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名家经典合集(套装共6册)》收入了鲁迅的《朝花夕拾》《狂人日记》,老舍的《骆驼祥子》《茶馆》,萧红的《呼兰河传》和李劼人《死水微澜》六部作品。这是历经时间汏选的六部经典作品,将中国现代文学的广度和深度标示得足够宽广,深受读者欢迎。一本书读懂一个作家,一套书读懂一个时代。
关于鲁迅,我已经说过太多的话,至今仍然有许多话想说。我现在最想说的话是什么呢?我现在最想说的话就是:中国需要鲁迅、中国仍然需要鲁迅、中国现在比过去更加需要鲁迅。
鲁迅那个时代,是中国积贫、积弱、随时都有可能沦为外国帝国主义的殖民地的时代。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为了救国救民,提出了许多政治主张,影响最大的,有两大类:其一是晚清洋务派官僚的富国强兵的主张,其二是改良派和革命派革新政治制度的主张。唯独青年鲁迅,对这两派的政治主张都表示了异议,另外提出了“立人”的主张,并且用“掊物质而张灵明,任个人而排众数”两句话概括了它的含义。直至现在,鲁迅的立人思想已经少有人提,即使讲鲁迅“立人”思想的,也鲜有人重视鲁迅概括其含义的这两句话。实际上,不论是晚清洋务派的富国强兵的主张,还是改良派、革命派革新政治制度的主张,着眼点都在国家物质整体形式的变化,并且完全取决于政府官僚和少数精英知识分子。但是,当时中国是四亿五千万人的大国,政府官僚和精英知识分子最多也只有几万、几十万,那么,剩下的那四亿四千多万的民众就与中国现当代历史的发展无关了吗?就只能消极地跟着这些政府官僚和少数精英知识分子跑了吗?这些政府官僚和少数精英知识分子就一定能够将他们带到幸福光明的地方去吗?如果万一没有将他们带到那样的地方去,怎么办呢?当然,我们对当时那些先进知识分子的主观动机是不能怀疑的,但他们不是一两个人,谁能保证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百分之百地为了救国救民,而不会将国家的权力和财富据为已有呢?我认为,只要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青年鲁迅并不满足于当时洋务派富国强兵的计划和改良派、革命派革新政治制度的政治主张,而另外强调“立人”的重要性了。
从国家整体的角度,一是要富强,一是要民主,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但从个人的角度,就不同了。一个人要活着,当然也得有物质的条件,但只有物质的条件,还是远远不够的,《红楼梦》中荣、宁两大家人家,仅就物质的生活,可谓已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但到头来,反倒是刘姥姥比他们过得更有些滋味,因为她到底还是靠着自己的那点聪明才智撑持着自己一家的生活,也理所当然地得到自己儿子和媳妇的一份真诚的爱心的。我们当代的中国人,当然不能满足当一个刘姥姥了。
鲁迅(1881-1936),著名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和教育家原名周树人,字豫才,浙江绍兴人,出身于破落封建家庭,青年时代受进化论、尼采超人哲学和托尔斯泰博爱思想的影响。,曾赴日本仙台学医,后弃医从文,只为改变国民精神。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和北京政府教育部佥事等职,兼在北京大学、女子师范大学等校授课。1918年5月,首次用“鲁迅”的笔名,发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1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奠定了新文学运动的基石,并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此后笔耕不辍,在小说、散文、杂文、散文诗和旧体诗、外国文学翻译及古籍校勘等方面贡献卓著,创作的众多文学形象深入人心。、1936年10月19日因肺结核病逝于上海,上万名上海民众自发举行公祭、送葬、鲁迅作品被译成50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拥有众多的读者
《朝花夕拾》
《狂人日记》
《骆驼祥子》
《茶馆》
《呼兰河传》
《死水微澜》
《现代文学名家经典合集(套装共6册)》
《骆驼祥子》
我们所要介绍的是祥子,不是骆驼,因为“骆驼”只是个外号;那么,我们就先说祥子,随手儿把骆驼与祥子那点关系说过去,也就算了。
北平的洋车夫有许多派:年轻力壮,腿脚灵俐的,讲究赁漂亮的车,拉“整天儿”,爱什么时候出车与收车都有自由;拉出车来,在固定的“车口”或宅门一放,专等坐快车的主儿;弄好了,也许一下子弄个一块两块的;碰巧了,也许白耗一天,连“车份儿”也没着落,但也不在乎。这一派哥儿们的希望大概有两个:或是拉包车;或是自己买上辆车,有了自己的车,再去拉包月或散座就没大关系了,反正车是自己的。
比这一派岁数稍大的,或因身体的关系而跑得稍差点劲的,或因家庭的关系而不敢白耗一天的,大概就多数的拉八成新的车;人与车都有相当的漂亮,所以在要价儿的时候也还能保持住相当的尊严。这派的车夫,也许拉“整天”,也许拉“半天”。在后者的情形下,因为还有相当的精气神,所以无论冬天夏天总是“拉晚儿”。夜间,当然比白天需要更多的留神与本事;钱自然也多挣一些。年纪在四十以上,二十以下的,恐怕就不易在前两派里有个地位了。他们的车破,又不敢“拉晚儿”,所以只能早早地出车,希望能从清晨转到午后三四点钟,拉出“车份儿”和自己的嚼谷。他们的车破,跑得慢,所以得多走路,少要钱。到瓜市,果市,菜市,去拉货物,都是他们;钱少,可是无须快跑呢。
在这里,二十岁以下的——有的从十一二岁就千这行儿——很少能到二十岁以后改变成漂亮的车夫的,因为在幼年受了伤,很难健壮起来。他们也许拉一辈子洋车,而一辈子连拉车也没出过风头。那四十以上的人,有的是已拉了十年八年的车,筋肉的衰损使他们甘居人后,他们渐渐知道早晚是一个跟头会死在马路上。他们的拉车姿势,讲价时的随机应变,走路的抄近绕远,都足以使他们想起过去的光荣,而用鼻翅儿扇着那些后起之辈。可是这点光荣丝毫不能减少将来的黑暗,他们自己也因此在擦着汗的时节常常微叹。不过,以他们比较另一些四十上下岁的车夫,他们还似乎没有苦到了家。这一些是以前绝没想到自己能与洋车发生关系,而到了生和死的界限已经不甚分明,才抄起车把来的。被撤差的巡警或校役,把本钱吃光的小贩,或是失业的工匠,到了卖无可卖,当无可当的时候,咬着牙,含着泪,上了这条到死亡之路。这些人,生命最鲜壮的时期已经卖掉,现在再把窝窝头变成的血汗滴在马路上。没有力气,没有经验,没有朋友,就是在同行的当中也得不到好气儿。他们拉最破的车,皮带不定一天泄多少次气;一边拉着人还得一边儿央求人家原谅,虽然十五个大铜子儿已经算是甜买卖。
此外,因环境与知识的特异,又使一部分车夫另成派别。生于西苑海甸的自然以走西山,燕京,清华,较比方便;同样,在安定门外的走清河,北苑;在永定门外的走南苑……
这是跑长趟的,不愿拉零座;因为拉一趟便是一趟,不屑于三五个铜子的穷凑了。可是他们还不如东交民巷的车夫的气儿长,这些专拉洋买卖的讲究一气儿由交民巷拉到玉泉山,颐和园或西山。气长也还算小事,一般车夫万不能争这项生意的原因,大半还是因为这些吃洋饭的有点与众不同的知识,他们会说外国话。英国兵,法国兵,所说的万寿山,雍和宫,“八大胡同”,他们都晓得。他们自己有一套外国话,不传授给别人。他们的跑法也特别,四六步儿不快不慢,低着头,目不旁视的,贴着马路边儿走,带出与世无争,而自有专长的神气。因为拉着洋人,他们可以不穿号坎,而一律的是长袖小白褂,白的或黑的裤子,裤筒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细带;脚上是宽双脸千层底青布鞋;干净,利落,神气。一见这样的服装,别的车夫不会再过来争座与赛车,他们似乎是属于另一行业的。
有了这点简单的分析,我们再说祥子的地位,就像说——我们希望——一盘机器上的某种钉子那么准确了。祥子,在与“骆驼”这个外号发生关系以前,是个较比有自由的洋车夫,这就是说,他是属于年轻力壮,而且自己有车的那一类: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高等车夫。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两滴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才挣出那辆车。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赚出那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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