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至2004年年初,作者作为中央电视台驻外记者奔赴埃及,参与了开罗记者站的建立。常驻埃及的5年,作者和同事报道了很多重要历史事件,包括伊拉克战争、巴以冲突、以色列从南黎巴嫩撤军、土耳其地震、阿尔及利亚地震、海湾空难等;采访了很多历史见证者,包括中东地区各国领袖,也包括很多在战争中挣扎的平民百姓。
精彩刺激的五年,使作者感触颇多。十几年后,作者用文字抒发出那几年身处中东动荡世界里的真实感受,与读者分享那些难忘的日子,难忘的经历。
序 言
2016年3月,当我坐在电脑前,准备记录一些当年在中东地区工作的经历和感触时,人却身在美国,在位于芝加哥市中心的寓所。而这时候,我作为中央电视台的一名驻外记者,在美国已经工作了五年整。
这是我在国外工作的第二个五年。20世纪末的1999年,我和同事梁玉珍老大姐一起,作为央视驻外记者来到了埃及,建立起央视在中东地区的第一个记者站——开罗站,并一直工作到2004年年初。
此时,早春三月的芝加哥,乍暖还寒,窗外的残雪随处可见。不远处,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的密歇根湖开始解冻。夕阳下,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街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透过紧闭的窗子,都市的喧嚣声声入耳。
望着窗外的景色,我的心绪悠然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中东,那个我曾经工作和生活过五年多的地方。此刻的开罗应该是旭日初升吧,办公室楼下静静流淌的尼罗河又该是波光粼粼、船帆点点了。凭窗远眺,那座历经5000年历史的金字塔,不知道又要第多少次迎来日出朝霞。飘进窗子的,应该是清真寺大喇叭送来的高昂的宣礼声了。而此刻,在巴格达,在耶路撒冷,在贝鲁特,在大马士革,那些我曾经去过的地方,那里的老朋友们,还有那里从未谋面的人们,还都安好吗?
真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个遥远如天边的地方,那段像梦一样经历过的五年,竟然还是这样清晰地刻在脑海里,这样的刻骨铭心,甚至超过了在美国同样的五年工作生活。也许是因为那里的人民太过淳朴,也许是因为那里发生的许多事情太富有冲击力了!
伊拉克战争,巴以冲突,自杀式爆炸,定点清除,核危机,空难,地震……
耶路撒冷,加沙地带,巴格达,大马士革,贝鲁特……
卡扎菲,阿拉法特,沙龙,佩雷斯,穆巴拉克……
五年多的时间,作为中央电视台驻中东地区的记者,我和我的同事报道了这些事,去了这些地方,见到了这些人。
当我结束在中东地区的工作,转道法国回国时,曾经很有感触地对到机场接我的朋友说,在巴黎可真舒服啊,朋友笑笑说:此言何来?你不是才下飞机一个多小时吗?
是啊,一个多小时的印象已经足以令我在心理上感受到冲击。巴黎街头,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绿树成荫,见不到端枪的士兵盘查行人,见不到装甲车隆隆驶过,更没有街垒旁的浓烟和燃烧的大火。这对我来讲,相比那些在中东地区早已习惯的景象,反差实在是足够大了。
前不久读到阿拉法特夫人苏哈的回忆录,她在写到离开巴勒斯坦来到巴黎生活的感受时,竟然也有这样几句话:“在这里我有一种奇怪的自由感……我最先发现的是,大街小巷没有军队,因为我习以为常的是,天天目睹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十字路口……”看来,不仅仅是我,很多人在中东地区生活工作过一段时间以后,都会产生一种全新的感受。和平与自由,对于生活在这个地区的人们来说,竟是这样的新鲜,这样的出乎意料。
长久以来,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恩恩怨怨,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的冲突,使整个中东地区动荡不安,而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争端又是其中的核心所在。一些大国在这里的角逐更让这里以及整个世界不得安宁。在这里,和谈天天在进行,却依旧冲突不断、流血不断,自杀式爆炸事件的出现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中东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敬而远之,却成为全世界新闻记者趋之若鹜的地方。因此,当中央电视台提出要打造世界级大台,开始在世界范围内设立驻外记者站的时候,这里自然而然地成了排兵布阵的重要地区。
1999年,作为较早设立的驻外记者站之一,我们在埃及首都开罗扎了根。当时在中东地区,开罗还算得上是个相对平静的地方。我们虽然身在开罗,但关注的热点始终没有离开周边那些新闻不断的热点地区,五年多的驻外生涯,我们就是在这些地方跑来跑去,用最快的速度把各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尽快告诉国内的观众。
现在,中央电视台已经陆续在非洲、西亚地区设立了十余个记者站,而那些年,开罗是中央电视台在整个中东和非洲唯一设立记者站的地方,我们也因此兼顾了整个非洲地区重要新闻的报道任务,报道范围覆盖了东起伊朗,西到摩洛哥、突尼斯,北到土耳其的广大地区,而向南则包括了整个非洲大陆,直到数千公里之外的津巴布韦、南非。地方广,热点多,那五年,既是蛮辛苦的五年,也是蛮有收获的五年,更是工作生活中充满刺激的五年,让人留恋,难以忘怀。所以,我一直想写出来一些文字,和大家分享那些难忘的日子,难忘的经历,告诉大家那几年我在中东动荡世界里的真实感受。
刘茁野,男,1965年出生,北京人。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毕业。1999年,作为中央电视台驻外记者,参与了开罗记者站的建立,并在埃及常驻5年多,参与报道了中东、非洲地区许多重大新闻事件。2011年开始,作为常驻记者,先后在华盛顿、芝加哥工作。
2017年是作者从事记者生涯的第30个年头。30年来,在新闻报道工作中,足迹遍布祖国各地,新闻报道曾获得中国新闻奖。
拉宾:与战争相伴,为和平而死
无论如何,在中东,尽管道路充满荆棘,但毕竟和平是众望所归,哪怕是对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来说。
提到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的和平进程,不得不提到拉宾。出生在耶路撒冷的拉宾曾任以色列总理、国防部长。1967年,他亲自指挥“六?五战争”,打败了约旦、埃及和叙利亚联军,使约旦河西岸、加沙地带、埃及西奈半岛和叙利亚的戈兰高地,都置于以色列的掌控之下。战后他先后两次出任以色列总理。
但这位有着铁血总理之称的强硬人物,却是以和平先驱的形象被人们所铭记。1993年11月13日,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在美国白宫签署了双方争斗几十年来的第一个和平协议:加沙—杰里科自治原则宣言。代表以色列签约的正是曾屡屡与阿拉伯人拼杀的拉宾。那天,拉宾与巴勒斯坦领袖阿拉法特终于握手言和。这个协议旨在实现巴以之间的永久和平,被看作是中东和平的里程碑。1994年10月,拉宾又推动以色列与约旦签署了和平条约,结束了两国长达46年的战争状态。
拉宾因此被许多人视为是推动巴以和平进程的英雄。以色列著名的政治家西蒙?佩雷斯在评价拉宾时说,在整个国家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和平时,拉宾就已经在勇敢地致力于和平了。由于他对推动中东和平的杰出贡献,拉宾与当时的以色列外长佩雷斯、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共同获得了1994年的诺贝尔和平奖。然而,一年后,这位“和平英雄”在特拉维夫被反对巴以和谈的以色列极端右翼分子枪杀。在诺贝尔奖颁奖仪式上,在战场上同以色列人流血拼杀了几十年的阿拉法特这样说:在这里,正如战争是冒险一样,和平同样是挑战和冒险。但愿这些致力于和平的人倒下后,会有更多的人敢于为和平事业去冒险,去接受挑战。
现在拉宾遇刺的地方已经被命名为拉宾广场,并被辟为纪念地。几年后,我来到特拉维夫采访时,还专程来到这里,为他献上了一束鲜花。前一年,我也在埃及总统萨达特遇刺的地方献上了一束同样的鲜花,而两年后,我又把同样的鲜花敬献在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的墓前。我佩服他们致力于和平的勇气,更期盼他们追求的和平目标能最终实现。一位以色列工党主席在集会上,曾经用美国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的演说《我有一个梦想》相似的语气说:“我有一个梦想:有一天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孩子能在一起玩耍。”这是一个听起来多么简单的愿望,而在现实中,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在结束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我想起来几句经常被人们所引用的话。那是1993年9月巴以双方宣布互相承认,并签署《奥斯陆协议》时,拉宾在感言中说道:“我们是带着鲜血从前线归来的士兵,今天要对你们说:够了,血流够了,泪流够了。”的确,经历了流血以后,会更加珍视和平。拉宾曾经是以铁血政策出名的将军,几乎参与了同阿拉伯人之间的所有战争,但最终他成为和平的缔造者,并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因为他知道,巴以之间是不能靠流血取得和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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