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在北方的一座小城里读高一,那时候最期待做课间操,尤其是体转运动,就在扭转身子的那几秒,我总能将目光透过茫茫人海,然后牢牢锁定暗恋的那个男生。后来,学校附近建了机场,做课间操时我又多了一个爱好——抬头望天,记得那时常常晴空万里,飞机划过,会留下一道畅快的弧线。
那条线大概是我关于未来最初的幻想了。
离开故乡的小城,惊奇和新鲜过去以后,外面的世界大得让我感到摇摇欲坠,我反而怀念起了我在物理课上把一本毛姆的《刀锋》翻破了皮的夏天。七月,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老师在讲课,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地响,窗外的夏蝉永远不知疲倦。那个夏天过去,我们文理分班了,我坐在了理科班的教室里,而那个课间操时被我偷瞄的男生就在我们隔壁班,和文科班楼上楼下的距离比起来,一堵墙的界限让我心满意足许多。
给我自由、允许我幼稚、让我免于修剪,青春时代对我最大的馈赠莫过于此。
识人、走路、写作,这些是我这十年来一直在做的,除此以外,也谈过几场恋爱,每一任男友性格各异,但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课间操少年的影子。在每一段感情里,我都是既兴奋又畏缩,既想表达亲密,却又往往羞于启齿。不断挣扎着,然后一直到分开。
接下去呢?接下去我开始鄙夷或者嘲笑那些看上去不值得的或者愚蠢的爱情,从而间接地告诉每一个人:我从没有投入到任何一种爱里,所以我很安全。人有时候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啊,即便心里被撬开了个大口子,好的坏的统统都像雪崩一样塌下去了,我也要紧紧憋回眼泪,假装不动情,以求不败。
可在此刻,我倒情愿自己的一生都是一个败军之将。
大学时,我又重读了《刀锋》,感觉小说里的世界和十年前的不一样了,当然我也不一样了,我很久没有再看见飞机线了,也早已和隔壁班的那个男生断了联系,但我至今还记得他十五岁的样子,和我第一次遇见他时突突直跳的少女之心。
我是在二十四岁写下这本书的,有些故事看起来没有开头和结尾,而那恰是我们少年生活的一隅。我不认为所有的故事都要以和解、然后拥抱全世界为结尾,也不认为所有故事都要充满心动或者英雄主义的元素。在这本书中,我坦然地展示我的困惑,我的不知所措和我对变幻莫测的生活的惊奇与无奈。在平庸和琐碎的人生中,我就这样开开心心,又磕磕绊绊地朝前走着。
不慌啊小田!大好时光!
田媛,1993年生人,现为东南大学某工科系研究生,青年写作者,曾出版作品《你是我zui晴朗的客人》《我们相爱,就是为民除害》。
既不悲观,也谈不上乐观,和大多数同龄人相似,磕磕绊绊地长大,经历过几段不好不坏的恋情。因这一路走来丰富且热烈的情感体验,遂提笔写下这些关于青年一代的故事。
站在二十五岁的边缘,庆幸此刻自己依然保持少女的触觉和敏感,依然对探索世界怀有欲望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