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时代》这是一个父子兄弟间为了金钱和地位尔虞我诈的故事。扑朔迷离的人物纠葛,环环相扣的故事线索,离奇地将一位身怀绝技的无名黑客卷入其中。历经一连串威胁、诱惑和追杀,一座矗立在盐碱地上的钢铁之城扑面而来。城里高楼林立俨如幻灭的城堡残片,城外一道森严的古城墙在不知不觉中让人们委顿“围城”。沧海城,这个背负着几代人致富之梦的地方,而今,智慧与权谋的较量无处不在……网络时代的阴谋在精耕细作,颠覆和蚕食着人世间的伦理亲情。无法聚焦清晰的真相停在了阴谋的背后,人性中的丑恶与贪婪被演绎得恣意荒凉。
编辑推荐语:
一段隐没在商海中的《围城》
时代变了,风景变了,故事没有变,这是一个中国式的《城堡》
后记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和一批刚刚踏上文坛的青年作者围坐在老作家徐迟的身边,听他讲述自己的创作经验,介绍我国杰出的数学家陈景润艰苦的生活经历和不懈的奋斗历程。那时候,他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像一股暖流传遍大江南北,给刚刚脱离十年动乱的中国带来了科学的春天,给初出茅庐的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气息。
一个作家,一部作品,激励着一代人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多年后,突然听说徐迟跳楼自杀的消息。一位如此大气和睿智的老人怎么会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呢?震惊之余朋友告诉我,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电脑和网络。徐迟热爱新生事物,是那个年代最早使用电脑写作的老作家,他整天沉浸在一台286苹果机前,在不太通畅的互联网中追寻未知的世界。
那时候,能使用电脑和知道网络的人很少。周围的人见他行必电脑、言必网络,不知所云,反而怀疑他得了“电脑病”和“抑郁症”,把他送进了医院。那是个信息即将爆炸的年代,导火索已经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老人敏感地预测到信息将改变人类的生活,陷入“世纪末日”的恐慌之中。他担心中国文字难以数码化,担心自己会被抛弃在信息时代之外,他担心未来的网络战争会毁灭人类,不愿中华民族再次陷入落后挨打的境地……
这是一种忘我的焦虑,是一种高于庙堂之上的先天下之忧而忧。
这个时代的变化太快了。
当今天的我们拿着手机漫游在移动的互联网上,分享着全世界即时信息的时候;当3G、4G飞快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更新换代的速度比高铁还快的时候;当维基解密网站突然公布了二十五万份美国的外交机密文件,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和丑闻公之于众,造成了“全球性的政府恐慌”的时候,谁还记得和领会徐迟老人当初的焦虑?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离开武汉,在天津主持一家外资企业的筹建工作。那地方离团泊洼不远,闲暇时我经常去走一走。那里有一弯清凉的湖水,有一片望不到边的芦苇荡,有不时起飞的水鸟,还有一些遗留的空屋和草棚。那里曾经是中央文化部的“五七干校”,有上千位中国著名的作家、诗人及文艺工作者在此经历了人生中最磨难的时光。
徜徉在先贤们走过的泥泞小道上,呼吸着先贤们留下的气息,可以看到湖边竖立的一块岩石上,镌刻着诗人郭小川著名的诗篇《团泊洼的秋天》。那优雅的诗句像一把柔韧的梳子,梳理着我心中无尽的遐想。
团泊洼边上有个大邱庄,过去极穷,满村都是讨不到老婆的光棍汉,他们最大的梦想是:“大碗吃面,管饱;抱个老婆上坑,管操。”在那里我目睹了他们奋发图强、由穷变富,成为“万元户”“亿元村”“百亿村”“万亿村”的过程,看着他们在盐碱地上盖起一片片高楼大厦。
那时候,大邱庄有许多国内外的常驻记者,报道着他们日新月异的变化。络绎不绝的团体、个人乃至一些国家的使节蜂拥而至,赶来来参观学习他们的致富经验。经常有一些朋友慕名而来,我带着他们去看大邱庄的“九龙壁”,去参观他们的“尧舜集团”,去瞻仰他们的“帝王酒店”,去漫步他们的“香港街”,去聆听他们暴发的秘诀……
一位朋友问:“大邱庄像什么?”
我套用媒体上的官话回答:“它是全国农村致富的典型……”
“狗屁——”朋友笑骂道,“一座典型的中国城堡。”
中国城堡?这四个字触动了我。我难以确认它的准确性,却又无法否认它的现实性。这些年,走过中国不少的地方,见识过不少大、中、小型企业,目睹他们兴衰存亡,发现“中国城堡”无处不在。
一天夜里,一个电话惊醒了我,一位当地的政府官员通知,军警已经包围了大邱庄,正在通缉和捉拿领头人,让各企业的员工不要轻举妄动。
一个如日中天的致富典型一夜之间突然崩塌,不免让人十分震惊和惋惜。我看了当时所有的报道,只觉得隔靴搔痒,不禁想起当地流行的一个传说:盛唐时期,有一个叫作“渤海国”的小王朝,其富足的程度可以与京城长安媲美,一夜之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因为外族的入侵还是内讧造成的毁灭?至今无法考证。
当今世界,商战愈演愈烈,公司的力量决定着世界的未来,各个国家、各个地区、各个集团之间,横刀跃马,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和发展拼杀着一条血路。我安静下来,坐在玻璃窗边,看天际云卷云舒,看世上风雨变幻,看人间悲欢离合,喧嚣中鸡犬升天,转眼间皇冠落地……眼前的大邱庄,有太多让人玩味之处。
时代变了,风景变了,故事没有变。当我拿起笔准备记录下所见所闻时,写下了“中国城堡”四个字。作为一部小说,我决定把自己的视野放在这个地方和这个时代。
文明的冲突,其实是时间和空间的冲突。这个地方和中国其他的地方相比,除了方言不同和饮食口味的差异之外,没有两样。这个时代伦理颠覆、浮躁纵欲、万象众生。我们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里,经历了西方世界三四百年才能经历的巨大变化。在这些年里,历经商海沉浮,阅尽人间春色,看着人们在各式各样的买卖和交易中无情地争斗和阉割,一切如同在梦幻中穿越。
我在小说中臆造了一座沧海城。
城里高楼林立,城外却有一道森严的古城墙。一只九节手控制着城堡里的一切,想进的人进不去,进去了人的出不来。有的人貌似忠诚、长期蛰伏、一旦得势便想跳出城堡,去实现他的黄粱美梦,结果鸡飞蛋打、人财两空;有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蹿下跳、内外勾结,使尽浑身解数也进入不了这座通达四方的城堡……一个名不见经卷的“黑客”远道而来,还没来得及进城就九死一生,陷入无穷无尽的威胁、诱惑和追杀之中,又一次次地化险为夷。
黑客(Hacker),原本是个褒义词,指的是一些程序专家和网络精英们信息共享的文化群体。当今世上能称之为黑客的,大多是一些天才。所谓“黑”,似乎还不能光明正大,不能名正言顺;所谓“客”,过眼烟云,来无影去无踪者也。这个年轻人是这个时代的象征,他用指头和键盘打通这座城堡过去与未来的通道,拆除了萦绕在人们心头上古老的城堡。
世界已经进入了黑客时代,计算机和网络无所不在,从心理到生理,从政治、经济、科技、文化到生活、娱乐甚至犯罪……无形无迹的信息空间,给人类带来巨大的发展和变化的同时,也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这是一场发生在虚拟空间里的战争,它没有硝烟和爆破,却是人性与贪欲的较量,是智慧与权谋的决战。
在创作本书的过程中,我不禁想起了徐迟老人。谁说他得了“电脑病”和“抑郁症”?老人家是先知先觉。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意识到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因此他焦虑、忧心忡忡,直至从楼上一跃而下。也许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世人警醒,却不知这一切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个最坏的时代。
一百多年以前,人们在这样说;一百多年以后,人们还会这样说。
我们有幸经历这个时代,我有幸记录着这个时代。
二〇一五年三月十五日续
吕运斌,湖北省武汉市人,生于一九四九年,毕业于武汉大学文学院。原在武汉工作,现在天津生活。八十年代起发表作品,著有《蓝湖》《天馋》《老街》《亭亭木兰花》《汉正街系列》《中国蓝调》《无名的名山》《无名的丰碑》等多部作品。
第一章 无名侠客 1
第二章 世纪雪崩 11
第三章 千里快哉风 23
第四章 异度空间 33
第五章 梦断罗湖 45
第六章 伊莎贝尔 58
第七章 桃花劫 68
第八章 在劫难逃 78
第九章 千古谜城 91
第十章 沧海横流 103
第十一章 美人计 113
第十二章 空箱子 123
第十三章 现代游戏 134
第十四章 车祸 147
第十五章 盛开的向日葵 158
第十六章 水之物语 169
第十七章 十字交叉的路口 180
第十八章 天鹅湖 191
第十九章 马蹄形设计 203
第二十章 柳树林 214
第二十一章 渔家唱晚 226
第二十二章 生死工程 239
第二十三章 生日快乐 250
第二十四章 九节手 261
第二十五章 凋谢的向日葵 272
第二十六章 端口阻塞 283
第二十七章 沧海论剑 294
第二十八章 落子无悔 306
无名侠客
深圳国贸大厦的背后,有一条不起眼儿的马路,人称水货街。几家广东菜馆,几间酒吧,平常并不热闹。每天下午五点半到七点之间,行人骤至,其中有一些脚蹬回力鞋、身背双肩包的年轻人出没。他们面色苍白,目光游移,行动飘忽,见了人迎上去,若无其事地做一个手势,表示他身上有你要的东西。
他们或许是刚从学校毕业出来,还没有找到工作,在此倒点水货为生。有的可能已经在某个地方上班,薪水不高,花销不够,从所供职的公司里把一些常用的软件拷贝出来,拿来换点儿零花钱。
也有专门从事这类勾当的人,在这里倒卖非法获取的商业软件,交流隐秘资讯,从中渔利。这种人消息灵通、嗅觉敏锐,眼睛盯着别人正在开发的东西。人家的庆功会还没开,成果就被他们挖出来了。他们本人并不露面,甚至可能就坐在附近某间酒吧的窗户后面,举着杯子监控着马路上那些小虫子们的交易。
国贸大厦耸入云天,身居高楼之上的人,仿佛置身度外。他们看天际云起云落,看世上风雨变幻,看人间悲欢离合,时光漫长而无聊。天气晴朗时,楼外的天空像一杯隔夜的茶水,澄黄无味,刮风下雨则纷纷扰扰,意乱情迷。失恋的女孩把一颗心画到玻璃窗上,任凭乱箭穿心。
时代变了,风景变了,规则没有变。漂亮的茶色玻璃幕墙里,聚集着数十家名声显赫的公司。看起来互相之间壁垒森严,其实那些各自视为珍宝的资讯,像洗手间里的自来水,拧开龙头就源源不断地流走了。坐在档板后面的小姐们、先生们,身穿白色衬衣,挂着胸卡,一个个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刻正神游何方。一到晚上,他们便关进各自的小屋,插上电源,打开调制解调器,敲击键盘,移动鼠标,头顶发亮,壮志豪情油然而生。
这些人崇拜冷兵器时代那些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侠客,自以为是当代的负剑英雄。他们挑战权威,玩弄智商,举手之间,飞沙走石,天下大乱;他们动机叵测,行为怪异,以攻击传统和捣乱秩序为快乐;他们自视精英,行侠仗义,梦想成为时代的加速器。
乙林在国贸大厦里的一家公司上班,一台电脑是他的全部世界。此人看上去眉清目秀,其他并无特别之处。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对上司恭敬,对同事礼貌,不抽烟,不喝酒,不泡舞厅;不张扬,不是非,不凑热闹,有一点儿大隐于市的味道。
他有过一个老婆,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名叫法门。当年,老婆像沙里淘金一样,发现他对电脑有特殊的灵感,觉得奇货可居,豪情万丈地嫁给了他。不久之后就发现,这个只会彻夜捣鼓键盘和鼠标的家伙,是现实生活中的弱智。晚上通宵不睡,白天神不守舍,家务事一窍不通,日子没法过下去。吵了两年,俩人掰了。老婆带着儿子重新嫁人,他只好独善其身。儿子同样酷爱电脑,因此老婆规定他每周只能探望一次,说话时绝不准提及“电脑”二字。深受其害的老婆,不能容忍他把恶习传染给后代。
法门脑袋很大,五官小而且相对集中,像个可爱的玩偶,让人爱不释手。只要能和儿子见面,乙林答应所有的条件。每到周六,他都迫不及待地把儿子约出来,一起坐在麦当劳的玻璃窗前,一边吸着饮料、咬着薯条,一边海阔天空地神聊。
那是乙林最幸福的时刻,他可以把自己心里想象的任何东西告诉儿子。儿子则像个转世的巫师,能将他梦境般的想象解析得简单明了,让老子张口结舌。
上司给乙林的任务是收集各种信息。这意味着他可以任意点击,进入那些别人进入不了的目标。办公桌上是台过时的品牌机,内脏一次次地攒过了,里面运转着的是当下功率最强的芯片。主机的噪声大了一点,引擎的速度和穿透力却无可匹敌。他四处漫游,只要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就拿下来,那些东西包括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生活、隐私……无所不及。
这些人有个不太雅的称号:黑客。
所谓黑客(hacker),原本是个褒义词,指的是一些程序专家和网络精英们信息共享的文化群体。世界进入了黑客时代,计算机和网络对人类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从心理到娱乐、智能、科技、商业、军事、文化甚至犯罪,无所不在。无形无迹的信息空间,给人类带来巨大的发展和变化的同时,也带来意想不到的威胁与危险。
当今世上能称之为黑客的,大多是一些天才。所谓“黑”,似乎还不能光明正大,不能名正言顺;所谓“客”,过眼烟云,来无影去无踪者也。黑客的心,很难说是美丽还是丑陋,但一定是超常之心,谋略之心。他们才华横溢,想象力丰富,有的登峰造极,有的精细入微,有的瞒天过海,有的偷天换日。黑客世界,是制造和葬送天才的洞穴。
黑客的目标是进入。他们殚精竭虑,进入资讯、进入机密、进入数据……进入一切想进入的地方,去翻动时空,让世界的强者们处于恐怖的边缘。美国军事系统,每天会遭到数千次黑客的入侵。一名中尉,凭借一部调制解调器使一支联合艇队缴械投降;一名十六岁的英国少年,点击了几下键盘,攻入美国太空发展中心,危及到三十多个系统的安全……数如蝼蚁的网虫们一旦发难,任何强权都胆怯三分。
未来战争,是时间与空间的较量。当美国军舰上的导弹瞄准阿富汗山沟里骑着毛驴的恐怖分子的时候,当海豹突击队突然降临巴基斯坦击毙本·拉登的时候,当太平洋上空的卫星引导着佛罗里达的火箭进行拦截试验的时候,美国的情报系统惊悸地发现,有人试图进入它的网络空间,发动突然袭击。那东西犹如一把银针,将它撒向太空,只要扎到一根神经,整个系统便顿时一片紊乱。
二○一○年的那个冬天,“千年极寒”的传说甚嚣尘上。维基解密网站突然公布了二十五万份美国的外交机密文件,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和丑闻公之于众,造成了“全球性的政府恐慌”。白宫的强人们没有料到,朱利安·阿桑奇,一个新时代的罗宾汉,一个携带着一台电脑闯天下的英雄,会给强大的帝国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进入网络,是乙林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晚上,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十个指头敲击着键盘,早已神游四方。在那茫茫的夜空中,到处都是林立的山头和招展的旗帜,数不清的幽灵在其间厮杀与游荡,英雄们的邀约与聚会如繁星闪烁。
乙林是个独行者,他喜欢造访那些设计精致布防严密的城堡,欣赏那里正在上演的喜剧或者悲剧。如果有兴趣,甚至可能参与进去,扮演一个捣蛋鬼的角色,稍施手脚,悲欢交集。
他的进入从来不动声色,那种心驰意达、具有侠客式的快感。有时候能够领略到一些高手的邪门怪招,有时候也能发现某些系统的缺陷或者谬误。心情愉快时,发个帖子过去,指点迷津。热闹时会有三五个甚至更多的高手参与,帖子飞来飞去,如同华山论剑。
有时候也会碰到令人恼怒的对手,不但智商低下而且蛮横无理。
某个凌晨,乙林进入“SLAC(斯坦福直线加速器中心)”,发现该中心计算机的终端设置上有个疵点,如不及时处理,一旦出现故障,所有的数据会在几秒钟内全部跑掉,断送他们多年的研究成果。
乙林发了个帖子,提醒“SLAC”停机检查。
然而对方却不买账,甚至让他“scram(滚开)”!
他轻蔑地一笑,随手写了个运算程序发了过去。那台计算机得到指令以后,整个系统便以成倍的加速度,飞快地进行无限循环运算。不到一分钟,垃圾堆砌,“SLAC”不堪重负,骤然停顿。
可以想象得出,“SLAC”的大厅里警报飞鸣、人头攒动、乱作一团的情景。对方无奈,只得承认计算机上的瑕疵,并发函求救。
乙林轻击鼠标,轻而易举地删除瑕疵,使其恢复正常。
这消息在一夜之间不胫而走,被网络上的小虫子们渲染为壮举,称之为“无名侠客”。
国贸大厦的玻璃窗外乌云密布,台风“玛利亚”正在南海上空堆云聚雨,招降纳叛,孕育着又一次淫荡的狂欢。不断地有消息从大楼电视屏幕的右上角插进来,警告人们采取预防措施:
……台风中心位于北纬18。5度,东经122。3度,中心最大风力12级,风速85米/秒。台风将继续向偏西方向移动,逐渐穿过巴林塘海峡进入南海。受其影响,本市今天有12级大风并有大到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