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至北宋《论语》学史考论_蒋鸿青_9787520119092

《论语》是儒家的原始经典和古代社会的生活教科书，《论语》学是经学的重要分支。从西汉至北宋，《论语》学的发展经历了汉学、玄儒交融、宋学等不同的阶段，具有与学术史、思想史主潮相应的典型特征。本书重点对西汉至北宋的《论语》学进行了研究，通过考论各个历史时段《论语》的主要注家及其注本，指出从西汉到北宋的《论语》学，经历了从汉学到玄学再到理学的传承与新变，其积极成果是经学史上不可忽视的学术遗产。

序

自西汉迄于清代，儒家经典诠解之作卷帙浩繁，每一部经典都衍为专门之学。专经学术史因而成为经学史研究的重要品类，当代学人撰著的此类著作已遍及群经。观其时间断限，或囊括历朝，或并包数代，或专注于一代，或仅限于某一朝代的特定时段。从内容方面考量，则莫不具有特定的学术史意义。蒋君鸿青所著《汉代至北宋〈论语〉学史考论》，是关于汉代至北宋《论语》学的专题研究。从两汉章句训诂之学，到魏晋融通玄、儒之学，到唐初经世之学，再到北宋理学，《论语》学史上最具原创性的诠释范式与理论形态业已生成，故可视为相对完整的发展变化过程。以此为研究范围，是符合学理的。
专经学术史研究对于经典诠释具有重要意义。经典的持久生命力在于其思想理论可以垂型后世，并在社会实践中实现经世效能。但其前提是经典的广泛传播与应时诠释。正是在这一环节，经学家的学术创造居功至伟。专经学术史的任务，是对历代经学遗产作出精当的总结，从而为来者正确地理解经典并从中获取教益，提供必要的参考。
从历代经解的内容看，专经学术史研究的重点主要有几个方面：一是梳理学术源流。特定时期的重大社会需求是经学发展的根本动力，经学思潮的生成和延续则是其突出的表征。经学思潮的核心是经典诠释的学术取向，经学思潮的嬗变也会在这方面清晰地反映出来。鸿青以考述《论语》学的传承与演变为考察重点。应当看到，成书于清中叶的《四库全书总目》在《经部总叙》中所谓历代经学之六变，已经梳理出经学思潮发展变化的清晰脉络。皮锡瑞《经学历史》考述甚详，这是今人继续研究的起点。但就专经学术史而言，全盘套用已有的结论是有局限性的，需要从专经之学的实际出发，稽考其具有独特性的演进线索。在这方面，鸿青作出了一定努力，且有所发现。如论魏晋时期卫瓘、蔡谟、范宁诸家《论语》学为汉学诸支派的延续，论颜师古的《论语》学在唐初具有学术转型的意义，都是有新意的。
二是展示经文考释前修未密，后出转精的学术进程。文本源流梳理、文字校勘、语词训诂以及制度名物与史事考证是经学研究的基础环节，因而也成为专经学术史研究的重要内容。对这些环节作历时性的专题研究，有可能成为专经学术史研究出彩的场域。然而，这方面的研究不仅需要学者具备相应的知识结构，还需要进行大量的实证分析，其难度之大，想必有实践经验者都能体会。鸿青这部专著在《论语》文本考释的诸多层面展开专题研究，通过不同时期经说的比较，剖判精粗得失，揭示经学研究的历史进程。兹举一例，孔安国的《论语训解》成书时代较早，因其为孔氏后裔，又转益多师，其书述孔子家人弟子生平、学行较详，于经文所涉其他历史人物也多有解说。东汉包咸、马融有所考补，后儒则大体是祖述两汉经师。《论语》所涉历史人物之数是确定的，传世文献中与之相关的材料也是可以见底的。鸿青既列述孔安国、包咸、马融遗说，又不复举后起经师之说，这是从实际出发的精到择取。
三是发掘历代经师通经致用的微言奥义。北宋以前的《论语》学，虽然在诠释取向方面多有变迁，追求通经致用的目标始终不变。不少经师在解说《论语》时往往有独到见解。研究这一时段的《论语》学，展示各家义理诠释的精义，也是学术史家的任务。在学术史上，经学思潮的转变往往伴随着新学说对旧学说的严厉批判与否定。最突出的事例，是理学对唐前经学的否定。程颐认为尧、舜、禹、汤、文、武之道，在孟子之后已失传，唯其兄明道能绍承之。朱熹则认为二程能够传承上古圣贤道统，他本人也发愿以此为务。而清代汉学家又转而攻击理学家荒经蔑古，力图以两汉经学为主要资源重建儒家学统。《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总叙》针对汉学、宋学两家互为胜负的门户纷争之习，主张消融门户之见，而各取所长，以期求公理、明经义。今之经学史研究更应超越旧时代狭隘的门户畛域，以科学的理性精神与当代的价值理念综理经学文献中的思想遗产。鸿青的专著在这方面作出了具有积极意义的探讨。他本着实事求是、兼收并蓄的态度，多能具体而深微地揭示两汉至北宋《论语》学文献中的思想精华。其所陈述，相信值得读者参考。
注重以历代经师的学术思想与其治学实践互相证发，是鸿青专著的特点与优点。唐前许多经学家的《论语》学著述颇有亡佚，但往往散见于何晏的《论语集解》、皇侃的《论语义疏》等书。鸿青汇聚这类文献资料以及清儒辑佚成果，对诸家之学钩沉发覆，得以在一定程度上还原特定时期《论语》学发展的概貌。其不避繁难的治学态度值得称道。
我于早年承业师蒋逸雪先生指授，乃知读经。后参与《刘申叔遗书》整理项目，乃知治中国学术史。复蒙业师祁龙威教授提携，自20世纪90年代初为中国近代史专业硕士研究生讲授中国近代经学史，其后以所积讲义编为一书付梓。2000年开始指导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遂辟中国经学与文学学科方向。又效清代扬州经学家刘文淇、刘宝楠等相约各治一经之意，鼓励门下诸贤以专经学术史为学位论文优选课题。持续至今，《周易》、《诗经》、《周礼》、《仪礼》、《礼记》、《大戴礼记》、《左传》、《论语》和《孟子》等诸经之研究史，皆有撰为博士学位论文者。鸿青主修《论语》学史，以其心得撰为专著。当其书付梓之际，予略陈浅见，兼述渊源。值此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渐入佳境之新时代，期待作者继续勉力向学，取得新的成就。

田汉云
于扬州柳湖南苑
2017年1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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