢“5”似乎总有事关命运或影响生活的大小事儿发生,是不是宿命我不知道,反正俺活了这六十年,回头一瞅,身后的路上留下了一溜“5”。2015年,注定是个不寻常之年,俺干出了搁在心里很多年的一个大活儿。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写这个后记,因为我想表达的所有意思,都已经在《宋门》里表达完了。可是想了想,虽说创作是个人的事儿,可没有那些辅助过你的人,这件个人的事儿也很难做好。还是采用一俗手,也只能采用这一俗手,向那些给予过我帮助的人表达一下感谢吧,与其说是感谢,不如说是铭记。 2015年,我是睡在金瓦刀作坊地板上渡过的,位于汴西湖畔的金瓦刀作坊在六楼,因为楼层有点高,我睡地板可能是为了找回一点接地气儿的感觉。如果这种感觉对头,那么,我首先要感谢的就是金瓦刀作坊里的地板,它让我熟睡,让我失眠,让我浮想联翩……还有那张我总也舍不得扔的破沙发,它允许我慵懒地坐在上面,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变换调整出各种姿势,尽可能让我的老腰舒适地坐在那儿敲完所有的字儿。为了敲出这个上百万字的大活儿,“冤家”专门给俺买了一个新笔记本电脑(我手机的通讯录里,天歌她娘叫“冤家”),其实,这个新笔记本就是充当了一台打字机的角色,为做到万无一失,不上网,不拷贝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处理文字。羊年是我本命年,内衣是红色的,裤头和袜子是红色的,新笔记本电脑还是红色的…… 家里人就不多说了,荣辱与共的一小撮人,好孬都得认。整个《宋门》故事敲完的那天中午,大约一点钟左右,我平静地走进厨房,告诉正在做饭的“冤家”,《宋门》的最后一个字儿敲完了。“冤家”比我兴奋,她关掉抽油烟机,大声唤来正在画动漫的小女儿天歌,俺仨站在锅台旁紧紧拥抱了一下,以示庆祝。俺仨的这个拥抱,将羊年中这个家里所有的“冤情”一扫而光。 说到感谢,除了家人之外,首先要感谢的人是“亲爱的党”。 给党华起“亲爱的党”这个称呼的,是源生茶庄的掌柜张宝生,或许是有一种花搅中带着贴切的温暖和平易近人,随之,这个称呼便在茶庄里蔓延,每次党华压大城市郑州来开封之前,张老板就会满脸放光地预报:“‘亲爱的党’明儿个来。”党华在源生茶庄很有人缘,还能攒两句半生不熟的开封话,被我誉之为“开封最有威信的群众”,在她所有会说的开封话中,发音最标准的那句是——孬孙。 我与党华结识是缘于手艺上的“臭味相投”。三年前,当她看罢《寺门》后,压大城市郑州窜到开封来采访我,说是采访,我俩却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聊得很开心。嗯,有句成语叫“惺惺相惜”,这个相惜是审美趣味上的相惜,对同是写故事的手艺人来说,这种相惜很重要,尤其是对故事本身的理解,和对历史、社会、人生,所达成的那种默契与共识。 “亲爱的党”是活儿好人也好的那种人,《宋门》这么大一个活儿,那么多人物命运的起承转合,逻辑通顺以及年代上的不穿帮,语言上的精益求精,必须要由一个懂我和懂这座城的人来帮我统稿,哪怕是一个语气,或是一个很难被瞬间觉察的神态,对方就知道“我撅屁股要拉啥屎”。说实话,同是玩文学这门手艺,但真正能懂我为什么要这么玩的人并不多,或许看过我早期小说的人才能悟出一二吧。这个问题很简单,说起来却有点复杂,就像所有约定俗成的手艺活儿一样,明知是鸡肋,想摒弃还摒弃不了……算了,有点扯远了,还是回到“亲爱的党”身上吧。 羊年即将过完的时候,“亲爱的党”来开封采访汴绣,孙老请吃,茶庄里一帮朋友作陪,我端着酒杯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敬党老师一杯。”虽然是花搅,但大家明白这是我的心里话,因为“亲爱的党”为开封文化所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开封城里所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老字号”,几乎被她横扫了一遍,她对这座城文化的了解,让源生茶庄里面的“老炮们”无不惊讶赞叹:汴绣、官瓷、门神、盘鼓、剪纸、开封书法、全美点心、沙家品味来牛肉、王大昌茶叶店、新鼓楼、新水系……这,这哪像个陕西女子,分明就是一个满身开封文化的“女老炮”嘛。嘿嘿,“亲爱的党”,让俺再次代表开封人民感谢你。当然,这还是花搅,其实真正应该感谢的是卖牛肉的义孩儿哥哥,要不是他把《寺门》塞进党的手里,恐怕还不足以促成让“亲爱的党”助我一臂之力完成《宋门》。在此之前,党看过我所有的“汴味小说”,在未认识我之前,还做过《宣和画院》的节目,而《寺门》为《宋门》又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义孩儿哥哥我就不用多夸他了,在俺的“长河三部曲”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这个卖牛肉的沙家。经常会有人问我,你咋会跟沙义孩儿玩得恁好?我的回答往往是干净朗利脆,“他家的牛肉好吃”。我的两个女儿,是吃着“沙家品味来”牛肉长大的,特别是俺的小妞天歌,别的肉不吃,认准了他沙伯伯家的肉。大妞阿恋每逢春节压郑州回来,都像走亲戚一样去她沙伯伯家走动。对于沙家,对于寺门,我要说的还是那句话,开封把生活给了我,我又把手艺还给了开封。 这些年,除了去寺门喝汤吃肉,去最多的地方,就是徐府街上的源生茶庄。这个茶庄是《宋门》下部里的一个重要场景,也可以说,是我给主人公叶江北安排的一个归宿。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样的,最终结局就像一杯茶,别管是红茶、绿茶、黑茶、白茶,懂不懂品茶,最终都要把茶喝进肚子里。 源生茶庄老板叫张宝生,与俺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他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儿,是在20世纪90年代,因为种种原因,全国知名的《书法导报》编辑部无栖身之处时,张宝生腾出了他府内上百平方的二层楼,供这家在国内享有盛誉的报社编辑部使用,房租为零,其原因就是张宝生见不得文化人受委屈。张宝生是一个与文化行当不沾边的人,折腾了大半辈子,开过饭馆,接过工程,开过出租车,搞过装修,经营过游戏机,等等。用他自己的话说,一辈子干过十多种职业,就像《宋门》里的叶江北,折腾了一辈子,到老开了个小茶馆,不图挣钱,图个惬意,给自己心灵找个安静的去处,给朋友们找个聚会的场所。 我每天下午在源生茶庄的时间很散淡,也很松弛,就是喝茶、抽烟、喷空儿,老友新朋结识了一大帮。在源生喝茶的茶友各色人等,不可小觑,绝不亚于老舍笔下的那个茶馆,甚至更丰富,因为生活本身就比作品精彩。茶友里有公务员、企业家、书法家、银行家、维修工、画家、美食家、警察、法官、律师、小商小贩、人民教师、各路混家儿,你就听他们喷吧,前三皇后五帝,古今中外,天上地下,犄角旮旯,尽饱耳福,听得让人头蒙,喷空儿是次要,重要的是还会有意外惊喜和收获。 压小,在那个人与人血糊淋拉互掐的年代,每当学校里填写各种表格,在填写父母政治面貌一栏时,我手里那杆钢笔就会极不情愿地落下。俺爹俺妈在民国舞台上演戏的那段历史,让他们的政治面貌十分糟糕,而在所有填写的栏目中,最让我感到轻松、略带一些自豪的一栏,就是家庭出身,在填写这一栏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落笔写下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儿——城市贫民。这四个字儿,似乎是可以奠定我能否在那个时代混事儿的一个基本标志。我是在压小填写的那些表格里,知道自己的祖籍在开封,祖上还是城市贫民。一直到俺爹去世以后,我压民政局把俺爹的档案拿回家仔细翻阅,祖籍开封和城市贫民的身份的认知才被彻底颠覆。俺爹档案里记载得很清楚,俺家的祖籍是安徽砀山,俺爷爷是清朝压砀山来开封府衙做师爷的,俺爷爷娶了两房,也就是说我有两个奶奶,大奶奶在砀山老家的胡庄,二奶奶在开封的理事厅街,两个奶奶都不是贫民,只不过是因为家败变成了贫民而已。自打看罢俺爹的档案,我才知道俺的祖籍并不是开封,是安徽砀山,外来户。 在敲《宋门》的日子里,因为被众多人物命运搅得不得安宁,夜里常常睡不着觉,一天,茶友中的亚莉妹妹压七盛角的富山香堂买回一盒沉香送我,这种沉香是纯天然的,含麝香,有安神的效用,睡觉前点燃一根,有助睡眠。拿回家一试,果不其然。当我把闻香入眠的效果反馈给亚莉妹妹之后,隔三岔五亚莉妹妹就送我沉香,并对我说,在《宋门》创作期间,沉香由她包圆。我跟亚莉去过七盛角的富山香堂,那里的天然沉香非常贵。我对亚莉妹妹说,闻上两盒享受一下就中了,见天闻香睡觉太奢侈,亚莉妹妹也不多言,一如既往送我沉香。一次喝茶闲聊,无意间亚莉妹妹说起她家是外来户,老家是安徽砀山胡庄的,我天,俺两家祖上是一个庄的!在开封城里逛荡了一辈子,冇想到在徐府街的源生茶庄里竟然遇见老家的亲人,缘分天意尽在其中,不言而喻。时隔不久,我正式对向增弟(亚莉妹妹的丈夫)说,“王上(亚莉妹妹的儿子)应该改口叫我舅……”这门亲戚就算认下了,真的很美,很亲切,很温暖,发自心底。 开封城里有几条我喜欢的街道,其中一条就是源生茶庄所在的徐府街。我曾在小说《百年祥符》里对徐府街有过描述,据说早在明代,徐府街上的大部分商贾都是经营和戏曲有关的生意,卖戏曲服装、头盔、靠旗之类的物件。徐府街就是明代开国大将军徐达家族府邸所在地,街名也由此而来。据说徐达喜欢戏曲,所以这条徐府街从古到今似乎都与文艺有关。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巧合,俺爹俺妈皆是演员出身,与我初恋的那个女军爷也是文艺工作者,她曾在这条街上生活、上学,最后就是压这条街上走出了开封城。与这条街有关的还有我现任的老丈人和他姐姐,建国初期他们也曾居住在这条街上,后来,我老丈人响应政府号召,远去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了一辈子,退休后回到开封,头一件事儿,就是让俺领他去到徐府街。老头压街东头走到街西头,又压街西头走到街东头,满眼动情地寻找着他少年时代的蛛丝马迹…… 说到徐府街,不能不又说到那位女军爷。生活原本就比作品精彩,人生原本就比故事传奇。在中国,有谁见过,一个女人一生中穿过三次不同兵种的军装,把海陆空三军集于一身?正是这个把海陆空三军集于一身的女军爷,让三爷惨遭重创,还差点把三爷给废了。三爷就像革命党人那样,擦干身上的血迹和眼泪;就像失足青年那样,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准备报这一箭之仇。三爷心里清亮亮的,这一箭之仇不是对准女军爷的,是对准自己的。最终,三爷还是要感谢那位女军爷,若不是她,三爷或许不会爱上这门手艺,更不会因为这门手艺而喜欢上了这座充满了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的城市。 快半个世纪过去了,这座城市变化很大,徐府街的变化也不小,除了那座闻名遐迩的山陕甘会馆和个别待拆迁的老房子以外,几乎已经找不到半个世纪前的痕迹,街东头女军爷家那条曲里拐弯的胡同早已不复存在,没留一点痕迹。眼下的徐府街,在我眼里似乎与《宋门》故事里的徐府街无关,并不是因为老街道面目全非,而是这条街再一次变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每天进进出出的家门,有规律在重复那些必不可少的行为:早起去寺门喝汤,喝罢汤后回作坊里敲字儿,吃罢晌午饭去源生茶庄喝茶喷空儿,一气儿喷到天擦黑才打道回府。晚上俺从来不出门,也不看电视,唯一的娱乐是在网上流窜,在微博、微信里打转,整个羊年除了敲字儿之外,微信成了我最主要的消遣之地。在嬉笑怒骂中日子过得很快,按部就班,寺门的汤、源生的茶、听老友新朋喷新鲜事儿,在老城新城里的街道上瞎溜达,然后就是必须完成每天的自我定量。活儿很大,情很多,要悠着点。 羊年,由于经济不景气和限制公款消费,开封城里倒闭了不少茶庄,特别是一些看上去很豪华、很入眼的洋范儿茶馆,因难以支撑相继关张,徐府街上也不例外,三家茶馆关张了两家,源生茶庄却在强撑,生意比起往年一落千丈。张老板嘴里的牢骚三天两头在茶庄里萦绕,尽管有时骂得很难听,但骂得最多的还是官佐的腐败,社会道德的沦丧,这也是羊年网上最热衷的话题。包括我这篇后记开头所说的,不要对号入座,根本无法对号入座,就像一个庞大、训练有素的合唱团,在演唱时,只能分辨出声部,不可能分辨出某一个成员的音色特点。 我有不少官员朋友,之所以他们能跟我成为朋友,是因为彼此在人格上的尊重。了解我的人知道,三爷是个不尿官,不惧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主儿。我是个没有什么是非观念的人,对待与我打交道的大小官吏,我的基本原则是:你不把我当朋友的时候,我一定就是你的敌人;你把我当朋友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是明代徐府街上徐府里的人,你的门第与你喜好那些勾栏瓦肆中的曲牌无关。 我的朋友当中不乏官员,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1975年我在“五七”师范上学时的一个同学。上山下乡时,我们在一个农场务农,他赶马车,我在种菜。记得农场文艺演出,俺俩联合创作的那个表演唱倍受青睐。在“五七”师范就读的时候,俺俩创作的歌剧在全市会演中还获得了一等奖。他作词,我作曲,并且还兴师动众请来了北京人艺的著名导演金黎和贺建老师。哇,回想起来真的很牛逼,直到现在,当年“五七”师范的同学当中,还有人能唱出那部歌剧的主旋,俺却把歌剧的名儿都给忘了,只记得是讴歌上山下乡的,只记得那首主题曲叫《上山下乡好》。与我合作的那位“五七”师范的同学,大概是我所有同学中最能混的,一直混到了正厅级干部。世态炎凉,人生无常,到头来他还是栽了。在他锒铛入狱以后,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叫《三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写的是他离汴去广州上大学前的那个晚上,我去他家与他告别时的情景。他踌躇满志,就像一个即将踏上革命征程的热血青年,大概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能想到三十年河东的他,谁也想不到三十年河西的他。我在那篇文章中就旗帜鲜明地表示,不管他有多少年的牢狱,三爷终将欢迎他回开封…… 羊年,在这座城市街头巷尾、澡堂酒桌上,议论最多的一个人,恐怕就是这座城市的前任“老一”,他被抓走那天上午,我们正好在一起开会,在我发言的时候,他很认真地做记录,时不时与我互动,并张口要看我的《门神门神扛大刀》,并让他的秘书索取走了我的联系方式。我能看出他是真诚的,是想让这座城市越来越好的。当会议结束他被抓走后,微信里一片幸灾乐祸刷屏的时候,我忍无可忍地来了一条:无论他在哪里服刑,三爷都要去给他送《门神门神扛大刀》,原因很简单,我又想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那篇文章…… 读书做官,升官发财,谁不向往。那些三天两头泡茶馆的主儿,虽知世态炎凉但皆胸有成竹,喝茶,抬杠,喷空儿,逞能蛋,皆约定俗成遵循着一个原则,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过得劲,管他娘嫁给谁,跟着喝喜酒,管他爹娶了谁,一起放鞭炮,开心,舒坦,吃得,喝得,不是莫谈国事,而是把个人观点泡进茶里,喝了也就喝了,百茶对百客,口味不同受益却各取所需。 尽管经济不太景气,各个行当都在惨淡经营,但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喝茶的人越来越多,读书的人却越来越少。可是,中国最大的北京图书大厦,每天依然有一千多部新书上架。每天一千多部啊,这是个啥概念?还有那些没有挤进图书大厦的新书呢?每每想到这儿,我就会毛骨悚然,忧患还是在卖书,有多少读者能喜欢《宋门》? 我跟党华不止一次讨论和研究过《宋门》的读者,在这个问题上俺俩是有共识的,最基本一个共识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读者”,王少华小说的核心读者在开封,《寺门》《门神门神扛大刀》在源生茶庄的签售已经充分给了我信心。但《宋门》与前两部略有不同,还照顾到了核心读者以外读者的口味,这种照顾不只是买书的人,还有那些不买书却要看这本书的人。而真正好俺这一口的钢粉们,他们买的绝不是一部小说,他们买走的是对一个人,对一座城,对一段熟悉历史的回忆与珍藏。 在这里,俺要特别感谢一位叫王子江的先生。这位王先生的经历与俺有点接近,同是出生在扬子江岸边的大河之南的人,同是军人家庭出身,少年时代同是在扬子江边渡过,长成人后同是沦落到开封。俺与王先生在2000年有过一面之缘,那年央视正在开封拍摄《祥符春秋》。在开封京西宾馆,俺与王先生有了第一次握手,之后便了无音讯。十五年光阴似箭,2015年当身居德国的王先生看罢了《寺门》之后,主动与俺再次联系上,他在电话里听完我对尚未完成的《宋门》的叙述后,当即提出要预定一千套,他说他要让他的家族和那些身居国外的河南人看到《宋门》。我天,王先生这不会是心血来潮随性而说吧?当他提出预付定金时,三爷傻眼了,他毋庸置疑的口气让我相信他绝不是一时性起,而是千真万确就好三爷这一口……对一个以文字为生的手艺人来说,有什么尊重比王先生这种实惠更让人感动,有什么爱比这样的信任更真实?别人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实惠,俺不知,三爷平生是头一次,彻底蒙圈了。 王先生,俺啥也不说了,对你错爱的回报,全在《宋门》里了,不管一千套预定会不会因为不可预知的因素化为泡影,作为一个情种,我依然相信你的真情。 创作是个人的事情,我从来也冇背负过时代的什么使命感,只是觉得身后有个鬼一直在跟着我,让我终日不得安宁。2015年初,我痛下决心,放弃已经签约的电视剧《天山》,要把搅和了我大半辈子、外乡人变成河南人的故事写出来,为此还得罪了刘小宁导演。好在小宁是多年哥们儿,我相信他消消气后能理解,原创写作对一个真正的手艺人来说,是一种宗教信仰。 在《宋门》没开键之前,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要写什么?一个外乡人的爱情故事?一个披着文化外衣的爱情故事,还是一个不是为了爱情的爱情故事?好像都不是。当我最终发现,爱情并非只是男人或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之后,我突然找到了这个故事的灵魂。爱情在《宋门》里是一个整体,是一个人,也是一群人,是众多的家庭与一座城的悲欢离合,不管是三十年、五十年或是一百年,只要城在,家在,人在,情必将延续,就是再过一万年,人类对爱与情的基本感受是不会变的,就像《宋门》里的那座被盖了又扒,扒了又盖的宋门,不管是扒还是盖,留在人们记忆里的,都是对这座城市的情感,尤其是那些情感丰富、像我这样的情种…… 中了,羊年该感谢的人很多,记全活儿不太可能,但有些背景人物不是我不想在后记里感谢,而是历史和社会对他们的伤害太深,他们在《宋门》里的悲惨经历让我无法落笔去感谢。比如鬼子一家,每每想到他们,就好像看见了流血的伤口,感觉共和国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这群来自地球西边的外乡人…… 我还是以源生茶庄为基础,鸣谢一下在敲《宋门》的日子里,给予我帮助的老友新朋们吧,他们是:徐宝祥、王菲菲、阔改民、谢晨昊、石小俊、王润华(逗逗)、李建丽(源生茶庄张老板的夫人)、孙润田(孙老)、林奎成、郭思源、魏吉平(已故)、时和娜(干妞)、崔向阳(熊大)、刘长锁(熊二)、魏华、唐辉、陈凯(凯子)、李瑞璞(狗子)、闫天齐(闫五一)、魏挺(婷婷)、贺金星、张永红、孙伟明(老四)、李青、塞春海(小塞)、于泉海(老于)、刘兆林、齐悦、齐放、范慧、万红、井淼、李鸿祥、王长庚、李爱红、刘红梅、丁荃、秦克俭、黄海碧、赵强…… 羊年,俺的本命年。有一个规律,本命年两个极端,要不很好,要不很孬,俺还可以,不好不孬,因为我是情种,以情安身立命,情在,人在,城在,情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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