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全球史高度,精彩再现第三世界近500年波澜壮阔的近现代化进程。该书从全球视野出发,将第三世界看成西方世界自身的一部分而非只是其殖民地,考察了第三世界在1400—1980年间的历史发展进程。作者将第三世界视为一个流动的整体,按照依附论和世界体系论对其进行解释,细致地勾画出西方资本主义的形成和发展与第三世界的形成和扩大之间的相应联系,深入剖析了第三世界的经济依附和地理演变,并从广阔的角度探讨了第三世界革命运动的整体发展趋势。
作者前言
当为数众多的前殖民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纷纷赢得独立时,第三世界的历史学家们便从各自的民族立场出发,着手编写本国的历史。这是对殖民时代历史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反作用。因为那些旧历史都是站在伦敦、柏林或巴黎的立场上,而不是站在拉各斯、仰光或开罗的立场上编写的。新的民族历史确实需要,而且是期待已久的了。然而只有这些历史还是不够的,因为历史也同其他领域一样,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换句话说,第三世界的各国历史凑集在一起表明不了这个整体的结构和动态。第三世界所有民族的共同经验和利益—不管他们在历史、文化和政治信仰上有着多么大的差异——只有在整体的结构和动态中才能得以显示和澄清。
一部合成一体的第三世界历史或许为第三世界人民所急需,但它同美国人和其他发达国家的西方人士有何相干呢?过去的答案一向都是从屈尊俯就的同情角度去看问题,诸如:既然居住在第三世界的人类大多数都是地球上的不幸者,那么,我们这些发达世界的幸运儿便理应承担起照料兄弟的责任。因此,我们应该了解第三世界为什么这样困窘,然后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这就是为什么上几代西方儿童被告诫说“不可浪费粮食!想想那些挨饿的亚美尼亚人吧”;也正是本着这种善心,现今的儿童在万圣节前夜纷纷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捐助小钱来周济那些身患疾病和营养不良的人们。
就现在来说,照料兄弟的人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因为成人也好,儿童也罢,挨饿者的人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相应的增长。然而如果考虑到美国人口只占全人类的不足6%,而绝大多数人类都生活在第三世界—从这个关系上来看,这种慈善为怀的意义简直就太微不足道了。在现代科技空前强烈的冲击下,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的人民都发现他们今天“坐在同一条船上”(in the same boat),他们正在为一些相似的问题发愁,正面临着一同覆舟溺水的严峻而现实的前景。
如果认为这是无稽之谈的话,那就不妨想想越南战争的后果:直到现在美国社会还没能完全治愈这场悲剧在其政治经济上留下的创伤。也不妨想想我们日益依赖着的第三世界:那里既是我们产品的销售市场,又是我们的原料来源地,而且由于我们自产的原料日趋枯竭,那些地区对我们便显得格外重要。最后,请再想想一个不大为人所知的事实: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正在陷入过去认为只有第三世界才会碰到的那些麻烦之中。我们的生活模式正在被第三次工业革命重新塑造;而这次工业革命威力之大、影响之广,实为前两次工业革命所望尘莫及。这次工业革命的冲击遍及全世界:它一方面提供共同的机会,另一方面又带来共同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放眼周围而又留心注视一下的话,我们就会发现,第三世界的许多问题都正在我们这个第一世界里突然发生。试看:
例一:失业。旷日持久的结构性失业一直是第三世界国家的一个特点。今天这种现象在第一世界也已然普遍。其根本原因是发达国家向欠发达国家既输出商品又输出产业。向海外低廉劳动力地区每移植一家工厂,便输出相应的工作机会,或者说,同时输入相应规模的失业人数。正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新技术才有可能使工业本身大规模移向廉价劳动力的国家,从而导致一个共同的全球性劳动市场正在形成。这样一来,原先享有优惠和高工资待遇的西方劳工,也就只好来分担第三世界工人的传统性失业和低工资了。联合汽车工人工会副主席马丁·格伯(Martin Gerber)对这一事实作出了反应,他警告工会工人说:“今后几年我们将不得不从产业工会的规模转向国际性工会的规模……由于福特这样的跨国公司每年有三分之二的利润来自海外,加上零部件的通用化和‘世界型汽车’这类产品的盛行,一国性的工会组织已经过时了。”
例二:农民破产。资本密集的大型农业综合企业的技术先是摧垮了美国的农场主,继而又摧垮了第三世界的农民。取代劳动力的新农业技术把美国的家庭农场数目从1930年代中期680万的高峰锐减至1980年的280万,至1985年估计会降到100万。被淘汰的农业人口流入城市,于是,农业部1975年预算的三分之二便被拨作救济城市贫民的粮食费用,其实很多城市贫民都是农业部自己推行的农业综合企业技术把他们驱离土地而造成的。同样,第三世界的城市周围到处充斥着逃离农村的农民居住的贫民窟,所不同者,只是这些农民得不到像比较富裕的美国所实行的那种政府救济罢了。
例三:贫困。今日的世界,有5亿人患营养不良症,占总人口的八分之一。营养不良现象在美国蔓延得虽不太广,但却绝非丝毫没有或微不足道。就营养不良的美国人数来说,一个公认的数字是2000万。这个数字同全国经济机会咨询委员会(National Advisory Council on Economic Opportunity)1980年的报告是相符的。该报告认为,从1960年代中期发起“向贫穷开战”以来,“贫穷并无稍减”,即官方认定的贫穷美国人(一个四口之家全年总收入低于7450美元即为官方认定的贫困户)仍然多达2500万人。“贫穷”一词在人类语言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消看看1980年9月巴尔的摩市2.6万人在酷暑下排成长队一连数小时等待申请那75个政府工作名额的情形,就不言自明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触目惊心的了,”市政委员会主席沃尔特·奥尔林斯基(Walter Orlinsky)说。“你在美国其他任何正在老化的城市里都会遇到同样的长队。对此人们都已习以为常,毫不见怪了。”
例四:政治犯。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安德鲁·杨(Andrew Young)只因说了“美国同苏联一样也有政治犯”这样一句话,便在1978年8月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结果被责令辞职。他在答辩时指出:“有形形色色的政治犯。我倒以为,某些人之受监禁与其说是因为他们坏,不如说是因为他们穷。”为了支持这一观点,“拯救人类人民同盟运动”(People United to Save Humanity,PUSH)理事杰西·杰克逊(Jesse Jackson)牧师断言,美国监狱40万在押犯中,有30万是黑人或棕色人。“我的意思是说,美国全部犯人有四分之三是黑色或棕色皮肤,这一事实本身即反映着某种同我们对刑事犯罪的一贯看法完全不同的东西。既然是美国政治制度的缺陷导致那么多人饱受铁窗之苦,在这一意义上他们便纯属政治犯,那么,卡特总统为另一些人的行为大声疾呼的‘人权’问题同样也该适用于他们。”
例五:少数民族聚居区和殖民地。杰出心理学家肯尼斯·克拉克(Kenneth Clark)分析过美国城市少数民族聚居区的状况,认为这是“外界势力强行加入和贫弱无援、因袭成制的结果”。为了证实这一论点,克拉克指出:少数民族聚居区的政界领袖仰赖更大的权势集团,而它的社会机构则全靠外部力量来支持;该区经济中占优势的小商业多半属于在外老板,其住宅也多属在外房主所有,其学校也全由居住于该社区以外的人士所控制。克拉克的结论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实际上是社会的、政治的、教育的殖民地,而尤其是经济的殖民地。那些被限制在这个区域的围墙之内的是贫困无告的各族人民……”
例六:州与殖民地。第一世界国家内部的那种依附和剥削关系,并不只限于针对少数民族。这种关系已经超越了肤色界限而囊括了所有地区。这从下面科罗拉多州州长狄克·拉姆(Dick Lamm)反对露天采煤公司的呼吁中就可得到证实:“我们已经看到了肯塔基、田纳西、西弗吉尼亚和其他几个州的遭遇—它们充当了全国的煤箱;我们决不会让这种情况再轮到我们头上……如果不是出于它们领导人的断然态度,某些做法简直就像对待殖民地一样,毫无差别,不论它们是科罗拉多还是刚果。我们决不想成为殖民地。”
例七:文化帝国主义。第三世界各国都在抗议“文化帝国主义”—他们指的是第一世界通过其手中控制的全球性大众传播媒介硬塞给他们的那些货色。其实文化帝国主义在第一世界各国内部也照样猖獗。这从《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下面的一段分析中即可窥见一斑:
现今,八家公司控制着三家电视网、《时代》《新闻周刊》两家杂志、《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盛顿明星报》(后两者是首都仅有的两大报纸)《华尔街日报》《洛杉矶时报》五家大报、至少占据电视观众总人数40%的许多电视台、独占鳌头的无线电广播电台、有线电视工业的主要市场、执牛耳的图书出版公司,以及一连串遍及全国各枢纽城市的报纸和一大群经营传播媒介和非传播媒介的企业。
以上种种并非说明美国已经成为第三世界,而是说明富裕的发达国家和贫困的欠发达国家之间的那种传统差别已不再泾渭分明、互相排斥了。第三世界所独具的条件和制度正在向第一世界内部广泛蔓延。分界线模糊的重要原因就在于地球上所有各个地区都正在逐渐成为国际市场经济的更加紧密关联的组成部分。这种“全球性经济”(global economy)早于15世纪便已具雏形;那时西北欧的资本主义经济刚开始向外扩张:首先扩张到东欧,接着扩张到美洲、非洲和亚洲。这些海外的大片地区逐渐变成隶属和依附于那些工业化宗主国所形成的中心。换句话说就是,这些地区围绕发达的第一世界中心区而形成了欠发达的第三世界外缘区。
由外缘和中心构成的传统二分格局正在暗遭破坏。当前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强大技术动力正在抹掉迄今为止第一世界特权民族同第三世界从属民族之间的种种差异。所有地区的居民现在都正在变成从属民族—即都将遵从全球性市场经济的指令。由于在那些工业化宗主国内部也产生了第三世界的种种景况,第三世界的历史也就不再只是那些与我们仅有偶然联系的远邦异国的历史了。现在它已成为我们自己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我们也就需要有“一种共同的认识”(A Common Vision),这也是本书最后一章的主题立意之所在。
斯塔夫里阿诺斯(1913—2004),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加州大学历史系荣休教授,“全球史观”的倡导者,因其杰出的学术成就而荣获古根海姆奖、福特天赋奖和洛克菲勒基金奖。代表作为“全球史观”三部曲:《全球通史》《全球史纲》《全球分裂》。代表作品:《全球通史》《全球分裂》《全球史纲》。
目录
第一编 第三世界的出现(1400—1770)
第一章 导言
第二章 商业资本主义和新大陆殖民主义的时代
第三章 第三世界在东欧的开端
第四章 第三世界在拉丁美洲的开端
第五章 非洲:一个外缘地区
第六章 中东:一个外缘地区
第七章 亚洲:一个外缘以外的区域
第二编 第三世界: 一个全球性体系(1770—1870)
第八章 工业资本主义和渐趋衰落的殖民主义的时代
第九章 拉丁美洲的新殖民主义
第十章 非洲:从奴隶贸易到合法贸易
第十一章 中东进入第三世界
第十二章 印度进入第三世界
第三编 第三世界:一个全球性体系(1870—1914)
第十三章 垄断资本主义和全球殖民主义的时代
第十四章 非洲进入第三世界
第十五章 中国进入第三世界
第十六章 俄国进入第三世界
第十七章 日本的例外情况
第十八章 第三世界反抗运动(早期阶段—1914年)
第四编 第三世界争取独立的斗争:20世纪
第十九章 防御性垄断资本主义、革命与新殖民主义的时代
第二十章 第一波全球性革命浪潮(1914—1939):发轫于1917年俄国革命
第二十一章 第一波全球性革命浪潮(1914—1939):革命在全球范围的展现
第二十二章 第二波全球性革命浪潮(1939—):1949年中国革命的发端
第二十三章 第二波全球性革命浪潮(1939—):全球性革命现象
第二十四章 共同的认识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