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精)》《爱情的三部曲》之二(巴金),《雨(精)》的内容如下:两年后的上海,吴仁民的妻子已经病死,陈真被汽车撞死。
此时张若兰已经嫁给一个大学教授,周如水又爱上了另一个被称为小资产阶级女性的李佩珠。吴仁民对周冷嘲热讽,但自己很快也坠入情网。
恋上他从前帮助过的女学生熊智君。但吴仁民很快发现熊智君的好友就是自己从前的恋人玉雯,她因为爱慕荣华富贵而抛弃过他,现在又因为孤独想与他重续旧好,吴仁民痛苦地拒绝了她。
李佩珠决心做一个革命女性,拒绝爱情,周如水在绝望中投水自杀。
吴仁民也得到玉雯自杀的消息,熊智君为了保护他抱病嫁给了玉雯的丈夫一个军阀,并留信鼓励他追求事业。吴仁民在悲愤中终于振作了起来。
《雨(精)》,巴金《爱情三部曲》第二部,中篇小说,出版于1933年,出版社为:良友图书公司。主要讲述了《雾》中主人公周如云的朋友吴仁明的经历,描写了旧社会时期各种不同人的思想动态。
《雨》可以说是《雾》的续篇,虽然在量上它是比《雾》多过一倍。写完了它,我的爱情的三部曲(假若这名词可以成立的话,我还想称我的另外三部小说《灭亡》《新生》《黎明》为革命的三部曲,)已经完成了两部,至于那最后的一部《雪》,现在却还没有动笔。在《雪》里面李佩珠会以一个妃格念尔型女性的面目显露在读者的眼前。
从周如水(《雾》的主人公)到吴仁民(《雨》的主人公),再到李佩珠(《雪》的主人公),这其间是有着一条发展的路径,而且在《雪》里面吴仁民又将以另一个面目出现,更可以帮助读者明白这一层。实际上《雨》和《雾》一样,而且也和将来的《雪》一样,并不是一部普通的恋爱小说。
在《雨》的写作中间我曾经发表过一篇答覆友人的短文,告白着我写这小说的态度,(还可以说是我的创作态度。)那时候我刚刚写完了《雨》的第五章(还不曾开始写《春天里的秋天》,《沙丁》,及《电椅集》中的各个短篇小说)。现在就把那篇短文附印在这里,作为《雨》的序言。
《雨》的前三章发表以后我曾得到一些响应,从这小说我又认识一些新朋友,这也许就是我的痛苦生活的唯一的慰安罢。最近我接着一个好友的来信说:前几天读了你的小说的前三章,写的很好,只是阴郁气过重,我很为你不安。你为什么总是想着那可怕的黑影呢?我希望你向光明方面追求罢!照你这种倾向发展,虽然文章的表现会更有力,但对你的文学生命的duree或将有不好的影响,自然你在夜深人静黯淡灯光下的悲苦心情,我是很能了解的,但我总希望你向另一方面努力。这朋友就是本书中的一个主人公,他曾经和我在一起度过一部分的生涯,但是他现在有些不了解我了。我和别的许多人不同,我生下来就带了阴郁性,这阴郁性差不多毁坏了我一生的幸福。但是追求光明的努力,在我是没有一刻停止过的。我的过去的短促的生涯就是一篇挣扎的记录。我的文学生命的开始也是在我的挣扎最绝望的时期。在《灭亡》里杜大心,张为群的头腐烂了,但是李静淑并没有死。在《死去的太阳》里王学礼身殉了他的复仇行为,程庆芬身殉了她的传统观念;但吴养清却预备来走新的路。在《激流》中高觉慧终于勇敢地脱离了那个就要陷于灭亡之深渊的旧家庭。在《复仇集》里我哭出了全人类的悲苦,在《光明集》里我诅咒着那摧残爱的势力,但在这两个集子里面我并没有一个时候曾经停止过那光明要到来的呼喊。此外在《雾》,在《海底梦》里那绝望的云雾也并不曾掩没了希望。最后在《新生》里我更明显地说:把个体的生命连系在群体的生命上,那么当人类正在向上繁荣的时候,我们只见着生命的连续广延,决不会有个人的灭亡。总之,即使果如那朋友所说我的小说的阴郁气过重,但这阴郁气也并不曾隐蔽了那贯穿我的全作品的光明的希望。我已经早不去想那黑影了。事实上我已经早把它征服了。
法国大革命中的哲学家孔多塞在亲手把生命交还与创造者之前曾写下他的遗言道:科学要征服死;另一个诗人也写过:爱要征服死,这话我的《死去的太阳》的女主人公也曾重复说过。是的,我的爱已经把那黑影征服了。我的对于人类的爱鼓舞着我,使我有力量和一切挣扎。所以在夜深人静黯淡灯光下鼓舞我写作的并不是那悲苦的心情,而是爱,对于人类的爱。这爱是不会死的。事实上只要人类不灭亡,则对于人类的爱也不会消灭,那么我的文学生命也是不会断绝的罢。
我写文章如同在生活。我的创作态度是和我的生活态度一致的。我在生活里不断地挣扎,同样我在创作里也不断地挣扎。挣扎的结果是给我自己开辟了一条路。
这路是否真会把我引到光明,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已经看见一线光亮在前面照耀了。
读者,现在《雨》是放在你们的面前了,请你们给我一个公正的批判罢。
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