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找一盏灯 阿弟,你慢慢跑》为短篇小说集,收录了《收获》杂志2005年至2010年所刊登的短篇小说作品,包括苏童的《西瓜船》、葛亮的《无岸之河》、张抗抗的《干涸》、徐则臣的《伞兵与卖油郎》、王安忆的《弄堂里的白马》、叶兆言的《我们去找一盏灯》、麦家的《八大时间》、曾楚桥的《幸福咒》、艾伟的《小偷》、笛安的《光辉岁月》、路内的《阿弟,你慢慢跑》等。本书收录的作品,大多为中国新生代作家的代表作品,这些作品深受读者的喜爱,能够满足读者的快速阅读的需求。
中国当代文学的半壁江山,巴金创刊并终身担任主编的杂志!
《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萃览中国当代文学上下六十年!
2017年,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份大型文学刊物,由巴金创刊并终身担任主编的《收获》杂志创刊60周年。60年间,《收获》佳作迭出,硕果累累,它以兼容并包和自由闳放的精神,文坛风流,向读者奉献了各个时期具影响力的作家的重要的作品。上海九久读书人携手人民文学出版社,特别推出《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既是回望《收获》杂志的60年,更是为了回应各方人士对这一盛事的热忱关注,同时供喜爱文学的读者品阅收藏。
这套纪念文存由《收获》编辑部主编,选收《收获》杂志历年发表的优秀作品,遴选范围自1957年创刊号至2017年第2期,共29卷,按不同体裁编纂,其中长篇小说11卷、中篇小说9卷、短篇小说4卷、散文4卷、人生访谈1卷,总计160余部长、中、短篇小说,及120余篇散文随笔作品。除长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时间分卷或编排目次。由于剧本仅编入老舍《茶馆》一部,故与同时期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合为一卷。
为了彰显这套丛书经典大气的品格,总体装帧设计上,编撰者亦是绞尽脑汁,封面构图上秉持着“删繁就简,妙语者不必多言”的原则,借助书名等字体的巧妙安排,使整体看上去对称与均衡。色彩方面使用大面积的专色蓝和烫银以及总套名“收获”浮雕凸版工艺,书顶、书口、书根三部分镀银,外加大16开的纸面精装形式,气质典雅的象牙白优质内文纸和150克深蓝卡的封面用纸,使得整套丛书的品相庄重而不呆板,含蓄却不简单。
编者的话
巴金和靳以先生创办的《收获》杂志诞生于一九五七年七月,那是一个“事情正在起变化”的特殊时刻,一份大型文学期刊的出现,俨然于现世纷扰之中带来心灵诉求。创刊号首次发表鲁迅的《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好像不只是缅怀与纪念一位文化巨匠,亦将眼前局蹐的语境廓然引入历史行进的大视野。那一期刊发了老舍、冰心、艾芜、柯灵、严文井、康濯等人的作品,仅是老舍的剧本《茶馆》就足以显示办刊人超卓的眼光。随后几年间,《收获》向读者奉献了那个年代最重要的长篇小说和其他作品,如《大波》(李劼人)、《上海的早晨》(周而复)、《创业史》(柳青)、《山乡巨变》(周立波)、《蔡文姬》(郭沫若),等等。而今,这份刊物已走过六十个年头,回视开辟者之筚路蓝缕,不由让人感慨系之。
《收获》的六十年历程并非一帆风顺,最初十年间她曾两度停刊。先是称之为“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于一九六〇年五月停刊。一九六四年一月复刊后,又于一九六六年五月被迫停刊,其时“文革”初兴,整个国家开始陷入内乱。直至粉碎“四人帮”以后,才于一九七九年一月再度复刊。艰难困顿,玉汝于成,一份文学期刊的命运,亦折射着国家与民族之逆境周折与奋起。
浴火重生的《收获》经历了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的洗礼,由此进入令人瞩目的黄金时期。以后的三十八年间可谓佳作迭出,硕果累累,呈现老中青几代作家交相辉映的繁盛局面。可惜早已谢世的靳以先生未能亲睹后来的辉煌。复刊后依然长期担任主编的巴金先生,以其光辉人格、非凡的睿智与气度,为这份刊物注入了兼容并包和自由闳放的探索精神。巴老对年轻作者尤其寄以厚望,他用质朴的语言告诉大家,“《收获》是向青年作家开放的,已经发表过一些青年作家的作品,还要发表青年作家的处女作。”因而,一代又一代富于才华的年轻作者将《收获》视为自己的家园,或是从这里起步,或将自己最好的作品发表在这份刊物,如今其中许多作品业已成为新时期文学经典。
作为国内创办时间最久的大型文学期刊,《收获》杂志六十年间引领文坛风流,本身已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缩影,亦时时将大众阅读和文学研究的目光聚焦于此。现在出版这套纪念文存,既是回望《收获》杂志的六十年,更是为了回应各方人士的热忱关注。
这套纪念文存选收《收获》杂志历年发表的优秀作品,遴选范围自一九五七年创刊号至二〇一七年第二期。全书共列二十九卷(册),分别按不同体裁编纂,其中长篇小说十一卷、中篇小说九卷、短篇小说四卷、散文四卷、人生访谈一卷。除长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时间分卷或编排目次。由于剧本仅编入老舍《茶馆》一部,姑与同时期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合为一卷。
为尊重历史,尊重作品作为文学史和文学行为之存在,保存作品的原初文本,亦是本书编纂工作的一项意愿。所以,收入本书的作品均按《收获》发表时的原貌出版,除个别文字错讹之外,一概不作增删改易(包括某些词语用字的非标准书写形式亦一仍其旧,例如“拚命”的“拚”字和“惟有”“惟恐”的“惟”字)。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收入文存的篇目,仅占《收获》杂志历年刊载作品中很小的一部分。对于编纂工作来说,篇目遴选是一个不小的难题,由于作者众多(六十年来各个时期最具影响力的作家几乎都曾在这份刊物上亮相),而作品之高低优劣更是不易判定,取舍之间往往令人斟酌不定。编纂者只能定出一个粗略的原则:首先是考虑各个不同时期的代表性作品,其次尽可能顾及读者和研究者的阅读兴味,还有就是适当平衡不同年龄段的作家作品。
毫无疑问,《收获》六十年来刊出的作品绝大多数庶乎优秀之列,本丛书不可能以有限的篇幅涵纳所有的佳作,作为选本只能是尝鼎一脔,难免有遗珠之憾。另外,由于版权或其他一些原因,若干众所周知的名家名作未能编入这套文存,自是令人十分惋惜。
这套纪念文存收入一百八十余位作者不同体裁的作品,详情见于各卷目录。这里,出版方要衷心感谢这些作家、学者或是他们的版权持有人的慷慨授权。书中有少量短篇小说和散文作品暂未能联系到版权(毕竟六十年时间跨度实在不小,加之种种变故,给这方面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考虑到那些作品本身具有不可或缺的代表性,还是冒昧地收入书中。敬请作者或版权持有人见书后即与责任编辑联系,以便及时奉上样书与薄酬,并敬请见谅。
感谢关心和支持这套文存编纂与出版的各方人士。
最后要说一句:感谢读者。无论六十年的《收获》杂志,还是眼前这套文存,归根结底以读者为存在。
《收获》杂志编辑部
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
人民文学出版社
二〇一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叶兆言,1957年出生,南京人。主要作品有七卷本《叶兆言文集》;长篇小说《花煞》《一九三六年的爱情》《别人的爱情》;散文集《流浪之夜》《旧影秦淮》等。
路内,本名商俊伟,1973年生,苏州人。前“暗地病孩子”小说版版主。曾做过工人、营业员、推销员、仓库管理员、电台播音员、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等职业。现居上海。
苏 童 西瓜船 1
葛 亮 无岸之河 26
田 耳 衣钵 40
张抗抗 干涸 56
朱文颖 宝贝儿 71
郭文斌 大生产 88
徐则臣 伞兵与卖油郎 101
王安忆 弄堂里的白马 120
叶兆言 我们去找一盏灯 127
艾 伟 小偷 140
蒋 韵 红色娘子军 160
储福金 棋语·冲 171
曾楚桥 幸福咒 184
罗望子 墙 195
麦 家 八大时间 212
哲 贵 住酒店的人 228
徐则臣 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 247
笛 安 光辉岁月 266
路 内 阿弟,你慢慢跑 291
西瓜船
苏 童
西瓜船大多来自松坑一带,河边住惯的人都认得出松坑的船,它们比绍兴人的乌篷船来得大,也要修长一些,木头的船体,下面临近水线的船板上包着白铁皮,船棚尤其特别,不是用油毡篷布做的,是一种用麦秆密密实实编结的席子,随意地架在四根木棍上,看上去像闹地震时候街上的防震棚。
每逢七月大暑,炎热的天气做了西瓜的广告,城北一带的人们会选一个清闲的黄昏,推上自行车,带着麻袋或者尼龙网兜到铁心桥去买西瓜。松坑来的西瓜船总是停在铁心桥桥堍下。七月第一批西瓜船从酒厂码头那里密集的船只中冲出来的时候,就有眼尖嘴馋的孩子从临河的窗子里看见了,跺着脚对大人喊,西瓜船来了,快去买西瓜!更有傻子光春这样的多事者,他们在岸上领着船往铁心桥那里奔,一边奔一边喊,西瓜船来了,西瓜来了!
年年都有西瓜船从松坑一带过来,船多船少而已。连小孩子都能一眼认出西瓜船,顶着那么个麦秆席子,船头上垒了简易的行灶,晨昏时分炊烟照样升起,看上去不像船队,倒像一组违章建筑的棚屋,盖到水上去了。
卖瓜的是老老少少的松坑男人。乡下的男人谁不勤快呢,可是到了铁心桥下他们就显出一种令人疑惑的懒散来,没客人的时候他们不是聚在一起打扑克,就是窝在西瓜堆里打瞌睡,有人跳到船上来,马上就醒了,从船棚里慢慢地钻出来。他们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和灰色蓝色的长裤,不习惯用皮带,裤子用蓝色的布带牢牢地束住,年纪大点的不注重仪表,常常歪敞着裤门,露出里面的花裤头的颜色。他们都带了鞋子,大多是解放鞋、雨鞋、布鞋,也有小青年置了皮鞋,却一律扔在舱里,打着赤脚。总体上来说他们穿得比街上的人多,却显得衣衫不整。他们在铁心桥下卖了好多年西瓜了,有的年年出来,街上的人能热络地喊出他们的名字,上了船和松坑人拍肩膀打屁股的,多半是为省下几个钱笼络人心。有的人还从冷饮店里买了四分钱的赤豆棒冰带上船呢。对于香椿树街人有所图谋的热情,卖瓜人嘴里应着,脸上堆着笑,但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精明的防患于未然的光,说,赶紧挑几只回去吧,今年雨水多,瓜地里收成不好,就这么几船瓜,过两天就空船回去啦。
船上没有磅秤,用的是老式的大吊秤,遇到大宗的生意,要两个人用扁担把西瓜筐抬起来过秤,人手不够,别的船上的人就跳过来帮忙了。在船体的摇晃中,讨价还价的声音有时像激烈的口角,有时则像两个国家之间的外交谈判一样各抒己见,最后你让一步,我退一步,达成统一。就这样,一只只松坑西瓜离开西瓜船各奔东西,其中一只投奔到了陈素珍的篮子里去了。
陈素珍买瓜是一只一只买的,差不多隔一天买一只,挑拣讲价都极其认真,松坑人拍了胸脯包熟包甜才肯掏钱。从七月买到八月,到了八月,眼看松坑来的西瓜船渐渐空了舱,陈素珍想想儿子寿来那么喜欢吃西瓜,就有点抢购的想法了,一天买一只,挑得也不仔细了。松坑西瓜外表都是浑圆硕大的,也看不出哪只西瓜隐藏了不安定因素,陈素珍万万没想到那天她歪着肩膀把一只大西瓜提回家,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提回去的是一篮子的祸害。
事情过去好多年,谁也不记得陈素珍买瓜的细节了,只记得她买到了一只很大却没有成熟的白瓤瓜。这样的瓜再常见不过,不好吃,但确实是西瓜。类似的事情也经常发生,容易解决,要不你就胸怀大一点,只当是吃萝卜把西瓜吃了,不怕麻烦的话就把西瓜带到铁心桥去,买了白瓤的,松坑来的西瓜船通常是允许换瓜的。
陈素珍选择的是换瓜。她准备去换瓜时还惦记着另外一些家务事,香椿树街有好多忙碌又能干的妇女,恨不得一只手做两件事的,陈素珍就是那样的人。她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酱油瓶黄酒瓶,突然又去拿了一块布料,准备带到裁缝店里去做睡裤。她嫌篮子分量重,就把那半只白瓤瓜拿出来了,空口无凭是常识,陈素珍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她小心地用勺子挖了一块瓜瓤,包在油纸里,作为换瓜的证据。
陈素珍挽着篮子来到铁心桥下,看见三条西瓜船走了两条,只剩下福三的船了。说起来也不巧,她过去都是在福三的船上买瓜的,这次看见另外一条船上人多,就凑热闹上了张老头那条船,没想到相隔一天,张老头和他的船竟然就不见了。陈素珍不相信那一堆西瓜能在一天内卖光,她猜测还是剩下的瓜不好,卖不掉了,船上的一老一少便把船摇去别的地方卖。陈素珍站在桥堍下,手里摸到油纸包里的那堆瓜瓤,忽然对松坑人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心里有恨嘴上就骂出来了,什么包熟包甜,乡下人,总是要骗人的!
她看见福三的船上只剩下福三一个人,另外一个小青年不知去哪儿了。陈素珍不知道福三的名字怎么写,叫是叫得出来的。她印象中福三是松坑人中最不爱说话的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要么是最憨厚的人,要么就是最精明的人,陈素珍吃不准福三是哪一种人。她向福三的船走过去,准备对另外那条船上的人谴责一番,让福三听听,他转达不转达就随便了。还有松坑西瓜的品质,陈素珍觉得她也有义务代表香椿树街的人提出警告,如果明年还有那么多白瓤瓜,你们就别运到这儿来卖了,那样的西瓜,你们还不如留在松坑喂猪呢。陈素珍原来没想拿福三怎么样的,只是到了西瓜船边,看见福三那张黑瘦的脸从舱里升起来,福三的手里正抱着一只红瓤的西瓜,她脑子里忽然就闪出一个念头,并且先发制人地喊起来,福三福三,我买了你多少年西瓜了,你怎么给了我一个白瓤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