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志(Laurence J.Brahm)是—位律师和政治经济学家,上世纪八十和九十年代曾为来华投资的跨国公司提供咨询。他是北京文化遗产保护及可持续发展的开拓者,曾帮助保存过长城周边具有历史意义的地区及长城的部分地段。龙安志写过许多关于中国和亚洲的书籍,还是香港《南华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at)和《亚洲月刊》(Review Asia)的专栏作者,被很多人视为中国政治经济环境的气压计。
自2002年以来,龙安志投入大量的时间编导、制作西藏题材的系列文献纪录片。在此期间,他撰写了《寻找香格里拉》、《香巴拉之路》、《与神山对话》和《现代经文》等旅游见闻丛书。2005年,他设立了新红资工作室和香巴拉工作室,旨在开发促进民族的多样性,支持各类文化项目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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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来过这儿,我清楚地记得。我试图记住,只是不能肯定。我再次试图记住。
那是我四岁时做的一个梦:我冒险进入一个峡谷,峡谷延伸进入沙漠,时间不复存在,空间漫无边界。
方向失去了意义。这个空间无限地伸展开去,进入永恒。群峰四起,在地平线上化作尘埃。方向感荡然无存,也无需存在。渐渐恢复的意识,在我心灵深处低吟——别无它路,唯有穿越沙漠。无法返回到来时的路上,我哭着醒来。
我十几岁时又做了这个梦,梦见我进入一个无度王国,那条峡谷又出现了。这回峡谷更窄更深,但却很快延伸进沙漠。我找不到穿越沙漠的路。前方的群峰气势汹汹,向我发威,我几乎是在体验梦魇。我猜想,要抵达那片山峰,就必须要穿越这片沙漠。我确信这沙漠是不可穿越的。如果穿越不了,这地方就一定是个错觉。担忧变成了恐惧,天地顿时一片漆黑。这是在警告我立即离开。这一次,我没有哭,而是立即折回。不久,我便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康涅狄格州家中昏黑的卧室里。窗外的草坪沐浴在一轮明月下,秋叶散落在地上。
第三次做这个梦时,我正读大学。那条峡谷再次出现,这次是漂浮在一片雾海中。在凸出的亚硫酸盐岩石裂缝处生长着茂密的植物。刚下过雨,雨水洗去尘埃,大地万物复苏。雷声在某处回响,渐渐地销声匿迹。风吹过来,掀动着我的衣襟。尘埃四起,又纷纷落定。高原断裂,形成了峡谷。雨水冻结,演变成雪。寒风呼啸,夹杂着冰雪,飞向四面八方。顷刻之间,沙漠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悬崖峭壁俯瞰着白雪皑皑的沙漠,上面也盖上了厚厚的积雪。很快,所有这一切开始缓缓漂流。
我明白要封路了,于是迅速离开。只有一条离开的路,一条狭窄的石子路。这不难辨别,因为只有那条路是光秃秃的。入口即是出路,别无他选。我深知,如果不快点儿离开,就会被雪封住。因为害怕,我离开了这个地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学生宿舍里。窗外,校园的草坪上到处散落着空啤酒罐。草坪沐浴在蓝色的秋月里,泛着露珠的光泽。此时,已是清晨。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彻底醒来。
最后一次做这个梦时,我正在做律师,为香港一家知名的国际律师事务所工作。职业生涯的兴奋变成了难以摆脱的压力。除了在普吉岛度假之外,好像就没有任何出口。即使度假,照样遇上想躲避的客户。律师事务所内合伙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让联合国都相形见绌。我更频繁地乘坐飞机,而不是公交车。我不再有时间喂养自己的狗。
几乎每晚我都要出席鸡尾酒会,进行应酬。每天我都通宵达旦地工作,为客户拟订合同书,以便能挤出点儿时间去健身中心锻炼,然后再回到办公室。我通常都是在办公室过夜。渐渐地我开始失去锻炼的时间,整夜地在电脑前起草文件,直到凌晨时分趴在案头睡去。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旧梦重现,再次见到了峡谷、沙漠和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