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记录了美国小说家戴夫·艾格斯在父母去世后经历的一段艰难时期。
艾格斯的父母在他二十一岁那年因癌症相继过世,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和弟弟成了孤儿。就在这样特殊的个人经历下,艾格斯承担起抚养弟弟的责任,还创办了极具时代意义的《迈特》杂志。为了生存,他苦中作乐,把不寻常的人生遭遇化作一出插科打诨的荒诞剧,嬉闹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和一股浓浓的手足之情。
怪才小说家戴夫·艾格斯处女作
一针见血的感知力+歇斯底里的趣味=一颗真实而破碎的心
普利策文学奖入围作品
《纽约时报》等多家媒体“年度好书”
享受本书的规则与建议
1、本版序言并不一定要读。真的。它的存在主要是为了作者,以及那些在读完本书其余部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自己陷入无书可读之窘况的人。如果序言你已经读了,但希望没读过,我们为此道歉。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2、本书致谢部分也并不一定要读。本书许多早期读者建议删减或删除这部分,但作者不予理会。不过,从各个重要方面来看,这部分对情节并无必要,所以,和序言一样,如果你已读完致谢且后悔读过,我们再次道歉。应该先告知你的。
3、你若没空,也可略过目录不读。
4、其实,你们许多人或许想略过本书中间的大部分内容,也就是225至295页(即第七、第八章),这部分提到一些人二十出头时候的生活。这部分很难变得有趣,虽然活在那段岁月的人好像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5、事实上,你们有些人也许只想花时间阅读前三四章,大概是66到113页的内容,这长度不错,是中篇小说那种不错的长度。前四章专注于一个一般的主题,容易处理,而且比本书后来的部分更言之有物。
6、后面的部分有点缺乏平衡感。
本版序言
尽管作者在别处大肆宣称如此,但是,其实这并不是一部纯粹的纪实作品。许多部分已经加以虚构了,但程度各不相同,目的也各异其趣。
对话:对话当然几乎是彻头彻尾改写过了,虽然本质上,对话全都是真的(那些一眼就可看出是假的除外,比方说,当有人挣脱了叙事时空的连续性,没完没了地谈论着这本书时),是在记忆中搜索而写成的,因而反映了作者记忆的局限与想象的推挤。每个字、每句话,都经过一条输送带,做成好像:一、作者记得这些话;二、作者写出这些话;三、作者重写这些话,让这些话听起来更真实;四、作者编辑这些话,以适合叙事手法(不过仍保有这些话本质上的真实性);五、作者再次改写这些话,为了替作者和其他角色免去听起来很蠢的羞辱,虽然作者如果完全照实写下他们说的话,他们听起来绝对是(或将会)很蠢——他们的话,几乎千篇一律是用“蠢蛋”二字起头,比方说这一句:“蠢蛋,她死了。”不过,该提到的是,本书独特之处,是最写实的对话——例如与墨西哥青少年的对话,与一头雾水的詹娜之间的对话——也就是最忠于真实生活的对话。
角色及其特色:虽然作者极不愿意这么做,但他仍需更改一些人名,并进一步替这些更名后的角色遮掩。最主要的例子是名叫约翰的角色,他的真名其实不叫约翰,因为约翰在真实生活中的对照人物,有理由不想让自己生活中某些黑暗的部分被记录下来(虽然读完原稿后,他并不反对自己的言行透过另一位人物讲述出来)。尤其是如果这个角色比较不像复本,反倒像合成品。其实他本人就是这样。现在,为了使约翰发挥作用,以及创造一种容易处理的叙事手法,他的改造引起了一连串多米诺效应,使得作者必须创造另外一些小说情节。比方说:真实生活中,梅雷迪思·魏斯——是真有其人——和约翰并没那么熟。现实生活中担任中介者的,不是梅雷迪思,而是另有其人,但他的出现将会泄露人物间的关系,将泄漏可怜的约翰的真实身份,真的,我们可不能这么做。因此,作者打电话给梅雷迪思:
“嗨。”
“嗨。”
“所以说,你会介意做(这个那个),说(这些那些),那些在真实生活中你并没有做的事和说的话吗?”
“不会,一点也不介意。”
所以就这样。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第五章梅雷迪思的主要场景,可是如假包换。不信你可以问她。她住在南加州。
此外,姓名变更在本文中都将提到。好,继续。
地点与时间:首先,有几处地点做了变动,尤其是第五章的两处变动。在与詹娜对话时,叙述者告诉她塔夫在学校开枪,然后失踪的事,其实那次对话并非当晚说的,也不是在那个地点,而是在一九九六年除夕夜,大家坐在一辆车后座往返于各派对的途中。同一章稍后,叙述者与先前提到的同一位梅雷迪思在旧金山海边遇到几位少年,这段情节其实发生在洛杉矶,除此之外,其余部分完全写实。另外,这一章(其他几章亦然)的时间被压缩了。大多时候,文中都会提到时间压缩一事,但我们将在此重申:本书后三分之一部分描写的事,大多发生在看似很短的时间内,不过事实是,虽然那些事件发生的时间多半非常相近,但有些却不是这样。然而该提到的是,第一、二、四、七章并未出现时间压缩的情形。
与科伦拜恩高中有关的说明:这本书及书中讲述的话,是写于或讲于那间学校和其他地方发生的事件前许多年。这类事件并无轻率之处,无论是有意或无意的。
删除的部分:在那些现在已婚或正在交往中的人的要求下,有些真的很棒的性爱场面被删除了。另外还有个非常精彩的场面也删除了(而且是百分之百真实的),主角是本书大多数人物与一只鲸鱼。此外,这版也删除了一些句子,段落及篇幅。
例如:
第一章
我们躺在床上,只有几个小时是贝丝睡着了、塔夫睡着了、妈妈也睡着了。而在那几个小时里,我几乎都醒着。我偏爱黑夜,午夜过后,凌晨四点半以前,夜晚更为赤裸空洞。然后在其他人都熟睡时,我可以呼吸,可以思考,用一种能停止时间的方式,命令时间止步(这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所以当大家动也不动时,我可以在他们身边忙着,做任何需要做的事,就像那些趁小孩子沉睡时制鞋的小精灵。
我躺着,在琥珀色病房里汗流浃背,心想我早上是否睡得着。我想我可以,我相信我能入睡,也许从五点睡到十点,在护士开始进来调整机器、擦东抹西之前,因此我心满意足地熬夜。
但这折叠床可真折磨人,薄薄的床垫,床板咯着我的背,横搓我的脊椎,直搓进脊椎里。塔夫翻身,踢腿。病房另一头,是她不规律的呼吸声。
第五章
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处理?比尔上来看我们,他和塔夫和我正开着车在海湾大桥上,我们聊到股票经纪的事,聊到(在塔夫和比尔、比尔的两位股票经纪人室友在曼哈顿海滩共度一次周末之后)塔夫现在多想成为股票经纪人。比尔对这整件事兴奋得不得了,还想帮塔夫买条背带裤和一台初学者用的股票机……
“我们想,既然塔夫对数字这类的事很在行,像股票经纪人这种工作会是最适合他的行业——”
我差点就把车开到桥下去。
(未完)
戴夫?艾格斯(1970— ),美国新生代重要作家、编辑、出版人。艾格斯的父母在他念大学时相继患病去世,他中止学业,照顾八岁的弟弟。2000年,艾格斯出版回忆录《怪才的荒诞与忧伤》,一炮走红,不仅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冠军宝座,还被《时代周刊》等媒体评为“年度好书”,入围普利策奖。
艾格斯的代表作还包括反映苏丹内战中青少年历险生活的传记小说《什么是什么》(2006)、纪实作品《泽恩图》(2009)、关于网络社会的反乌托邦小说《圆环》(2013)等。他曾应电影导演斯派克·琼斯邀请,将美国绘本大师桑达克的经典绘本《野兽出没的地方》改编为电影剧本,于2009年电影上映之际出版小说《野兽国》。
艾格斯也是文学杂志《蒂莫西?麦克斯维尼季刊》和麦克斯维尼出版社的创始人。
本版序言
致谢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你弟弟在哪里?)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1
透过浴室高悬的小窗口往外望,腊月时节的庭院灰暗凌乱,光秃的树枝苍劲凄凉,如水墨画中的景象。烘干机的废气一团团排放到屋外,向上翻腾,在滚向雪白苍穹的途中飞散开来。
这幢房子是间工厂。
我套上长裤,回到母亲身边。循着走廊走,经过洗衣间,来到起居室。关上身后的房门,掩住烘干机里那双小鞋滚动的轰隆声,那是塔夫的鞋。
“你上哪儿去了?”母亲问。
“在浴室。”我说。
“喔。”她说。
“怎么了?”
“待了十五分钟?”
“没那么久。”
“不只这么久。打破东西了吗?”
“没有。”
“掉进马桶里了?”
“没有。”
“你在打手枪吗?”
“我在剪头发。”
“你干吗盯着自己的肚脐。”
“好啦,随便你怎么说。”
“清干净了?”
“是。”
其实我并没有清干净,反而留得满地都是头发,扭曲杂乱的棕色发丝拥塞在水槽里,但我知道妈妈不会发现。她不会起身检查。
妈妈躺在沙发上。这时她已经离不了沙发了。曾经,好几个月前,她还会下床走动,开车四处晃,办办杂务。在那之后,有阵子她大半时间窝在她的椅子上,长沙发旁的那一张,不时还会做做事、出门走走等等。后来,她转移阵地到长沙发上,但即使大半时间都在沙发上,至少还有一阵子,每晚十一点左右,她会走上楼梯,光着脚丫,虽已十一月,但她脚上的皮肤仍很黑,脚步缓慢而谨慎地踩在绿色地毯上,走到我姐姐的老卧房里。她在那里睡了好几年。房间是粉红色的,干净整洁,床上盖着罩篷。很久以前,她便决定不再与父亲的咳嗽声共枕。
不过,她最后一次上楼,已是好几星期前了。现在她躺在沙发上,一步也不离开,白天躺卧在那里,晚上也睡在那儿,穿着睡袍,电视直开到天明,身上的被子从脚趾到脖子完全盖住。大家都知道。
妈妈昼夜不分大半时间躺卧在沙发上时,总会侧过头看电视,然后再转过头去,把绿色黏液吐在一个塑料容器里。这个塑料容器是新的。几个星期来,她都把绿色黏液吐在一条毛巾上,不是同一条,而是轮流更换。她会在胸前放条毛巾。但我姐姐贝丝和我不久就发现,毛巾并不是个接收绿色黏液的好东西,因为,结果显示,绿色的黏液气味难闻,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还要刺鼻(当然,每个人都闻过恶臭,但不是这个)。因此绿色黏液不能留在那里,在厚棉织毛巾上化脓、硬化。(因为这个绿色黏液会在毛巾上结成硬块,几乎洗不掉,所以绿色黏液毛巾只能用一次,即便毛巾每个角落都用尽了,折了又翻面,翻面了再折,一条毛巾却只能撑几天。我们把浴室、衣橱和车库里的毛巾搜刮一空,却仍不敷使用。)所以最后,贝丝买了这个小塑料容器,而妈妈也开始把绿色黏液吐在里面。这个容器看来只是临时代用品,就像那种空气调节器一样,不过这是医院提供的,而且就我们所知,是设计给经常吐绿色黏液的人使用的。这是一种压模制成的容器,颜色乳白,呈半月型,可以放在手边,随时承接黏液。它可以放在躺卧的人嘴边,就在下巴下,如此一来吐出体内绿色黏液的人一抬头就可以直接吐在容器里,或者就让黏液顺着嘴边流淌,蜿蜒过下巴,流到已在下方等候多时的容器里。这个半月型的塑料容器真是一大发现。
“那东西很方便,对吧?”我走过母亲身边,去厨房的途中问道。
“是啊,好用极了。”她说。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枝棒冰,再回到起居室。
半年前,他们取出妈妈的胃。当时能移除的已所剩不多了。早在一年前,他们就已经割除(我愿用医学术语说明,如果我知道的话)胃的其他部分。然后,他们把(这个)和(那个)绑在一起,希望已移除有害的部分,接着安排妈妈接受一系列化疗。但当然他们割得不够干净,反倒留下一些有害部位,任其成长壮大。它又回来了,下了蛋,塞得满满的,紧附在宇宙飞船的这一侧。有一阵子她看起来状况不错,接受了化疗,买了顶假发,稍后头发也长出来了,发色比原来深,但容易断。半年后,她又开始疼痛。是消化不良吗?当然,打嗝、疼痛、晚餐时痛到趴在餐桌前,这些都可能只是消化不良的症状。大家都会消化不良;大家都吃胃药。嘿,妈,要我拿些胃药来吗?但是,她又住院了,他们把她“开膛剖肚”(这是他们的用语),检查内部,那东西瞪着他们,瞅着那些医生,就像一千条压在石头下蠕动的虫,一大群,扭动着,又湿又黏。老天爷!也许并不像虫,而是像一百万个小太空舱,每舱都是一小座癌症城,每座城的居民都难以驾驭,到处爬窜,毫不在乎对环境造成的损害,也无所谓当地法律。当医生把她开膛剖肚时,突然间,一道光芒直射入这个癌症太空舱的世界,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惹恼了他们,激起他们的抵御心。关掉。这该死的。灯。他们瞪着医生看,每一座舱,虽然都是一座小城,都有一只眼,位于正中央邪恶的盲眼,傲慢地瞪着那位医生,就像瞎了的眼顶多能做到的那样。去。你。的。滚。开。医生尽了力,取出一整颗胃,将残存的部分连接起来,这个部分接到那个部分,再把她缝好,让这座城保持原状,让这些移民继续开疆扩土,让他们保有化石燃料、购物中心、还能扩展郊区。接着医生再拿一条管子和一种可携带的外用静脉注射袋取代胃部。蛮可爱的,这静脉注射袋。她到哪儿都带着它,把它放在灰色的背袋里。它的外观颇具未来感,就像某种合成冰袋,装着为太空旅行而准备的液体食物袋。我们给这东西取了个名字。我们叫它“这个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