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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
《沉重的黄袍》是长篇历史小说《大宋王朝》的第一部。在历史研究的基础上展开丰富的想象,深入挖掘了陈桥兵变、李筠叛宋等影响中国历史的大事件的神秘内幕。故事从“陈桥兵变”开始,讲述了后周重臣韩通在兵变中被赵匡胤部下斩杀、潞州节度使李筠起叛心、契丹偷袭棣州、韩通儿子韩敏信策划复仇、皇弟赵匡义阴谋发展个人势力等错综复杂的故事,其间穿插了赵匡胤、韩敏信等人情感故事。在展现北宋初年宋王朝与南唐、契丹等国及潞州、淮南等地方势力波澜壮阔的斗争场面的同时,富有层次地展现了北宋初年色彩斑斓的社会百态。
何辉长篇历史小说《大宋王朝》的首部作品,数次加印后全新“再版”!
《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讲述史书里看得见的“黄袍”故事,在文学中探寻人性中不可承受之“沉重”。 国与国武力的对决、君与君谋略的博弈、臣与臣权谋的较量、善与恶人性的交锋、男与女情感的纠葛,犬牙交错、纵横交织。 呜呼!我宋之受命,其应天顺人之举乎! ——(宋)苏轼
再版序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人,世世代代,在黑白交替间生灭,在春秋轮转间经历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拙作长篇历史小说《大宋王朝》,写的是北宋开国初期的故事——既是写王朝的故事,更是写人的故事。此刻,便在此刻——在我于电脑上敲下这些文字的此刻,这些人或许与我们同样活着——活在时空的另一些坐标上。 但是,此时,我不想讲述故事中的人物的故事。他们的故事,我都已经写在小说之中了。 此刻,我想与读者说说关于本书出版的故事。 《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是《大宋王朝》的第一部。我大约于十年前开始创作这部小说。它于2013年12月由中央编译出版社首次出版。此时此刻,我坐在书桌前,于灯光下回忆往昔的时光。那个夜晚,就像今夜一样,就是在这张书桌上,我在电脑上敲下这部作品开头的文字。其时其景,恍若昨日。 如今,《大宋王朝》这部长篇历史小说,我已经创作到了第八部。第六部的文稿,我已经完成,交给了出版社。第七部还有待修改。第八部正在创作之中。这部长篇小说中的人物,有的在小说进行到某个阶段时,便死去了;有的人物,在小说中,随着岁月流逝,成长着、变化着,如今依然在我这尚未完结的长篇小说中活着、笑着、怒着、悲伤着、快乐着。作为作者,近十年来,我也仿佛与他们一起生活着、经历着。这是一种只有创作者才能经历的特殊体验——一种超时空生活的体验,一种创造出一个自成体系的文学世界的体验。 《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自出版以来,多次加印。在此后三年中,《大宋王朝》的第二部、第三部、第四部先后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2017年初,知名文艺理论家、鲁东大学文学院张清芳教授读过了拙作《大宋王朝》前四部,写了书评《大历史观铺陈赵宋王朝兴衰》,此文在2017年3月23日的《中国社会科学报》书品版上发表。张教授充分肯定了作品的文学价值,随后将我《大宋王朝》第五部《大宋王朝·王国的命运》的书稿推荐给了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时任作家出版社社长的吴义勤先生。吴义勤先生看完书稿后,欣然表示,希望该部作品能够在作家出版社出版;同时表示,希望以后能够在作家出版社出齐拙作《大宋王朝》完整系列。吴义勤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文艺理论家、文学评论家,他对拙作的青睐与肯定,对于我这个文学晚辈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2018年1月,拙作《大宋王朝》第五部《大宋王朝·王国的命运》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该书与前几部一样,很快受到了读者的欢迎(前四部至此时已加印多次,并被读者过誉为开创了“新史家小说流”)。四个月后,该书便进行了第二次印刷。这年2月13日,北京人民广播电台《读书俱乐部》制片人、主播刘莎邀我去这档直播节目做客,聊聊这部新作。这次机会,使更多读者了解到了这部作品。 2018年年底,我与中央编译出版社签订的《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版权合同到期。于是,作家出版社经与我沟通协商,决定将《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再版。我非常高兴有机会在作家出版社再版此书,当即欣然答应。 如今,《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一书由作家出版社再版(该书亦有幸得到作家出版社现任社长路英勇先生嘉许),于我而言,是一种与作家出版社的缘分,亦是与多家出版社的老师们、编辑们的缘分。 我之所以在此细述该书的出版故事,是想借此向以上提到的和未能提到的出版社的各位老师表达感恩之情。特别要感谢的是吴义勤先生、路英勇先生、向尚老师以及鲁东大学张清芳教授,没有他们的青睐与肯定,拙作恐没有机会在作家出版社出版。 借此书再版之际,我还想向王久辛、方嘉喜、胡智锋、潘可武、王维家、叶晓、余昕刚、姜小勇、曹顺明、李春柳、龚寅、濮阳炯等一些老朋友表示感谢(在此次不能一一列举所有师友的名字,谨以几位作为代表吧)。王久辛老师是我国著名军旅作家、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是文学界的前辈,于我亦师亦友,每当我有新书出版,他都给予我热情的鼓励与支持。方嘉喜先生,是我的老乡,长我近十岁,是拙作《大宋王朝》的忠实读者。多年来,他给予我大哥一般的关心与帮助。胡智锋老师、潘可武老师、王维家老师等是我的师长、同事,他们都热情地为我的作品写过书评,给了我很多帮助与指点。其他几位,或是我的大学同学,或是我的中学同学,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冲淡我们的友谊,反而使友谊如老酒,变得更加醇厚。多年来,在我遇到困难与挫折时,他们都默默给予帮助与支持。所以,我要借这个机会,向他们表示感谢。 我还要感谢我的亲人们,感谢他们长期以来对我的默默关心与支持!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生我养我的父母。没有他们的培养,就不会有我所有的成绩。然而,命运无情。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十年前,当我开始创作这部作品时,他们还健在;十年后的今日,他们已经作古。每思及此,不胜悲伤!所以,我也想把此书的再版,作为对父母的一个纪念。 是为序。 何 辉 2019年4月26日 书评1 凸显视觉意象营造 ——评《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 文/叶 晓 读了何辉新著长篇历史小说《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大宋王朝》第一部)后,掩卷闭目,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作者笔下描绘的那一幅幅历史画卷。不错,这就是最突出的读后感——强烈的画面感。 《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的文风,凸显了作者对视觉意象的精心营造和对意境的强烈追求。视觉营造要形成强烈的冲击力,首要要求是具备足够的真实感,而真实感来自点滴到位的细节。虽然历史小说不是学术著作,但这并非意味着历史小说可以容忍天马行空恣意编造。历史小说要想有生命力,细节的真实感不可或缺,而隐藏在时间烟云之后的细节却很难从史料中被真实地还原。所以可想而知,为了追求这种细节真实感而做的知识储备,是多么的庞杂和琐碎。作者显然长期沉迷于宋史,为了《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以及后续作品的创作,耗费了多年心血,进行了大量的研读、考证、思考。正因如此,《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作为一部历史小说,才会有血有肉,有细节。 在《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里,我们可以发现细节无处不在,无处不考究。比如,赵匡胤的夫人如月暗自神伤那一段。书中写到如月的泪水滴落在“背子”(作者注释云:即“褙子”)上。设若作者没有对宋代历史文化和生活习俗做深入的研究,是不会在意这种无关情节主线的细节真实性的。再比如,描写赵匡胤的铜兵符,以及对大相国寺内市场的描述,无不在细节上力求真实感,反映出作者对历史文化的用心和认真态度。就小说而言,有时似乎不必过分考究细节,也能够渲染情节、塑造人物。二十世纪末风行十几年的武侠名著,不少是将年代设定在宋、明、清三代,但都不在无关情节主线的细节上过分考究真实性和合理性,甚至刻意回避对生活器具、环境、建筑、饮食等涉及历史文化生活的描写。有一些作品,由于缺乏细节真实感,就如同一面朦胧的镜子,无法给人强烈的画面感和冲击力,也就不具备长久流传的魅力。《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通过对细节的追求,赋予作品特有的历史韵味。 画面感既要求真实,又必须有结构,有关系。在对结构、关系进行文字表述时,还要紧扣故事发展、人物性格和心理状态,充分追求意境。这对《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的作者来说,正好如臂使指,挥洒自如。 作者在文字中表现出对事件场面的条理性描述,并不使人觉得意外。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这画面感中作者对光线和色调的敏感和巧妙运用——通过光线和色调的调配,准确映射出人物心理,使得故事场景更容易打动读者,引发共鸣。还是如月那一段,描写玉摆件:“冬日午后温吞吞的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纸,有气无力地洒在子母猫玉摆件上。玉摆件无精打采地反射出幽幽的光。”这一句里面,阳光是“温吞吞”的,并且透过“乳白色”的窗纸之后更加“有气无力”,所以玉摆件反射出的光是“幽幽的”。一瞬间,如月那淡淡而无奈的忧伤、愁绪跃然纸上。又如厨房里那一幕:“阳光从厨房的窗棂间射入,金色的光线在缭绕的水蒸气中穿过……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只青瓷碗闪着一种近似神秘的光。”在普通语境下,“神秘的”与“幽幽的”几乎等同,但在这里,这种“神秘的”的光所传达出的却是一种具有饱满生活气息的喜悦感、满足感、不可言说的幸福感。再有,大相国寺里韩敏信偶遇阿燕:“韩敏信忽然觉得有一缕金色的阳光照进了自己黑色阴郁的人生。”这种“金色”对“黑色”的震撼,热情对无情的感染,希望对绝望的拯救,不仅突出强调了人物关系的戏剧性对比,还暗示了这种人物关系的伏笔必然带来的尖锐而痛苦的矛盾冲突,后文定有同样戏剧性的呼应。还有,柴宗训退位后,母亲搂着他,“摇曳的烛光在微微晃动的珍珠表面反射着光芒,在冷寂沉默的空间中增添了一份光华明灭不定的凄凉”,等等。这一幅幅明暗相间、层次分明的画面,不仅清晰明了,而且通过光线的描写,生动地传递了情感。于是,这些画面变得有了温度,有时是暖的,有时是冷的,使得人物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表达。在作者笔下,文字不仅具有国画般的轮廓感,更具有油画般的层次感。而意境,就在这冷暖不定、明暗相间的光线与色调中得以营造,给予了读者丰富的阅读感受。
何辉,生于1974年,字镠瑞,籍贯浙江,著名学者,作家。著述涉及多个领域,已出版作品数百万字,包括学术代表作《宋代消费史:消费与一个王朝的盛衰》,文集《镠瑞集》、《镠瑞续集甲集》等。长篇历史小说《大宋王朝》系列是他的文学代表作之一,被读者誉为开创了当代中国历史小说的“新史家小说流”。
再版序 …………… 1
卷 一 …………… 1 卷 二 …………… 99 附 录 …………… 165
卷 一
一 后周显德七年(公元960年)正月初一,辛丑日,黑云翻滚,天色昏暗,好像随时会有瓢泼大雨从天上倾倒下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不时从宫城之外远远飘过来。可是,在宫城之内,却没有任何放爆竹的迹象。京城的百姓就感到有些奇怪了,因为今年的除夕之夜,宫城内出奇地安静,没有了往年震天的爆竹声。 后周皇帝柴宗训今年刚刚八岁,在他的印象中,天似乎总是在下雨。上个月,就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毫不停歇地下了整整四天四夜。京城周围各州郡积水成灾,四处洪水泛滥。 这天午后,柴宗训站立在紫宸殿门口,愣愣地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乌云像巨大的妖怪,不断变幻着模样,一会儿像马,一会儿像小狗,一会儿像长着两只长耳朵的兔子。柴宗训感到很不开心。我很喜欢过年,可是今年过年为什么没有人来陪我玩呢?大人为什么总是说,你要快点长大啊。为什么总是这么说呢?这几天一直下雨。现在,天黑黑的,还会下雨吗?今天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快点下雨吧,下雨就可以去玩水了。玩水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脚一踩下去,水就会飞起来,白白的,闪着亮光,真是好看。水怎么会飞起来呢?真是好奇怪啊!太傅总跟着我,他又不陪我玩水,可是为什么总跟着我呢?为什么匡胤叔叔给我糖人吃的时候,太傅就一脸不高兴呢?糖人多甜啊,还很好看,我最喜欢的就是猴子糖人。嘻嘻,那猴子嬉皮笑脸的,真好玩啊。 他有很多问题,但望着不断变幻的乌云,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脑海里盘旋着那些想法与问题。 太子太师薛怀让此时站在柴宗训的身后,背着手,也是一言不发。军旅出身的薛怀让已是六十多岁,本来强健的身体如今瘦弱不堪,加上一头白发,更显苍老。冷飕飕的风吹着他的白发,透出一股悲凉的气氛。他不知道柴宗训此时在想什么。在他看来,这个孩子的眼神中不时会流露出深深的伤感。这种伤感,本不该是一个八岁孩童所有的。多可怜啊,他的父亲是个英明强大的君主,却走得太早了,丢下这孩子,他要遭受多少人间的苦难啊!他知道,宫廷里的政治风云正在翻滚涌动,今后的岁月里,眼前这个八岁孩童注定成不了主角。但是,今后谁将主宰这个孩童的命运呢? 可是,实际上,正在薛怀让为柴宗训感到悲哀的那一刻,柴宗训并没有觉得自己可怜,他已经开始观察天上的云了。他希望很快下起雨来,然后就可以玩水了。在中间磨得凹下去的青石板上踩水,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君臣两个默默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孩子先开口了:“先生,您说今天是不是又要下大雨了?” “是啊,云很多、很厚啊。” “云多就一定会下雨吗?” 薛怀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迟疑了片刻,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皇上,恕老臣无礼,此次绝不能让太尉统帅大军出征。”在薛怀让心里,之前的殿前都点检、如今的太尉赵匡胤是个危险人物,正在渐渐对柴宗训构成巨大的威胁。薛怀让相信自己的 直觉。 “那您认为派谁合适呢?先生。” “由殿前司副都点检、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担当重任足矣。” “可是大臣们都说,这次契丹入侵,北汉军出土门东下与契丹会合,显然蓄谋已久,并非一般的小打小闹。如不重重反击,会危及本朝安全的。” 薛怀让挺了挺腰,嘴唇动了动,看了一眼天空,又低下头,略略弯腰,道:“老臣不是说不对契丹与北汉加以反击,只是认为统领出征的人选不合适。如果皇上认为慕容延钊不足以担当此重任,还有一个人却是足够担当的。” “谁?” “就是皇上,您!” “我?!”柴宗训吃了一惊,虽然眼神中看不见胆怯,但是显然被薛怀让的话给吓了一跳。 “不错,皇上应亲征,并且要让赵匡胤陪在皇上身边护驾。” “我很喜欢赵匡胤叔叔。”柴宗训显然还不明白眼前这位老太傅的苦心。 薛怀让神情一凛,道:“陛下,老臣是提醒皇上珍惜先帝打下的江山。”薛怀让已经致仕,他本不想多说,只是心中念着先帝世宗的眷顾,才在少君面前流露了自己的顾虑。他已经隐隐感到,有什么事可能要发生了。说这话时,薛怀让想起了去年发生的一件怪事。 去年夏天,周世宗北征途中,有人从地下挖掘出一块奇怪的木头。木头有三尺长,看上去好像是一只手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刻着图案和符号,竟然有“点检做天子”的字样。周世宗看到献上来的木头后,微微一笑,说这是有人要离间君臣。于是,那块木头就被丢入篝火中化为灰烬了。 可是,薛怀让一直忘不掉这件事,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使他变得谨慎而小心。他并不迷信,可他内心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此事并不那么简单。为什么那块木头偏偏出现在周世宗北征的时候呢?私下刻制这块木头的人,是否已经摸透了皇上的脾气,早就料到在这个需要同仇敌忾的时候,皇上绝不可能杀掉自己的股肱之臣。薛怀让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对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的智谋之深感到恐惧。 但是,当想到周世宗对那块木头不屑一顾的处置办法以及之后的行动时,薛怀让又不禁暗暗佩服起先帝周世宗。在那天出现了奇怪的木头之后,周世宗加紧进攻关南,获得了三个州、十七个县、一万八千三百六十户人口。这次大战役中,朝廷的兵马损失非常之小,强大的军威使周边的城镇纷纷归附。 然而,当周世宗提出继续进攻幽州时,征途疲惫的众将军却以沉默表示反对。当天晚上,世宗急气攻心,病倒在了床上。由此可见,不论人多么英明、多么强大,如果失去了拥戴者的支持,都会变得很无奈。 自雄州返回京城后,世宗解除了当时的澶州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驸马都尉张永德的军职,加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薛怀让很清楚,周世宗并没有忘记那块被烧掉的木头。张永德兵权的丧失,是因为他的头衔中有木头上刻着的“点检”二字。 薛怀让细细琢磨张永德的为人,怎么都觉得那块木头不是张永德玩的花招。在他的印象中,张永德性格温和、有智谋,更重要的是长期以来一直忠于周世宗。说起张永德,也是一个有来历的人。张永德早年跟随周祖郭威征战,很有智谋,颇得郭威喜爱。张永德二十四岁那年,便升迁为殿前都指挥使、泗州防御使,可谓少年得志。显德元年(公元954年),并州刘崇引契丹进攻周,世宗亲征,在高平与契丹大战。周大将樊爱能、何徽战败仓促后退。当时,张永德和赵匡胤两人各领牙兵两千人分头进军,击败刘崇大军,收降七千多人。世宗驻扎在上党,张永德对世宗说:“陛下只想固守就算了,如果想要开疆拓土,威加四海,应当严厉惩罚失职的主将。”世宗大声叫好,随后斩杀了失职的两名主将,军威因此大振。于是,世宗继续进军太原,围城三月,击退契丹援军后班师回京。张永德随后被任命为义成军节度使。长期以来,张永德似乎从来没有表现出觊觎帝位的言辞,更不用说行动。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暗中刻制一块木头,来给自己挖一个凶险的大坑呢? 薛怀让心想着那块木头之事,对八岁的皇帝说:“皇上英明不让先帝,还请以江山为重。”他想再说一句话,可是此时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让他难以开口,那句话便吞到了肚子里。 如果暗中指使人制作那块木头散布谣言的不是张永德,那么此人不仅可以借助周世宗除去张永德,让替死鬼消除当朝皇帝的戒心,同时还散布了谣言,为自己将来夺取帝位埋下了伏笔。如果果真如此,此人的眼光之远、谋略之高简直令人感到恐怖。此人是后来被加封为殿前都点检的赵匡胤吗?薛怀让想到此层,感到浑身顿起鸡皮疙瘩,连头发也仿佛丝丝竖立起来。 “战乱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皇上只有八岁,虽然不算愚笨,但是恐难掌控纷争之中的天下。如果真让那个深具谋略之人执天下之牛耳,是否真能给天下百姓带来太平呢?”白发苍苍的薛怀让站在冷风中发愣,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反复盘旋,不觉脖子后早已冷汗津津。 八岁的孩子见老师发愣,伸出小手拉了拉薛怀让的衣襟,道:“先生,您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老臣年纪大了,常常走神。”薛怀让脑子里此刻一片混沌,被这个孩子一问,心里念头一动,想要建议年少的皇帝暗中调查制作那块神奇木头的人,但是转念一想,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突然想到,也许周世宗在生前一直在打听是谁暗中制作了那块木头,如今周世宗已经逝去,谁制作了那块木头,估计很快就会自己现形,如果现在建议少帝去调查,恐怕会危及少帝的安危。但是,薛怀让的心里同时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自己暗中安排人来调查此事。他知道,要保护少帝,必须找出那块木头背后的策划者。 “要不再征求一下其他几位大臣的意见,先生,您看呢?” “也好。也好……”薛怀让看着那双清澈却并不轻浮的眼睛,心中一阵酸痛,心想,这孩子或许可以成为一个明君啊,如果再长十岁,不,哪怕再长五岁,情况就会大不相同。难道真有 天意! 由于天色昏暗,午后的崇元殿内,已经点上了火烛。春天的风从殿门外吹入,使火烛忽忽晃动。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大家串门走亲戚拜年的日子,可是,这个正月初一显得很不一般,朝廷的大部分高级官员接到紧急诏令,午后都集中到了崇元殿。此时,在崇元殿内,文武官员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默不作声。 显然,契丹与北汉的联合入侵,已经在文武官员中掀起了震惊的波澜。尽管除夕守岁的困倦还在侵袭着众文武官员的神经,但是紧张的气氛渐渐盖过了困倦,占据了上风,使那些打哈欠、打瞌睡的人也竖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 文武班列之中,宰相范质两手垂在膝盖上,脸色铁青,默然而坐,一言不发。此时,他累官至同平章事、弘文馆大学士、参知枢密院事,不久前刚刚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进封萧国公。说得简单点,范质在朝中所挂之职衔,意味着他行的是宰相之职。 论虚岁,范质今年刚刚五十出头。不过,多年的操劳已经使他满面沧桑,看上去疲惫不堪。他坐在那里,脖子挺得很直,瘦削的脸上颧骨高高凸起,稀疏灰白的山羊胡如钢针般一根根从下巴的肉里刺出来。 同为执政大臣的门下侍郎兼礼部尚书、同平章事、监修国史、参知枢密院事右仆射王溥则风度优雅,抚须而立,若有所思,脸色看上去比范质好一些,但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却说明他的内心一样处于焦虑之中。王溥的职衔中也带“同平章事”之名,这意味着他也相当于宰相。 范质、王溥两位执政大臣,素有重名,乃是周世宗托孤之人。在这个大敌入侵的危急时刻,他们两人肩上的担子之重可想而知。不过,此时他们不仅只为如何应付从北而来的敌人而心急如焚,更让他们忧心的是近来民间的流言。 正当范质、王溥两位宰相在心中反复思考周全之策的时候,八岁的柴宗训与他的老师薛怀让一前一后进入了崇元殿。 柴宗训扯着老师的衣袖,走向龙榻。他的这个动作,暴露了他还是个孩子。他的老师薛怀让被柴宗训扯着衣袖,心里充满酸楚,这种酸楚中又混杂着感激。感激是因为这个身为皇帝的孩子对自己的信任,但是一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即将步入政治旋涡的中心,有可能丢掉所有荣华富贵甚至是性命,他就禁不住悲从中来。自己已经是个致仕的老者,在一群朝廷重臣和悍将面前,是多么无力啊!薛怀让感到有一股苦水从心底汩汩冒了上来。 “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一定得挖出那块木头背后的阴谋家,那个可恶的谣言散布者!”薛怀让使劲绷紧了脸皮,让内心的这个信念支撑自己已经开始变得异常脆弱的神经。龙榻渐渐近了,薛怀让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头开始晕起来,周围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如同“嗡嗡”不绝的苍蝇声,让他几乎想挥舞双手去拨开它们、扇走它们。不过,在大臣们眼中,此时的薛怀让就像一根枯死的木头,面无表情地引着少帝往龙榻走去。 “在一批重臣悍将面前,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薛怀让茫然地带着柴宗训往龙榻走去,脚下的道路像是流动的沙地,在不断往下陷落,仿佛随时要将他吞没。 性情急躁的宰相范质一待柴宗训落座,便起身施礼,急急开口:“陛下,北境告急,望陛下早作决断,出兵御敌,护我子民。若错失战机,北敌长驱直入,京师必将动摇。” 八岁的柴宗训坐在御榻上,悬空的两腿前后踢了两下,小脸一下泛起了红色。他看了老师薛怀让一眼,茫然无措之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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