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法权的长篇纪实《最先到达的长征》是值得从头至尾,细细看完的作品,因为这是一部特别不一样的关于长征的故事。有关长征的故事太多太多,也都很教育人、影响人,已经成为一种近似固化精神的定式:草地、饥饿、战斗、死亡……但钟法权的这部长征可却有些完全不一样的内容。引纪是有关最先到达的长征红二十五军的特殊征战史,是作品对信仰理想的深度仰望,对生命的深切关怀,一如流水地娓娓叙述了伟大的长征曾经缺失部分。它因而特别珍贵、特别崇高和特别惊心动魄。
《最先到达的长征》,这名字很直白,但却给了那么多出人意料的信息和深刻用意。最先到达4个字既是文学的界定,又是形式和内容的界定,还有引导读者进入历史隧道的一种导向标意义。红二十五军的长征,虽然不像中央红军那样波澜壮阔,但却同样惊天动地,英勇卓著。习近平主席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开宗明义地说:面对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从1934年10月至1936年10月,红军第一、第二、第四方面军和第二十五军进行了伟大的长征。红二十五军经党中央批准,于1934年11月16日从河南光山净居寺率先开始长征,1935年9月16日,徐海东率领的红二十五军与刘志丹率领的红二十六和二十七军在延川永坪镇胜利会师,成为最早开始长征、最早到达陕北红色根据地的一支红军队伍。
在我看来,作品中的引纪起到了开天窗的作用,让人从《和尚》《郎中》《先生》《道士》和《货郎》的神秘行踪中,看到的不仅仅是红色地下交通员的机智勇敢,更让人从那历史的缝隙中,发现了一条通向胜利和光明的红色暗道,那就是党指挥枪走向胜利的成功之路。部队在鄂豫皖根据地处境最危险、发展最艰难的时刻,是奉命扮成和尚的地下交通员石健民将中央的指示及时送达,红二十五军才得以离开危机四伏不断缩小的苏区,率先开始了最先的长征。红二十五军一路突围到达陕南后,是地下交通员郎中金来福及时采购到了红军急需的中草药,才使得像徐海东等身受重伤的伤员得以尽快恢复;部队在陕南得以站稳脚跟。除了军事斗争取得节节胜利,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外部因素是地下党的交通员先生张明远主动上门联络,与陕军张汉民部达成了追而不击,遇见红军,枪口朝天,打空弹的重要协议,避免了实力消耗,壮大了红二十五军队伍。当秦岭山区出现春荒,红二十五军面临坚守陕南还是向四川发展,鄂豫陕省委因此而产生争议的时刻,是道士秦明里及时传达了上级的指示,使鄂豫陕省委领导人正确地做出了红二十五军就地坚守、边建边看的主张,陕南革命根据地才得以创建。在攻打西安城攻而不克骑虎难下的危急关头,是红二十五军的货郎石健民将放弃攻打西安北上迎接中央红军的中央指示及时传达,才使得鄂豫陕省委领导人有依据地做出了上中下三策的正确决定,再次确保了部队正确的前进方向。
如果说引纪是进入宝藏的路标,那么正章则是作者精心搭建的宝塔。无论是西进路上,还是转战陕南;无论是打出一片天地,还是壮大根据地,以及奠基陕北,作者以近乎白描的手法,对红二十五军将士驰骋疆场浴血奋战的英雄壮举给予了如实的呈现。突围独树镇是红二十五军西征路上最危险的第一场遭遇战,也是红军长征路上决定生死生命攸关的九次著名战役之一。接下来红二十五军又在陕南的丹凤一个叫庾家河的地方以守若磐石的意志,上演了血染庾家河阻击战,打垮了敌人的疯狂进攻,军长程子华和副军长徐海东都身负重伤。红二十五军是一支能征惯战的长征部队,是一支以攻必克、守必坚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英勇部队。汭河绝唱是政委吴焕先作为共产党人红军将领最后一次血战敌军的人生绽放,他成为为数不多的在长征途中牺牲的红军高级将领中的一个,成为整个红军队伍的英雄典范。血战板桥镇是红二十五军长征路上与马家军骑兵的最后一场厮杀和搏斗,危难之时,又是徐海东调转马头勇闯敌阵。可以这样说,红二十五军在长征路上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既有像鏖战独树镇、血染庾家河、汭河绝唱、血战板桥镇不惧强敌的攻必克守必坚的生死血战;又有像闪战蔡玉窑、枪响分房沟、设伏文公岭、诱敌白塔河、首战马家军等讲究战法的以少胜多、以巧克敌的轻巧之战;还有像征战甘南、会师陕北、劳山大捷等所向披靡的豪迈战斗。作者在正章里以向下再向下的手法,深度扩展红二十五军官兵面对血与火、生与死的英雄壮举,还以向上再向上的深情仰望,集中塑造了吴焕先、徐海东、韩先楚等独具特色的英雄典型,以个体的英雄素描,完成了红二十五军这个英雄的群体的塑造,使作品在平凡而不经意之中达到了战神的神话高度。
值得特别注意的一点:作者在一篇篇附记中,看似在烈士陵园和战场旧址凭吊和怀想,其实作者是在对作品进行再次开掘。在《插入云霄的枪刺》中,作者由近及远,以刘华清在独树镇战斗受伤经历再一次对独树镇那场你死我活的战斗进行了细微回放,使典型战斗与英雄人物得以相互辉映。在侧记二《红歌唱响庾家河》中,作者亲临昔日红二十五军临时军部春茂永第一现场,通过杨春荣、杨文聪和杨青山一家三代对那场血染庾家河战斗的回忆,既写出了人民拥戴红军的经历,又以见证人的口吻重现了那场残酷的阵地保卫战境况;既写了杨家对红军伤员救治所做的贡献,又写出了红色血脉代代相传。在侧记三《红色小镇》中,通过葛牌镇苏维埃纪念馆的史料介绍,通过田银斗这个人物的拓展描写,让人们对八十多年前葛牌苏维埃政府的建设有了一个全面而清晰的了解,弥补了只写战斗没有建设的不足。在侧记四《红色布告在镇安》中,通过红色布告的发现,展现了红二十五军武装斗争的历程。在侧记五《不朽的军魂》中,通过大量的细节和史料,重点回放了吴焕先这个英雄人物的英雄壮举,让英雄人物的光辉形象成为陇东高原的精神灯塔。
通读《最先到达的长征》,我感到这本书还有三大特色:首先,作品极具历史感和现场感。作者十分注重用历史事件来写历史人物。为防止历史事件的词条化,避免语言叙述的生硬僵化,作者十分重视现场感的强化,以丰富的细节来写活现场,以环境的烘托来写活历史,让陈旧的历史鲜活起来。其次,作品既向前伸也向后延。《最先到达的长征》从1934年11月16日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开始写起,为让读者了解红二十五军的过去,在一些章节中,通过主要人物的思考、重点战役的展开,作者不断地采取回望的手法,让读者从中找到了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了解了过去与未来,增加了作品的厚度和力量。再是,以故事讲历史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作者从头至尾就像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娓娓道来地给我们讲述红二十五军的长征史。书中所讲的故事,既可单独成篇,又互相影响关联;既讲出了画面感,又有极强的现场空间感;既热情似火,又冷如冰山,给人以空间、想象和力量,读完一篇让人禁不住想读下一篇。
认识钟法权已有些年,他虽不是专业作家,有自己繁忙的军队院校领导工作,写作全是业余,可他把文学创作当作生命的主要部分,几十年来勤奋耕耘不止。当今中国不缺才华横溢的作家,但缺少有热情、有追求、有忍劲、有定力的作家。我觉得钟法权就是这种人。我希望和期待钟法权也能成为最先到达文学高峰的那个人!
钟法权,20世纪60年代出生于湖北荆门,现任第四军医大学军事预防医学院政治委员,大校军衔。中国作家协会先后三次荣立三等功,一次荣立二等功。20世纪9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在《中国作家》《解放军文艺》《青年文学》《北京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百余篇;出版小说集《情书撰写人》《行走的声音》《脸谱》,长篇小说《浴火》,长篇报告文学《那一年,这一生》《废墟上的阳光》、《陈独秀江津晚歌》《雪莲花开》。其中,《行走的声音》《大雪满天的日子》等十三篇小说及报告文学曾获总后勤部第三到十三届军事文学奖;《那一年、这一生》《陈独秀江津晚歌》分别荣获第十一、十二届全军文艺优秀作品文学类一等奖。近年来,有多部作品入选中国小说排行榜、中国散文排行榜、中国报告文学排行榜。作品《随征》《岩画》《心中的老磨房》被选入中学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