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是对英国传统经典小说《鲁滨逊漂流记》的大胆反拨与颠覆,与《鲁滨逊漂流记》有很强的互文性。有人把它看作是“南非状况”的寓言。小说以苏珊作为个体对事件的亲身经历,以一种小历史去反拨那个已经成为一种意识形态的宏大历史。这不仅有助于我们了解历史本身的多面性和复杂性,同时也展现一条解构历史的路径。
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度重磅丛书:库切文集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J.M. 库切
将《鲁滨孙飘流记》的作者笛福化作笔下人物,重述*部现代小说
只有库切,才敢这样写小说。
只有库切,才能写出如此不同而迷人的小说。
《鲁滨孙飘流记》的主角,只能是鲁滨孙·克罗索吗?
《福》与《鲁滨孙飘流记》的互文性(译后记)
《福》(Foe)是作家库切的第五部小说。这部小说是比较典型的后现代作品,与英国传统经典小说《鲁滨孙飘流记》有很强的互文性。可以说《福》是对《鲁滨孙飘流记》的大胆反拨与颠覆。
关于小说名称的汉语翻译,过程颇为周折。国内一些关于库切的介绍性文章中,大概因为作者没有读过《福》的具体内容,抑或其他的原因,对于Foe这一英文标题,大多根据foe的字面含义,将其翻译为《仇敌》同时也不能否认,其中可能会有个别分析者确实真正读懂了Foe,看出了其中作者与读者,以及作品人物之间的敌对关系,所以将其翻译成《仇敌》。实际上《福》来自于《鲁滨孙飘流记》作者的名字——丹尼尔·笛福(DanielDefoe),那位被称作十八世纪英国现实主义小说之父的作家。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库切对作者的解构,对历史的一个反讽。根据史料记载,笛福本姓Foe,他在四十几岁的时候,为表示自己有贵族头衔,在自己的姓前加了一个贵族头衔:De,改姓为Defoe。库切在他的小说中,让笛福恢复本来真实的姓名Foe。对于Defoe与Foe的关系,我想到了Deconstruction(解构)与Construction(建构)的关系,差别之处在于库切的小说是在解构作者福的建构。而从这个角度,foe与Defoe之间确实有一种敌对关系,那么是不是因为这种敌对关系,就可以将小说的题目翻译为“仇敌”?我利用不同的机会,咨询过国内、国外,特别是英、美以及澳大利亚等英语国家的多位仔细阅读过该小说的专家学者,他们都倾向于将标题理解为人名,与作家Defoe联系到一起。就这部小说的名称翻译,笔者也曾与作家库切本人电子信函交流。他除了对标题含义多样性给译者带来难度表示歉意之外,对于译者要采纳哪一种翻译绝不干涉。库切本身也翻译过文学作品,他深知翻译也是一种再创造,所以他给译者足够的空间去发挥。而作为译者,我最为关切的是如何忠实地翻译出作品的原意。出于对库切作品的喜爱,我甘愿担当英译中的桥梁,而且还想特别向读者推荐这部经典之作。这部小说有很深的寓意,如果读者能够读懂这部小说的内容,不需要阅读米歇尔·福柯、雅克·德里达、哈贝马斯、利奥塔、加达默尔、杰姆逊的作品,也会深刻了解貌似抽象的后现代、后殖民主义的内涵。其中的原因是,身为作家兼学者的库切用小说来具体表现哲学问题。
国外评论家对《福》的解读有不同的版本,一些人认为《福》是“南非状况”的寓言,也有学者从女权主义角度对其进行解读。我想从库切的现实生活中寻找线索,向读者介绍这部作品。上面提到,库切的这部作品试图解构作者,质疑经典。这种质疑的力量不仅仅是来自身为文学教授的库切本人对欧美不断发展的文化理论的了解,也来自他少年的经历。库切儿时的经历就已经让他模糊领略到历史的殖民性,语言的殖民性,更具体地说——作者创作的殖民性。库切在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讲之前,讲述了他小时候对《鲁滨孙飘流记》十分着迷。儿时的他相信小说中所记述的一切都是鲁滨孙·克鲁索真实的经历,也相信历史上真有鲁滨孙·克鲁索这样的人物。但后来阅读其他百科全书之类的书籍时,他发现原来鲁滨孙·克鲁索的一切是由一个叫笛福的人杜撰的。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一种情形:一个小孩子非常迷恋于一部作品,相信里面的每一段文字所记载的情节都是实实在在的。在他看来,这些文字完全等同于事实。后来,突然间他发现原来文字描述的并非事实,是虚幻的故事。这种诧异对这个儿童的心理一定产生了很大影响。库切的童年经历已经开始为他后来颠覆这部经典作品埋下了伏笔。库切的创作体现着解构主义的精髓:在对某些经典文本进行解读时只能通过各种各样的、也许是自相矛盾的方式,构建起“虚拟的文本”,从中才能找到作品真正的含义。
儿童时代的经历,引发了库切后来致力于反拨历史与经典。作家的艺术感悟让库切将真实事件与艺术相结合。在《福》中,苏珊·巴顿之所以不能自己书写自己的故事,是因为她认为“我的故事还是能解闷儿的。但虽然不太懂写作的技巧,也明白自己写出来的拙劣文字,会将本来很迷人的东西弄得黯然失色。任何东西一写出来就会失去一些鲜活性,这种损失只有艺术能弥补,而我对艺术一窍不通”。而且她也清楚地意识到,她在小说中的命运是由作家福来决定的。她说:“你不仅要讲述关于我们的真实故事,还要取悦读者。你的故事未完成,我的人生也就被悬挂着。”确实,作家福并不认为苏珊·巴顿荒岛漂流的故事很有趣,而从冷漠的克鲁索那里却没有任何故事可以挖掘,所以他要加入其他的情节,他要将书分成五个部分:女儿的失踪,巴西寻女,放弃寻找以及小岛历险,女儿寻母,母女重逢。这样一来,小岛上的经历只是书中的一小部分。而这是苏珊竭力反对的,她声称这不是事实,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而如果我们以《福》中所描述的内容为基础,将苏珊·巴顿的经历与《鲁滨孙飘流记》相联系,我们可以说,作家笛福为了取悦出版商与读者,最后将胆敢反抗的苏珊·巴顿这一重要人物完全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性殖民者的人物形象。在《鲁滨孙飘流记》中,苏珊·巴顿的命运还不及星期五:星期五是无声的,但他有形地存在;而苏珊·巴顿则是完全缺失的。通过对《鲁滨孙飘流记》的反拨,库切在《福》中所展现的是:作者是完全不可靠的。
……
王敬慧
2006年9月草于清华园
J.M.库切:
南非当代著名小说家,被评论界认为是当代南非最重要的作家之一。曾两度获得布克奖,并于200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1940年出生于南非开普敦,现居澳大利亚。
王敬慧:
清华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教授,比较文学与翻译方向博士生导师,清华大学澳研中心执行主任。主要从事后现代研究、后殖民研究、多元文化研究、文化翻译研究,是国内比较重要的库切研究,以及澳大利亚文学文化研究方向的学者。译有《后现代与大众文化》《J.M. 库切传》《纳尼亚世界的构建者》《人性记录》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