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抱紧老板娘的大腿
虽然杜月笙决心要进入黄公馆的核心圈子,但此时他还只是个最底层的小伙计,距离核心圈子还有十万八千里。
他知道此事急不得,只能好好表现,耐心地寻找机会,从而博得老板的赏识,以求上位。
不久,杜月笙敏锐地发现,黄公馆的主人虽是黄金荣,但有一个人却是黄金荣最信任的智囊兼助手,黄金荣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甚至还有点惧怕。这个人就是黄金荣的夫人林桂生。
来黄公馆之前,杜月笙就听黄振亿提起过林桂生,知道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如今通过自己的观察,杜月笙更认定眼光犀利、作风豪爽的林桂生乃女中豪杰。
杜月笙觉得,只要抱住桂生姐的大腿,讨得她的欢心,获得她的信任,就一定有出头之日。不过,照黄公馆里的规矩,林桂生平时很少在小伙计跟前露面,杜月笙也就几乎找不到见着她的机会。
但是,也许上天注定杜月笙不是一个凡胎俗物,所以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提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聪明的杜月笙也从来不辜负上天的眷顾,一次次地紧紧抓住了机会。这次,依然如此。
话说林桂生得了一场大病,而当时流行一种迷信的说法:如果在病人床边派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守护,靠着他们头上的三把火——也就是所谓的阳气足,可以镇邪驱魔,有助于病人的康复。
于是,杜月笙作为这些小伙子中的一员,就被安排到林桂生的病房里值班。但他与别人有所不同,别人只是把这当成一个额外的任务,而他却把这当成一个上天赐予的机会。所以,别人仅仅是人在,但心不在;而杜月笙不但牢牢守在床边,而且全神贯注,耳到、眼到、手到、脚到、心到——但凡桂生姐一声呻吟,或者一个眼神,他都心领神会,立刻奉上桂生姐想吃的、想喝的、想要的,但凡老板娘有什么差遣或需要,他总是竭尽全力、漂漂亮亮地去替她办好。
这一切,林桂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半个月后,林桂生的病渐渐痊愈,她把这归于杜月笙的守护有功,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时常夸上两句说:“莫看杜月笙是个孤小人,无依无靠,他的额骨头倒是蛮高,运道邪气好。”
当时,人们的迷信观念还很深厚,不论是江湖上的朋友,或是捕房里的人物,对于某一个人的运道好不好,一向极为重视。某人运道好了,吉星高照,他出马建功的机会自然比较多;否则的话,如若印堂发黯,满脸晦气,老板或上司极可能将他冷藏一段时期,请他休息休息,以免他的坏运道连累了大家。
杜月笙既然被认为吉星高照,又深得老板娘的欢心,那在黄公馆的地位必然是扶摇直上。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进入那个负责运送烟土的核心圈子。因为运送烟土关系到黄公馆的核心利益,半点都马虎不得。参与此事的人,个个都是精兵强将,需要胆识过人、行事机智,杜月笙虽然符合行事机智的要求,但还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证明他胆识过人。
正在这个时候,机遇再一次垂青杜月笙——黄公馆的一个惊险事件,为杜月笙证明了一切。
一天半夜,林桂生紧急把黄公馆的所有男角色都召集到大厅,一脸严肃地告诉大家,有一票烟土的买卖,一只大麻袋已经得手,交给一人雇黄包车拖到黄公馆。可负责断后的人都回来了,而运货的那人却迟迟未到,恐怕是出了什么意外,需要赶紧派人去查找。而这天恰巧黄金荣带着一帮得力干将在外办事,所以只能是矬子里拔将军,看在黄公馆里的男角色中,有没有人敢承接此事。
林桂生说完之后,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担当此事。
看着眼前这帮脓包,林桂生急得团团转,时间不等人啊,时辰一过,麻袋运送出城,那黄老板的台就塌定了。试想,黄老板自己就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总探长,如果连他的货色都被劫,那传出去岂不砸了黄老板的招牌?
其实,杜月笙早就拿定了主意: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但他并没有急不可待,而是稍微拖了一会儿。这样做,一是为了避免给人急于立功表现自己的印象,二来也能让桂生姐认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片刻之后,他才上前一步,沉稳地对林桂生说:“老板娘,我去跑一趟吧。”
这让林桂生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黄公馆里有那么多虎背熊腰的伙计,但在紧要关头,站出来的却是这个瘦小的杜月笙。
林桂生的眼里充满了赏识的意味,但同时还夹杂着一点怀疑。在这无兵可派的当口,她也只能让杜月笙去试试了。
“那就派你去,要不要人帮忙?”林桂生问道。
“不用。”杜月笙说得斩钉截铁。
杜月笙想得很清楚,既然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是成是败都由自己一人承担,不想跟人分享。只有这样,一旦事成,才能证明自己的分量。
问明白运送货物的路线,杜月笙向林桂生借了一支手枪,自己又带上一把锐利的匕首,踏着坚定的步子迈出黄公馆,跳上一部黄包车,也不说让车夫拉到哪,只是命他向前快跑。
黄包车在飞驰,杜月笙的脑子也在飞速旋转:劫了烟土后,那贼会向何处去呢?
此刻,可谓万分火急,留给杜月笙考虑的时间越来越少。但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琢磨出了门道:既然那贼劫的是黄公馆的货,那他绝对不敢留在黄老板的地盘——法租界。同时,上海县城一到夜晚便四门紧闭,那贼也进不去,因而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挨着法租界的英租界。
考虑清楚后,他又细细盘算了一下时间和行程,然后胸有成竹地对车夫说:“快点,洋泾浜!”
洋泾浜是法租界和英租界的接壤处,中间有一道小河沟,浜南是英租界,浜北是法租界。杜月笙想,那贼要想从法租界进入英租界,必然经过此处。而按时间来看,他肯定还没有进入英租界。所以,在洋泾浜守株待兔,肯定能大功告成。
夜色昏暗,无月无星,街上也没有路灯,杜月笙坐在车上,一边紧握着手枪,一边耳目并用,仔细搜索着可疑的人影。果然,杜月笙的判断是正确的,追出去没多远,他就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黄包车。
他朝着车夫大叫:“快,跟上前面那辆黄包车。”
车夫赶紧加快脚力。
一麻袋烟土有一百多斤重,再加上长途奔袭,所以前面的黄包车走得极慢。不一会儿,就被杜月笙赶上了。
黑暗中,杜月笙迅疾地跳下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偷土贼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朋友,你失风了!”杜月笙镇定地说道。
说话的当口,杜月笙的眼睛紧紧盯着车上那个人的胳膊,只要他有掏武器的动作,就立即开枪。但那偷土贼显然不是什么行家里手,两只手被一百多斤的麻袋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兄弟是哪条道上的?”偷土贼哆哆嗦嗦地问道。
“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把手举起来,下车。”杜月笙命令道。
那贼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麻袋底下挪出来,乖乖地举着双手下了车。杜月笙赶紧搜身,把那贼身上的匕首取出来,扔出一丈多远。
这下他彻底放心了,偷土贼身上再无武器。
杜月笙对吓成一团的车夫说:“这事与你无关,待会儿你只要把这包东西送到同孚里的黄公馆,我不但不怪罪你,还会赏你两块大洋。”
那车夫正吓得浑身筛糠,听到杜月笙这话,如同喜从天降,就是不给他钱,他也只有听命的份儿,何况两块大洋对一个车夫来说也是不小的收入。
他赶紧点头,连忙说:“遵命,遵命。”
目睹刚才杜月笙干净利索处理事情的方式,偷土贼认定他一定是黄公馆里的大人物,于是跪地求饶道:“兄弟就是混口饭吃,没想到冒犯了黄公馆,大哥饶命啊!”
杜月笙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没人会要你的性命,黄公馆什么时候‘做’过人啊?”
那贼如释重负,起身想走。
“慢着!不要你的命,但你总得跟我回黄公馆,向老板做个交代吧?”
偷土贼刚刚平静地神色立马又紧张了起来。
杜月笙又是微微一笑,说:“莫紧张,我们桂生姐是刀子嘴豆腐心,菩萨心肠,最多骂你一顿,然后你离开上海滩,不要再让黄公馆的人看见就是了。”
那贼赶紧谢过杜月笙,然后跟着他坐上黄包车,与拉着烟土的黄包车一块儿朝黄公馆奔去。
车子抵达黄公馆后,在门口等候的兄弟们赶紧把麻袋搬进去,同时把偷土贼押进大厅,另有人立即把此事报告了林桂生。
林桂生听说人赃俱获,着实吃了一惊,不得不对瘦弱的杜月笙刮目相看。
她满脸喜色地跑下楼,亲自迎接今晚的英雄。
杜月笙看到林桂生,若无其事地汇报道:“老板娘,货已搬进厨房,人在客厅里,等候您发落。”
杜月笙一脸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这令林桂生更是大吃一惊,她原以为,如此一个小伙计立了如此一份大功,一定会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如何智勇双全、如何擒获偷土贼,以邀功请赏。
但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小伙子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甚至连轻描淡写都算不上,只是简单了汇报了一下结果。
“真是个人才。”林桂生在心里暗叹。
“好,你下去休息吧。”林桂生对着杜月笙说。
然后,她来到偷土贼面前。与杜月笙预想的一样,林桂生虽然是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也仅仅是停留在“骂”的层面,既没要那贼的性命,也没动他一毫一发。
骂完后,她一挥手,道:“滚吧,滚出上海滩,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那贼磕头谢恩,从此远走他乡。
立此大功后,杜月笙充分证明了自己,从此成为林桂生最信任的心腹干将。而黄老板从林桂生那里听闻此事后,也着实吃了一惊,并渐渐地委以重任。
杜月笙知道,他离那个核心圈子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