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淘万滤虽辛苦,披尽黄沙始到金
我的好朋友诗人贾漫,在给我的一本诗集作序时曾写道:身倚无边树海,莽兴安;脚踏松、嫩洪流,沃平原。耳听虎啸鹿吟,悬崖上,笑看凤鸡、雪兔草下,自蹁跹。
这样好的居住环境,那里是我个人的住所,那是三少民族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族的聚居地。不过从无知幼龄,我就被大人们抱到这里的一座美丽的小山村西博荣屯。从打走出柳笆院开始,我就和许多达斡尔、鄂温克族孩子一块儿捉迷藏,一块儿打炮来球,稍长,又一块儿读私塾上学堂。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又变成同事和同志,曾经一块儿虚怀若谷地聆听革命的训导,并以此豪情万丈地去发动群众。革命成功后,山山沟沟都变成老解放区,而且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和这三个民族的许多老同志都成了知心朋友。在工作顺利时我们共同笑逐颜开;当遇到逆境时一块儿愁眉苦脸。后来我们在工作上开始有了分野:他们多数人都被分配到各市、旗,直到自治区的各个部门去担任领导;我却拿起笔杆子,去描绘人间万象和演绎社会上的悲欢离合。但是,我们从来都是心照不宣地在工作上,长久地互相支持、互相提携。
多年后,当他们一个个在岗位上,完成各自所承担的任务,去毛主席纪念堂报到时,我都曾经极度地伤怀,暗暗地流下了许多送别的眼泪。当见到他们的后代稍有成就时,我就心花怒放,视为己出。如在第一次三少笔会上,鄂伦春族有个女孩子,拿出一篇叫星的小说,诠释少数民族对医药的迫切渴望;达斡尔族有个男孩子拿出一篇《玉石烟袋嘴》来阐述民族关系、领袖与平民的关系,故事那么简单,反映的内容却又那么深刻。我为之感动,欣喜若狂,向有关刊物大声疾呼地推荐,多么想培养他们都变成大家啊!
因为上述环境,我对达斡尔族人的生活,比对汉族人的生活了解得更多些,所以我写的第一篇小说《鹰》就是反映这个民族的。若说我写高车故事,年代还更久远一些。那是开国不久,在第一次全国青年创作会上,为和内地青年朋友们竞赛,我报写了长篇小说《山河欲晓》,题材虽是抗日,内容却是写高车。报也只是报了,当时社会上的左风却不容我动笔。直拖到庆祝内蒙古自治区成立二十周年,布赫同志批准它列为献礼作品之一,并送人民文学出版社去修改。
但因为文革来临,此稿不仅未能出版,还关乎作者的生命危险。但这中间我回莫力达瓦旗的西博荣屯去补充素材,却收获了难以忘怀的闪光的故事和情节。
20世纪60年代初我在完成某次征购粮任务后,和友人借辆走几步就掉链子的自行车,骑到百里外的西博荣屯去。屯党支部书记是孟火庭,我叫他二叔。他问我来意,我告诉他后,他说:那太容易了,你就住我家,高车的事就问我叔。你都忘了吧,他就是打车的高手啊!因达族人不准叫老人名字,我就称他为孟爷爷,从此我天天听孟爷爷讲高车。他不仅讲,而且操作给我看。我工作前,也当过几天二八月农民,也会点车活儿,他一说我就懂,他就非常高兴地敞开了胸怀讲给我。
他首先对我说,不要看家家院子里都摆有一两台高车,那可要分三六九等的。有好车,但多数却是勉强能上路的,卓越的车子更稀少,大多数都带着小毛病。因为人们太习惯糊弄活着啦!若讲高车拔尖儿,那得首推高车吴家的车。我问,他家为什么那么卓越。他回说,高车技术原来是挺落后的,他们家的一祖和二祖在黑龙江北时,曾经几次改进高车,也是被逼迫才那么干的。辽王朝亡国时,他们作为望族苦苦地被金兵追杀。车上坐着老人和老婆孩子,车队走进沼泽地,常常因污泥脱轴而打误。男人只得一次次和金兵拼杀,直到杀出一条血路。后来,他们在鄂温克人的帮助下,安顿下来,迅速找到车材,将所有高车由轴转改变为毂转,才告别了经常趴窝打误的状况。以后二祖又将直轮车改为外斜轮车。他们的睿智创造出的成果,不仅得到本族人认可,还得到附近外族人的承认。于是这个家族自然变成打车的专业户和世家。为了商品车的畅销,他们又开始追求精良高车的制造工艺。他们认为精良高车,只有用优良材质才能制作出来。他们为追求优良车材,不惜脱离族群失掉安全保障;在好材料上要有高超的技艺和精心的制作,要求卯正榫准,一丝不苟,用锋利刃具切削,轻轻敲打合成。这样高标准打出的高车,才能耐久地使用。别人一台车只能换回几只羊;他们却可牵回一匹大马。这个家族为了持续出产高标准的高车,又制定出一套严谨的家规。
这样好的素材,可惜我在写《遥远车帮》中却没怎么用,因为那本是描写抗日的小说,也为那时流行的一句名言小农经济不能自发产生社会主义思想所误导。
时至21世纪,国家在报刊与广播上大量讲述大国工匠的精神,我听了觉得非常熟悉,重新对照当年笔记,总觉得有相通的地方。直到听了习主席几次有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报告中说可从传统优秀文化中提取,我才幡然醒悟,便重拾旧业欣然命笔。追求卓越和创新是社会进步不可或缺之举,公平与诚信乃为社会主义脊梁的价值观。我用高车故事为它铺一段羊肠小路,请它和底气衔接成为大气候。
物有所值,公正交换,是世界任何国家社会稳定的不可少的压舱石。那个守成大国,兵员和现代化装备,已经武装到牙齿,却给不了自己国内人民一个安全生活的环境,而是让他们三天两头地流血和伤亡。那是让大垄断资本操纵权力的结果。有些新兴独立国家,民生凋敝,三天两头兵变,生产和市场经济秩序却难以确立,民众穷到了骨头,那是因为枪杆子所托非人。我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基本实现了各取所值的分配原则,取得较为稳定的社会秩序,但巧取豪夺势力随时虎视眈眈等在那里。这就是为什么公安机关要常年打击诈骗团伙;监察纪检部门要费九牛二虎之力去防腐反贪。在社会上,建立一种好的价值观,并使其成为气候真正不容易,若想真正过海清河晏日子,就需全民真正自觉努力到百年,才能成就留给后代的思想遗产。这就是我珍惜高车车匠思想中那么一丁点闪光基因的原因。我想用故事和人物行为把它们化解成为营养送进每个读者的血液中去,希望起些潜移默化作用。但我恨自己心痴手拙,水平有限,写不那么精妙,难以让人刻骨铭心。另外,为了塑造人物、烘托情节,我还在书中加进了古体诗词,请读者鉴赏。还因我想扩大一下中国诗词的作用,学习点古人行文手法。不过我过于愚笨,没能写好,还得请读者们谅解一二,谢谢了!
冯国仁,辽宁开原人。中共党员。1943年毕业于奉天铁路学院。1946年参加工作,历任区委书记,旗宣传部长,盟歌舞团团长,盟文化局副局长,盟文联副主席兼党组书记,呼伦贝尔市中华诗词协会主席。获自治区30年创作有突出贡献荣誉证书。1950年开始发表作品。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
著有长篇小说《草原上小屋》《遥远车帮》,短篇小说《冯国仁小说选》,中短篇集《捕梦网》,诗集《盈雪楼诗笺》等。《草原上小屋》获内蒙古索龙嘎奖,《遥远车帮》获华东优秀出版奖并改为同名电视剧,短篇小说《木库连故事》获彩虹奖,《白马金鞍故事》获首届索龙嘎奖。
冯宏宇,女,内蒙古呼伦贝尔市扎兰屯出生,2009年评为呼伦贝尔市图书馆副高级职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