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呜咽/全民微阅读系列》:
光绪初年,杨柳青的“水德盛”画庄,是木板年画行业的后起之秀,画庄的主人汪涵,虽然年轻,却集“勾线、刻板、刷画裱”五艺于一身,尤其擅长仕女题材,如《文姬归汉》、《昭君出塞》、《嫦娥奔月》等,以笔法细腻人物秀丽色彩明艳而著名商客间。
那年,汪涵根据《红楼梦》的故事,精心创作了《金陵十二钗》的画稿,并刻出了贾元春的木板,做出画样悬在店中。
一天,店里来了一主一仆两个女子,主子打扮的女子气质高雅明媚惊人,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她们进店后,尤其那主子,在各色画样中,一眼就看中了“贾元春”,立时就要买下,连价也不问:
“把这《金陵十二钗》的全套给我。”汪涵一见这女子,心中竟然狂跳不止:“全套的木板尚未刻出,仅刻出一件试试行情,里面倒有一件上好的,不知小姐有没有兴趣看看?”小姐说:“麻烦你拿出来。”汪涵从里面拿出一轴年画,在手中徐徐展开。小姐的眼中放出了异彩,她用葱白样的纤手摸摸纸质,那纸韧软滑腻,画上的贾元春凤冠霞帔仪态万千,敷彩的手法极是繁复,效果明艳到了极致。小姐爱不释手地说:“像这样的,我要全套。”汪涵笑笑:“这是特制品,仅这纸就难寻觅,本是自家留存的,小姐见爱,只管拿去。”小姐大喜:“烦劳如法炮制出十一钗,酬金自会加倍奉上,这是订金。”说着将一小锭金子放到柜台上。汪涵忙问:“府上哪里?”小姐粲然一笑:“天津和顺府。”汪涵怔住,天津只有一个和顺府,那就是和顺王爷的府邸。
木扳年画的特点是半印半画,先用雕刻好的木板在纸上刷印下线条,再手工彩绘。汪涵脑子里全是兰格儿的音容笑貌,刻画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怀疑十一钗除了衣饰的不同外,面部神韵骨内风情全是兰格儿的了。
每刻出一件木板,汪涵就刷出一张敷彩。凡是看到他敷彩的伙计,都奇怪他调研出的色彩大不同以前:常用的藤黄里有一种红得近于诡异的颜色,涂在人物的脸上手臂,几乎能看到画中人物肌肤里面血液充盈了。汪涵的脸色却在一天自过一天。
每画裱出一钗,兰格儿都会亲自来“水德盛”赏画取画,她好奇地问汪涵:“你是怎样敷的彩?画上人物肤色如生,个个吹弹得破似的,别处再看不到这种画法。”汪涵塞搪说:“独家秘制。”兰格儿就笑笑:“那就是说不能告知外人了?奇怪的是看这些画老让我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兰格儿最后一次来取画了,她告诉汪涵两天后就是她的婚期,她只能带走半套《金陵十二钗》做嫁妆了,很觉遗憾。汪涵听后,面色越发虚白。兰格儿走后,汪涵闭门独坐,只发出声“一人侯门深似海”的长叹,一天再无别的言语。
兰格儿远嫁湖广总督的儿子潘及元,出嫁那天,迎亲的人马车队极是排场,香车宝马仪仗声乐,这样的排场奢侈,又怎是一般人家能比拟的。万人空巷争看兰格儿出嫁,看得汪涵一阵阵心虚一阵阵绝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水德盛”的伙计很快就发觉汪涵有些不对劲了,他老是一副神思远游的样子,连店面也疏于打理了。伙计都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问也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