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授课说明·
我的讲课,带有太大的猜测性质,根本原因在于,我根据的文本不是德文原文,而是中文选译。其中无论是客观上还是主观上都会有诸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严格地说,这不能算正式的对海德格尔《黑皮书》(事件)的有效准的回应。顶多只能算是预测性思考:既预测海德格尔《黑皮书》的思想史地位,同时又预测我的即将写作的《文革书·四批判书》的印证力度。换句话说,这纯然是我个人的思想试验:我宁愿驻足在这种预测性中。很抱歉,我的老师身份给了我这种方便。也因此,你们,在座的诸位,将来都会成为如果你们继续走在思想史路上的话这次试验的见证人。这也是我为什么把我的讲课仅仅限定在我们这个学科点的研究生范围的原因。[ 海南大学社会伦理思想研究所2013、2014、2015三届研究生。于2015年9月中旬开始讲授。]
开始讲课前,我还想到三个预设,试简单界定:
一、如果我是犹太人,我会怎样看待海德格尔的《黑皮书》?
一般而言,作为犹太族对二战屠犹、反犹已没有宽恕的权利:600万亡灵作证。甚至它影响到犹太人个人,也没有这种宽恕的权利,如小说《朗读者》(电影《生死朗读》)一书的结尾。
正因为此,仍有个人几乎是挣扎出来提出宽恕的例外。比如,有一本书原名《向日葵》,后改名《宽恕?!当今世界44位名人的回答》,作者犹太人西蒙·威森塔尔;还有一个犹太人,哲学家雅克·德里达,临死前专门讲到真正的宽恕,不是对可宽恕的宽恕,而是对不可宽恕的宽恕。
二、作为中国人,应该怎样读《黑皮书》?
我们跟随希腊罗马以降嬗演至今天欧美为代表的西方,至少120多年了。所谓启蒙教育,就是双重缺位的教与学。一方面,教的人,包括西方最善意的学者、作家,不用提政治家和神学家了,历来大都自居为普世者、自居为真理的化身向非西方人传授真理即服从的知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因他们的进化论知识学形态(包括基督教一神论)先验地判明了非西方文化为本土的、传统的、落后的从而不言而喻地先行剥夺了非西方文化的存在意义。另一方面,学的人,具体为我们中国人,接受西方启蒙思想就是倾空自己全盘西化。话句话说,甘心自己乃至本民族文化之缺位乃至失位状态,仿佛非如此不足以成其为西方人那样的现代人。如此双重缺位的结果可用中西两个成语对勘:邯郸学步与阿基里斯追不上龟。
但事实上这是失败到丧失灵魂的失败者幻象!因为根本没有西方标榜的什么普世真理或普世价值,连一神论都不是,更何况形而上学本体论。请参阅墨哲兰《如何重写西方哲学史?》。既然哲学是希腊特有的(海德格尔语)就应该按特有的方式对待。所以,中国人在此类问题上应该有中国人看待特有方式的眼光及其叙事能力。首先应该做到的是正名还原事实本身。我的读记旨在提供一个例证!
这是一个开始,告别西方哲学普世独断而用中国的叙事方式说话。
三、《黑皮书》之于个人的宿命感
没有《文革书·四批判书》的准备,我不会对《黑皮书》做如此强烈的反应。也正因为恰恰有了这种准备,《黑皮书》之黑才与我的命符你是世界的光,我却在黑暗里走相关,遂成为我的教学生涯的最后一课。
·读记开场白·
我为什么要涉及海德格尔《黑皮书》事件?
而且一定要赶在我见到《黑皮书》德文版和中文译本之前,将彼特·特拉夫尼《海德格尔与犹太世界阴谋的神话》(靳希平精选译文)作为范本逐段导读,以对海德格尔事件表明我的态度。为什么?
我不是没有担心的。德国人对反犹太罪几乎到了谈虎色变的神经质地步,读一读彼特·特拉夫尼文章的语气就感受到了。西方主要大学报刊媒体迅速掀起声讨大潮。北京大学哲学系以中国首席大学身份一马当先地响应,声势空前。
我为什么还是要讲?
我研究西方哲学凡五十年,讲授西方哲学三十年。察觉到了许多带根本性的问题。等到我完成三本主要哲学著作《形而上学的巴比伦塔》下篇重审形而上学的语言之维、《西学中的夜行隐匿在开端中的破裂》、《偶在论谱系西方哲学史的阴影之谷》[ 还有一本后哲学叙事集《古今知识形态学的轮回》,即出。],打算完成我的最后著作《圣器与碎片谁是文革遗嘱的执行人?》时,人逾古稀,从心所欲不逾矩,突然发觉写文革的初衷消失了:不再写一个人的文革,不再写十年文革史,也不再写文革话语的日常语义分析,而是决定把文革放进整个世界历史进程中去。这也绝非偶然。
于是,我的文革书变成了《四批判书》(2012年):
第一批判:西方形而上学史批判
第二批判:西方启蒙思想批判
第三批判: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
第四批判:中国传统思想及其西方启蒙转型批判
近四年,写了前三批判小样即主要思路线索:
第一批判:《如何重写西方哲学史?》(2013年)
第二批判:《古今知识形态学的轮回》(2015年2月)
第三批判:《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三重身份》(2015年5月)
恰好这个时候,传来了海德格尔《黑皮书》发表及其世界性声讨浪潮,声讨海德格尔的反犹太主义及其存在史地形学思想。
(按:所谓传来了是我永远慢半拍的生活节奏。所以它不是外部世界的时序,而是传到我的感觉中来的我的视域时间值。)
我读了传给我的北京大学牵头翻译和批判的相关文章,其他声讨文章不必说了,德国乌帕塔大学海德格尔研究所主任、海德格尔《黑皮书》编辑者彼特·特拉夫尼教授写的批判专著《海德格尔与犹太世界阴谋的神话》引起了我极大的注意,大体知晓了反犹太主义与存在史地形学的内容,及其批判的要害之所在。
为正视听以受检验,我愿意先道出异同。我与特拉夫尼教授的观点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而在存在史技术追问上以及存在史地形学之纯粹意义上,我是站在海德格尔一边的,在西方思想史上能有海德格尔这样一位大思想家从内部指出哲学神学形而上学的病根而断言其末路的终结,真第一人也,令我由衷地敬佩!仅在其具体存在史叙事上,我才与海德格尔分道扬镳,因为我对犹太人问题的看法明显地在海德格尔视野之外。
但我仍然尊重特拉夫尼先生的态度,他作为海德格尔研究所主任、海德格尔《黑皮书》编辑者,能如此谨慎而坦诚地表明如此态度,我愿向他表达由衷的敬重!
特拉夫尼先生说:
下面的思考所遵循的解释路线,完全与辩护无关尽管海德格尔的著作的确需要辩护。以下的解读遵循着已经提到的污染、错合的过程,因此,其中所表达的一些判断可能会是片面的,也可能是完全错误的。以后的讨论可能会驳倒或者更正我的解读。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最高兴的首先是我本人。
虽然我与特拉夫尼先生的观点不同,但态度却是完全一致的:
本文中所表达的一些判断可能会是片面的,也可能是完全错误的。以后的讨论可能会驳倒或者更正我的解读。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最高兴的首先是我本人。
张志扬即墨哲兰,1940年生于武汉,1980年进入学界,1994年南迁海南大学,南冥有木彷徨乎无为其侧,2015年退休。曾是现象学专业委员会、比较古典学会、科学哲学概念帮等同仁学会成员。进入学界凡四十年,逆向夜行,专事西方哲学形而上学、现代性理论、自然理性之检测与防御研究。发现西方哲学本体论、神学一神论、科学粒子论共有的界限只知其有不知其无,遂沿古今知识形态学的轮回而归根复命,分疏以体制用智能型文化与以用代体智能型文明之不同取向而力图别开生面,走出进化论即末世论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