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音》主要叙述信吾一家人的故事,儿子的外遇,女儿的婚姻失败,人到老年的悲哀,信吾对美丽儿媳菊子微妙的眷恋……川端康成以惯有的唯美笔触,细腻冷静 地将战后的世相、风格与现实,凝聚在日本自古以来的悲哀愁绪中,展现了诗与戏剧重迭意象的技巧。《山音》与《千只鹤》被公认为日本文学的较高之作。
川端康成(1899-1972),日本作家。生于大阪。1968年以 “敏锐的感受,高超的叙事技巧,表现日本人的精神实质”获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伊豆的舞女》、《雪国》、《古都》、《千只鹤》、《山音》、《睡美人》等。
菊子充满稚气的眼睛湿润了,最后噙满泪水。
信吾感到保子没有想到死,菊子却未必没有想到死。
菊子身子向前倾斜,以为她要伏地痛哭一场,原来却是站立起来走了。
保子目送她走后,说:“真怪,有什么可哭的呢?这样会得神经官能症的。这是神经官能症的迹象呢。”
信吾把衬衫扣子解开,将手插到怀里。
“心跳得厉害吗?”保子问。
“不,是乳头痒,乳头发硬,怪痒的。”
“真像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哟。”
信吾用指尖抚弄着左乳头。
夫妇双双自杀,丈夫写下遗书,妻子却不写。妻子是让丈夫代写呢,还是与丈夫一起写?信吾听着保子念报,对这点抱有疑问,也颇感兴趣。
是长年陪伴,成为一体同心了?还是老妻连个性和遗言都丧失殆尽了呢?
妻子本来没有理由要去死,却为丈夫的自杀而殉身,让丈夫把自己所要说的那份话也包含在遗言中,难道她就没有什么可留恋、可后悔、可迷惘的吗?真不可思议。
然而眼下信吾的老伴也说,如果殉情,我不需要写什么遗书,只要丈夫写就行了。
什么也不言语,只顾伴随男人去死的女人——偶尔也有男女倒过来的,不过大多数是女人跟随——这样的女人如今已经老朽,并且就在自己身边,信吾有点惊恐了。
菊子和修一这对夫妇结合在一起的岁月虽短,眼前却波澜起伏。
面对这样的菊子,自己却去询问:假如菊子你和修一殉情,不留下自己的遗书吗?这种提问未免太残酷,会使菊子痛苦的。
信吾也感觉到菊子正面临危险的深渊。
“菊子向爸爸撒娇,才为那种事掉眼泪。”保子说,“你只顾一味心疼菊子,却不给她解决关键的问题。就说房子的事吧,不也是这样吗?”
信吾望着庭院里怒放的樱花。
那棵大樱树下,八角金盘长得非常茂盛。
信吾不喜欢八角金盘,本打算樱花开前,一棵不剩地把八角金盘除净,可今年三月多雪,不觉之间樱花已绽开了。
三年前曾将八角金盘除净过一次,岂料它反而滋生得更多。当时想过,干脆连根拔掉就好了。现在果然证实当时要是那样做就好了。
信吾挨了保子的数落,对八角金盘叶子的碧绿更觉讨厌了。要是没有那丛生的八角金盘,樱树的粗大树干便是独木而立,它的枝丫就会所向无阻地伸展开去,任凭枝头低垂展向四方。不过,即使有八角金盘,它还是扩展了。
而且居然开了许多花。
在晌午阳光的照耀下,漫天纷飞的樱花,尽管颜色和形状都不那么突出,却给人布满空间的感觉。现在正是鲜花盛开,怎会想到它的凋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