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超尘,1936年生,河北省玉田县人,1961年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师从训诂学家陆宗达教授,学习以《说文解字》为核心的文字、音韵、训诂之学,现为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俞曲园章太炎师生二人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文化巨人和国学大师。俞曲园是著名经学家,他的著作结集为《春在堂全书》,内有多篇研究中医的名篇;太炎先生是名副其实的著名国学大师和功勋显赫的著名革命家,他的著作结集为《章太炎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其中有大量研究中医理论、中医临床、方药剂量、中医文献、中西医对比以及中医人物与书籍的考证论文。太炎先生研究中医的范围与深度较其师曲园先生恢弘精深。太炎先生弟子恽铁樵(18781935)在《章太炎先生霍乱论编后》中说:太炎先生为当代国学大师,稍知治学者,无不仰之如泰山北斗。医学乃其余绪,而深造如此,洵奇人也。弟子许寿裳在《纪念章太炎先生》一文中引太炎先生自述说:庄生之玄,荀卿之名,刘歆之史,仲长统之政,诸葛亮之治,陆逊之谏,管宁之节,张机范汪之医,终身以为师资。 张机即张仲景,范汪,晋代著名医家,又称范东阳。1914年章太炎因反对袁世凯阴谋复辟帝制,被袁世凯囚禁在北京东城区钱粮胡同,同年四月初九日太炎先生致夫人汤国梨信说:平生所好,又在医学,君亦尝涉猎及此,愿同注意。家中颇有医书二三十部,皆宋明精本,数年搜求,远及日本,而后得之,望为我保持也。昔人云:不为良相,当为良医。吾视陆宣公固亦无任,而功业略可相比,困穷亦与之同。勉思及此,乃吾浙江前辈,心焉慕之矣!太炎先生研究《内经》、《伤寒论》用力最勤,尤以研究《伤寒论》最为全面深入,称中医之胜于西医者,大抵《伤寒》为独甚 ,他书或有兴废,《伤寒论》者,无时焉可废者也。
《俞曲园章太炎论中医》主要研究俞曲园的医学事迹和章太炎先生研究《黄帝内经》《伤寒论》两书的学术成就与贡献。观曲园《废医论》标题,好像他要消灭中医。太炎先生了解曲园先生对中医的真实态度,认为《废医论》的主旨是起医,非废医,名曰废医,乃以医术增进,他在《医术平议平脉篇》说:先师俞君侨居苏州,苏州医好以瓜果入药,未有能起病者。累遭母、妻、长子之丧,发愤作《废医论》,不怪吴医之失,而迁怒于扁鹊、子仪,亦已过矣!先师虽言废医,其讥近世医师专持寸口以求病因,不知三部九候,足以救时俗之违经,复岐雷之旧贯,斯起医,非废医也,名曰废医,乃使医术增进。太炎先生这番话是在他与曲园因政见不合而断绝师生关系并发表《谢本师》之后说的,太炎先生不记个人恩怨,说明俞曲园写《废医论》的客观背景和他的原始愿望。太炎先生的高风亮节与博大崇高的襟怀令人肃然起敬。今天回顾这段历史,对医史研究和推进中医诊脉水平的提高,仍然具有启发意义。
《黄帝内经》成书时代一直是中医学家关注和考证的重要课题。太炎先生认为《黄帝内经》成于周末,也就是成于战国后期,他采用文字学训诂学的方法考证之,笔者根据顾炎武、段玉裁古音学理论证成太炎先生的学术论断,并指出《内经》亦有汉人润色之笔,确认太炎先生之说可信可从。
太炎先生最高的医学成就是关于《伤寒论》诸多方面的考证与论说。这些论文基本收载在《章太炎全集》第八集《医论》集,上世纪三十年代《制言》杂志也刊载不少有关医学的论文。他在《伤寒论辑义按序》一文中要求读《伤寒》者观其纲领病状,包五种伤寒,正治、权变、救逆之术,靡有不备,违之分秒,则失以千里,故曰寻余所集,则思过半矣,宜奉其文以为金科玉条,举而措之,无不应者,又说,大义既瞭,次当谙诵《论》文,反复不厌,久之,旁皇周浃,渐于胸次,每遇一病,不烦穷思,而用之自合。治效苟著,虽樵采于山泽,卖药于市闾,其道自尊。然则渔父可以傲上圣,漉盐之氓可以抗大儒矣,岂在中西辩论之间哉?这些教诲,至今仍然富有青春生命力
太炎先生治经治医,贵指引方向,开通道路,不斤斤于句下。他在《与恽铁樵书》中说:从来提倡学术者,但指示方向,使人不迷,开通道路,使人得入而已。上世纪三十年代,我的老师陆宗达先生遵黄侃教命赴苏州向章太炎先生请益,受益多多,陆先生多次回忆拜见太炎先生的情景。1936年6月太炎先生逝世,陆先生写有一幅挽联,刊于《制言》杂志第二十六期:
博学于文,行己有耻,亭林标其义,先生植其躬,三百年薪尽火传,两汉微言,今兹永诀;
籀述古韵,独崇许书,余杭钩其玄,吾师昶其旨,半载山颓木坏,九原不作,小子安归!
陆宗达先生继承传授了章太炎、黄侃《说文》之学。太炎先生不仅在经学、小学、诸子、医学等方面建树丰硕,而且在教育方面同样有伟大的历史功绩。
现在中医药事业正面临着大发展大繁荣的伟大局面,回首俞曲园章太炎对中医的论述和他们所做出的成就,仍然具有积极意义。
北京中医药大学 钱超尘 八十一叟
2017年5月15日
钱超尘,1936年生,河北省玉田县人,1961年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师从训诂学家陆宗达教授,学习以《说文解字》为核心的文字、音韵、训诂之学,现为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