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本划时代的新作中,作者细腻地描绘出“智人”这种聪明绝顶却又自以为是的生物成为地球主宰的现状,以及他们如何掌控地球未来的命运。
人类竭尽所能地摆弄大自然,在这个星球上栽种培养自己喜爱的动植物,其中许多都有侵略性;人类改变了气候,威胁到自己的生存。另一方面,人类也以充满希望的卓越创造力应付惊人的破坏力:收集即将消失物种的DNA,将之存放在“冷冻方舟”上;让红毛猩猩使用iPad;创造可以穿戴的科技用品以及总有一天会比我们更聪明的合成物种。
作者深入浅出地把科学新知化为老少咸宜的故事,带领我们兴高采烈地踏上探索新现实的旅程,介绍正在创造未来,并且说不定能扭转乾坤的各式人物和他们的种种思想。本书以诗人的巧思与奇想,满怀希望地叙述影响我们生活各层面的改变,借助美丽鲜活的文字描绘出睿智而达观的思想,让读者在惊叹赞赏之余,也对人类的角色有了更深的体认。
节选自《遇见造物主——疯狂的分子》
令世人瞩目的是,我们不仅能重新命名我们的时代,而且我们即将重新定义我们这个人类物种——将我们人类定义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从未设想过的动物物种。几十年来,我们一直认为DNA 就是人类生命的全部。然而,现在我们发现每一个人类都是由数百万亿个微生物和几
十万亿个人类细胞组成的生物混合体。我们走路的时候竟然不会摇晃也不会破碎,这实在太令人惊讶了!而且,在微观层面,我们时常从人类、动植物身上或者尘埃里获取新的微生物。
10 年前,人类的形象是一种孤独的生物,但仅仅在过去的10 年间,人类就变成了一个由数以百万计的生命体组成的互利共赢协作体。尽管地球上——从南美洲的火地岛(Tierra del Fuego)到北极洲的夸阿纳(Quaanaaq)3——广泛存在着各类不同的族群,且彼此差异巨大,但他们都可以归类为“群居动物”——靠自己不能独自存活而需集体群居的生物。地球上广泛生存着蚂蚁、蜜蜂、白蚁、珊瑚、黏菌和裸鼹鼠这类的群居生物,它们群居在一起,采用了个体联营的生活方式同心协力建设美好家园。得益于网络和社交媒体的普及,我们意识到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内都热热闹闹地如同集市,也了解到我们人类之间是多么地紧密相连。大千世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每个人类都是走动的超个体,而且是独一无二的;混杂多种物种的超个体人类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超个体行星上,行星周围是无数的星系;星系中零零散散地分布着符合盖亚假说的行星,这些行星上的生命形式可能也渗透进了数不清的“寄生虫”。
仅仅在过去的10 年间,我们就绘制出了人类DNA 的图谱以及微生物DNA 的图谱,这是人类时代的一个奇迹。在追寻生命本质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人类作为一种生命形态所展现的真实图景——半渗透性的躯体内盘绕着一大群微生物和人类细胞,比我们想象的要混乱得多,也被我们大多数人忽视良久。2000 年,曾荣获诺贝尔奖的生物学家乔舒亚·莱德伯格创造了“微生物菌群”(microbiome)这个词,并将其定义为“人体内服务型微生物的集群”。围绕人类基因组计划一直存在一些喧嚣的争议,对此,他直言:“我们一定要研究我们人体内的和我们皮肤表面的微生物,并将它们看作人体的一部分。”
如果人类基因组计划在人类发现之旅上是里程碑式的壮举,那么人类微生物组计划则是基因制图史上的光荣时刻。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主任弗朗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认为人类微生物组计划可与“15 世纪探险家发现新大陆”相媲美,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传染病的研究”。
5 年来,80 所大学和科学实验室组成的联盟,取样、分析、审核了超过1000 种与我们人类共生的微生物,并因此绘制出了“微生物菌群”—— 一个健康的成年人身上所具有的正常的微生物构成。目前,探索仍在继续,将在2016 年取得第一批研究成果。研究人员发现,我们每个人的体内都有数百万亿个微生物细胞——是人体细胞数量的10 倍。深入研究并对比微生物基因后,他们意识到,人体从细菌那里获取了300 万个基因——是人类基因数目的360 倍。地球上存在的100 多个大型细菌菌落中,有4 个专门在人体内经营。这些细菌菌落与人体共生了那么久,人类的命运早已经和它们融合在一起,变得密不可分了。
这听起来很奇怪:大多数对人类生存有利的基因并不是来自摸索进化了几百万年的卵细胞和精子,也不是来自人类细胞,而是来自我们体内的“旅行者”——细菌、病毒、原生生物、真菌以及其他低等生物,它们依附我们人体——体内或者体表——进食、谋划、集结、生育、斗争,而且其数量远甚其他物种。所以,独自看电影的粟色头发女孩驱动的不是固态的躯壳,而是行走的生态系统,她本人可能会因为非法集会被逮捕,而细菌则无此顾虑。
研究人员也发现,我们所有人都携带能引发疾病的病原体和微生物。但是在健康的人体内,病原体不会攻击宿主,它们只是简单地和人类宿主以及其他如马戏团一般在人体内翻滚咆哮的微生物共存。所以,人类下一个需要攻克的谜团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人类死亡?这会改进我们对微生物和疾病的看法。
自从17 世纪荷兰科学家安东尼·范·列文虎克(Antonie van Leeuwenhoek)利用自制的显微镜观察唾液以来,我们认识细菌将近350 年。列文虎克打磨制成的镜头发现了人类口腔中爬行、伸展、挣扎的单细胞生物体。他用多层镜头观察它们(列文虎克是一个狂热的显微镜爱好者,他自制的显微镜就超过500 个),并将这些单细胞生物体命名为微生(animalcules)。
19 世纪,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提出:对于人体而言,有益的微生物是至关重要的,失去它们将引发疾病。100 年前,人类发现了尺寸更微小的病毒。那时,虽然我们已经开始驾驶汽车和飞机,虽然我们已经得知自己整天是在不同颜色的、游离的、有迹可寻的微生物群中呼吸、游泳和玩耍,但我们还不具备研究微生物的工具。一些微生物会搭乘沙尘飞度海洋;一些微生物会推挤进凝结核,在云层化作雨或者雪降落。空气远非真空,空气就像土壤,也有斑驳轻颤的生命在悸动,所以,空气更像一个空中生态系统而不是云层传送带。
我们需要改变对大气的想象,大气不是荒凉的以太,而是一个虽然大部分不可见但鲜活的生态系统。当我们透过透明辽阔的大气望向远方的小径或者天上的滚滚白云时,一览无遗,无任何遮挡,视野里看起来都是空洞的,然而其实是我们的眼睛略过了其中最小的“住户”,这里确实存在一个洋溢着生命脉动的生态群落。天空是另一种形式的海洋,尽管我们有时会说“海洋般的大气”,但我们想象的是贫瘠的气流,我们不会意识到它们其实是多么生机盎然。
当华盛顿大学的大卫·史密斯(David Smith)及其工作团队对从亚洲到俄勒冈州横越太平洋的两个大沙尘进行采样时,他们很惊奇地发现了成千上万种不同种类的微生物,以及其他气溶胶、尘埃颗粒和污染物。这些沙尘悬浮在地球上空,千奇百态,内里生机盎然。
在这个新的人类世中,人类的身体不再是一个悬于自然与环境孤立的客体,不再像力图避开障碍穿行世界的气球,而是与环境持续对话的有机体——只是生与死的对话如此细微,我们根本察觉不到。我们也真正地认识到人类在微观层面上是“ 拼嵌而成”:人类分子碎片的起源能追溯到原始海洋中简单的单细胞“水滴”,“水滴”吞噬其他“水滴”进行生命交换以形成“成群结队”的大分子细胞;在数百万年的时间里,生命就以这种方式缓慢地、无序地进化着——融合某些性状、丢失某些性状。无论人类如何进化,也许我们的细胞仍然保留着早期海洋生命那“虚幻”的使命感——身体要作为“殖民地”与其他生物体共享,在这一点上,我们人类更像是变形虫或者黏菌而不是哺乳动物。我们开始去接受吉卜赛人的生命观:热带雨林、极地、海洋、草原和荒漠中生活着各种不同的生物,它们围绕着我们喧嚣不停(譬如,在黑暗的丛林中偷偷摸摸、伺机而动、互相突袭);山丘和河口、沼泽和寒冷的边远地带、排水沟和河流也给它们提供吵闹、欢宴的舞台。因为叶绿体和人类细胞内的线粒体都起源于原始细菌细胞,所以,相比其他生物,人类自己的细胞内驻扎着更焦躁不安的细菌。细菌在人类身上白吃白喝了这么久,它们已经丧失了独自存活的能力。同时,因为人类无法自行“哼唱”出处理代谢的“旋律”,而需要细菌的帮忙,人类身体不得不打开毛孔欢迎细菌进驻。作为杂食动物的人类,能忍受冰冻的森林和明亮炽热的赤陶大地,却缺乏部分消化食物所需的酶,所以,人类需要微生物的援手。这令我十分讶异——我们天生不足,狼吞虎咽后却无力自行消化,缺乏如此至关重要的生存技巧而须依靠细菌的“恩典”而活。
几十亿年前,原始生命开始在海洋地球上蓬勃发展,瞬息万变、成串成堆的单细胞细菌发现团队合作能够互利共赢,开始互相结盟。而那些更大胆的单细胞细菌则迈出了更勇敢的步伐——它们互相吞噬凝结在一起。只有通过这样的阶段,紫丁香、海洋鬣蜥、袋熊和人类才得以进化出现。随着多细胞有机体越来越复杂,被圈养的细菌逐渐适应新环境并不断发展,直至它们成为复杂细胞生物体内至关重要的“齿轮”。进化生物学家现在的共识是,我们人类根本无法将“我们的”身体与寄居在我们体内的微生物分离开来,因为人体内的微生物在几百万年的时间里以微妙的方式篡改着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的自然属性,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影响着我们的健康和幸福。研究表明,微生物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情绪、寿命、个性和后代。它们不仅影响我们的身体状态,还影响我们的外貌。当我们尽力地去感受完整的自己,会有很奇怪的发现:尽管大多数“我们”不可见,但世界上确有一个“人”,我们给“他”洗
澡穿衣、管理着“他”的内心独白。人类星球为不可见的微生物提供了丰富多样的栖息地。
直到最近,科学界才确认,我们体内的微生物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进化,这里的“我们”指的是“全部的mespucha”,“mespucha”术语表达的是生物学上的“共生功能体”,来源于意第绪语。“共生功能体”不仅包括人体内的微生物个体,还包括所有它们在微观上的亲戚。一些微生物劫持我们的自由意志,改变我们的行为,甚至成为“游戏的制定者”。这个新的见解来自一项黄蜂研究。根据定义,同一个物种的成员才能交配、繁衍后代。但研究人员在研究几种宝石黄蜂(肠道内含有96 种细菌)时,发现微生物能决定不同黄蜂物种之间的交配是否会成功。当两种不同物种的黄蜂交配时,它们的后代会全部死亡;但当研究人员改变了黄蜂体内的微生物,不同的黄蜂物种就能顺利地繁殖和生产杂交后代了。以前,我们都说这样的生育问题是基因导致的,但现在我们认为这其实可能是微生物所导致的。一群隐藏的“微生物诱变剂”1能迫使进化改道。拾贰象岛is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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