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记得十二年前的秋天,与今年一样,连绵不绝的细雨下了一整个九月。天空像一张灰色的帆布,蒙住了大地,也朦胧了我们的心。城市的地面,积水遍布。在宿舍里,每一个人都在祈祷,祈祷明天能是个晴天。阳台上的湿衣服已挂得十分拥挤,好像服装店的展衣柜,一排排的,五颜六色。每出一次门,便弄湿一双鞋。走路的时候,也总发出有规律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然而,每当我们坐在电脑前,看着明日的天气预报,总会一再失望。
版权信息
引子
一 多雨的秋季
二 那个奶茶店
三 爱与哀愁
四 情难自制
五 爱我
六 何成轩的往事
七 恋你
八 我的心事
九 海中的月亮
十 愿你是我的影子
十一 许琳离开
十二 多事之秋
十三 何成轩的婚礼
十四 陌生的路
十五 难成的爱情
十六 再见
十七 没有楚宏的日子
十八 等了又等
十九 守约
二十 谢谢你曾经爱我
二十一 雨夜的玫瑰
二十二 让我跟你走
二〇〇二年的秋季是个多雨的季节,即使到了九月,南方的天气依然会让人感到燥热。如今,连绵不断的阴雨带来又湿又闷的感觉。
乌云满天,雨水不断,我们都没有心思到外面游玩,整天待在湿漉漉的宿舍里。
我伏在写字台前,低头看着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讨厌克莱,为何对一个女人如此刻薄;讨厌亚雷,从来不懂得尊重爱;当然,同情这个纯洁的女人。这是一本引人入胜的书,然而我却感到坐立不安。
衣服上的汗味,如同夏日的馊饭发出的气味。这件衣服我已经穿了五天,多少次身上流出的汗珠,以及外出时落在肩头的雨水,都被它吸收。
当你走到阳台,伸手去触摸那些挂着的衣服时,它们就像是刚刚洗过一样。我们没法儿将衣服进行替换,烦人的味道也使我们不愿与别人待在一块儿。
我将小说合上,转过身子,才发现与我同一个宿舍的韦鸿光不知了去向。我是学文科的,班里男生极少,有几个人还住到了校外。在这个宿舍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是我大学四年唯一的室友。
“他人呢?”我不禁想,这么大的雨,怎么又往外跑?
正准备给他打电话,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我很快打量了他一下:头发湿了,身上的衣服都加深了颜色,紧贴在皮肤上,估计可以拧出水了。再看他身后,留着一排清晰的水脚印。
“看我买了什么!”他兴致勃勃地摇了摇手里的纸盒。
我懒懒地看了一眼,表示自己没有兴趣,只是弯腰用一件破旧的T恤将地面擦干,然后又埋头看起了小说。
他笑眯眯地凑到我面前,将纸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我侧过脸,看了一下——吹风机。
“买它干吗?吹头发吗?什么时候开始讲究了?”我讥笑着说。
“你真笨,吹风机只能用来吹头发吗?湿了的衣服不也可以吹干吗?”
我本能地放低声音:“可在宿舍不能用。”
“没关系,我买的功率小,咱俩偷偷用。”他眨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听了他的话,我的脸上立刻展现出了赞扬他的笑容。只记得,那天下午,我们烘干了六件衬衫、两条裤子,还有数不清的袜子和因为渗了水而沉重无比的运动鞋。
“你在哪儿买的?”显然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吹风机给我们带来的干燥与柔和了。
“不是我买的,是我爸从家里给我寄的。”他得意地说,在他心里父亲大概是个很了不起的形象。
之后,他打开电脑,等待开机。他没什么爱好,只沉迷于游戏,性格像个孩子。在他的身上,你会看到一种简单的幸福。他似乎没有忧愁,不为考试忙碌,不为未来担忧,永远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这一切让我深深地羡慕。
我为摸在手里暖暖的衣服而开心。不过,当他提到父亲的时候,我的心还是颤抖了一下。
我开始难过,这一份难过折磨了我多少个日夜。每当我被卷进夜晚的平静中时,我都会想起父母摇摇欲坠的婚姻。
待在父母身边十八年,我从未离开过。我读小学五年级时,在一次夜晚的争吵中,父亲将母亲推坐在沙发上,语气平静地说:“林学成年后,我们再离婚。”
透过门缝,我看见灯火辉煌的客厅里,母亲点点头,算是达成了协议。
那时,我却已感到,父亲那平静的语气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而发出来的,它不是冲动,不是鲁莽地规划着他的人生。
当我二十一岁时,我以为他们忘记了当初的“约定”,可以过完一生,少年的夫妻,等到老时再做伴。可是,我错了,我还是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让我回家一趟,和他们一起处理他们残喘的婚姻。
那一刻,我无法了解他们的世界,正如他们无法了解我一样,彼此间都是陌生的。我多少次劝解他们,给他们讲我所知道的道理,希望他们能够为了我,重归于好,过下去。当然,结果呢,都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