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耶夫在《理性的异教哲学史》一书中曾经提出,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之间只有一位伟大的哲学家,那就是康德。当科耶夫准备出版他的研究成果时,却将这部分内容遗失了,直到他去世后,他的这一相关手稿才被人重新发现。科耶夫理解的康德与他的《理性的异教哲学史》和《黑格尔导读》一起构成了一部完整的西方哲学史。
因此,《论康德/“快与慢”文丛》的出版对于理解科耶夫的思想脉络以及西方哲学史具有重要意义。
1.法国著名哲学家、科耶夫研究专家洛朗·比巴尔为中文版作序推荐。
2.为康德在哲学史中“定位”,对康德作品的研究具有决定性意义。
中文版代序
“历史终结”的丰富内涵
亚历山大??科耶夫对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作品的研究具有决定性意义。这不仅是对科耶夫思想而言,对思想本身也是如此——如果我们对科耶夫思想给予应有的重视的话。
亚历山大??科耶夫(1902—1968)是20世纪哲学界中另类的人物。科耶夫是俄裔(最初的名字是科耶夫尼科夫),是一位受过科班教育的哲学家,早期致力于研究弗拉基米尔??索洛维约夫的宗教形而上学,卡尔??雅斯贝尔斯是他的老师之一。科耶夫只在巴黎高等研究实践学院开设过使他在三十年代闻名于世的黑格尔研讨班。这个研讨班的重心本来放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中的宗教问题上,结果成了对黑格尔这部重要著作完整的、(在科耶夫本人看来)“令人满意的”解读。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科耶夫在哲学方面笔耕不辍,但他生前几乎没有发表任何作品,继续以他喜欢的“周日哲学家”的身份写作。他的全部著作是以“更新黑格尔知识体系”的形式呈现的。虽然现在已经出版了许多著作——他的三卷本《理性的异教哲学史》《法权现象学纲要》《权威的概念》《古典物理学和现代物理学中的决定论》等——但关于知识体系仍有相当一部分未出版,特别是包括科耶夫的存在论、实践话语(即他所谓的“现实学”)等。总之,我们远没有看到他的全部思想。某种意义上这未免不是一个机会,原因如下:
和其他哲学家一样,科耶夫认为,我们只有理解了我们生活的世界,才能完全理解我们自己——作为20世纪和未来几个世纪的人类(女人和男人)。他说,我们生活的世界从根本上是一个历史性的世界,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人——在一般意义上的——的自由行动改造自然所与,以创造一个人化的世界。第一个——同时对科耶夫来说也是最后一个——严格理解我们生活的世界的历史特征的哲学家是黑格尔。黑格尔既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理解了这一历史特征的哲学家,因为他的理解把对智慧的探索——这就是“哲学”一词的由来,在希腊语中,“哲学”的意思是爱智慧——转变为智慧。对科耶夫来说,就是了解绝对的、不可逾越的知识。换句话说,对科耶夫来说,黑格尔既是最后一个哲学家,也是第一个圣人,他是第一个经历了从对智慧的爱或欲望到智慧的获得——或者更确切地说,智慧(亦即绝对知识)的降临——的人。智慧包括人对自己的完整理解。这样的理解并不完全取决于人,也不取决于每个个体。准确地说,它取决于人类生活历史条件的演变。只有当人类的历史引导人类充分而完整地意识到自己的历史性,智慧才有可能。但同时,人的充分而完整的自我意识也意味着人性的实现,也就是人性的终结。因为如果一切都已经变得可以理解,如果人由于历史进化而获得了充分而完整的自我意识,那么就没有什么新的东西需要理解,更不用说有什么新的事去做了。
科耶夫关于历史终结的这个断言是他最著名的一句话,也最具概括性地浓缩了他在《精神现象学》研讨班的教学内容。从1933年到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科耶夫大张旗鼓地阐述和评论了这一断言,这既是他的成名之处,也是围绕他的思想造成许多误解的原因。例如,世界历史上最具破坏性的“历史”事件之一就发生在1939年至1945年之间,我们怎么能相信历史已经结束?这冲击了常理,或者说常识。但这似乎并不动摇科耶夫的常理,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逃难到法国南部城市马赛,在他的《法权现象学纲要》中奠定了一个历史终结国家的法律基础,这个国家既是政治上普遍的,即全球的、没有内部边界的,又是“社会上同质的”,即没有显著的社会不平等。制度方面,亦即“客观”方面,在具体的人的生活层面体现为普遍地承认每个人的不可消解的个体性。对科耶夫来说,即使像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样严重的事件,接着是我们经历的冷战,直到柏林墙倒塌,但历史仍然是终结了的,因为它完全可被理解——至少可以被那些有能力理解黑格尔思想(从他的《精神现象学》开始)的人所理解。
虽然历史已经结束,但时间还在继续流逝,新一代的男女还在出现,他们的生活完全不被过去所决定,并且他们还不一定能轻易地或事实上能理解知识体系,也就无法获得人的充分和完整的自我意识。科耶夫说,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写一篇知识体系“更新”的原因。
一百五十年不是白过的,即使天地间没有发生什么本质上全新的事。潮流更迭,虽然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但我们说的方式却不一样。然后科学进步了,技术也跟着进步了。同样,原来革命性的、前所未有的东西,也变得不言而喻,完全平庸。最后,黑格尔使用的常见德语词汇因变得深奥而变得空洞无物,而某些希腊语词汇,已经变得司空见惯,似乎不需要理解就能使用。
由于所有这些原因,对黑格尔原文的更新,对于所有现在想读黑格尔的人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
如果这披着表象的历史真的结束了,如果我们现在只是陷于已经玩过的游戏的表面重复,那么事实是,历史的意义仍然有待谋取,它仍然是零碎的,而且正如科耶夫自己所说的那样,这“远非易事”。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向导来走向智慧。科耶夫提出要做那个向导,至少在我们的时代里。按照他的说法,我们的时代也是他自己的那个时代,因为那时代永远是黑格尔的。然而,科耶夫的作品远未完整出版,也未向公众开放。但我们说,这是一个机会,因为它释放了一个巨大的探索空间。如果真正的绝对知识或人的完全和完整的自我意识已经成为可能,如果这种知识使人完全满意,那么,对于试图上升到这种知识的我们,或者说试图完全意识到自我的我们而言,这种满意在未来。未来不是人类有史以来所认为的死后的未来,而是尘世里的未来。而我们的机会就在于,为了让我们在地球上的命运、我们的整个“生命”获得完全满意,我们有基本的方法要素。
所以,如果我们还没有开始阅读科耶夫,或者我们已经阅读了所有已出版的作品,但还没有发现他的作品中仍在法国国家图书馆(BnF)保护的巨大部分,或者如果我们相信科耶夫,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未来在尘世中发现我们生命的意义。历史已经终结了,我们终于可以在实现完全满意之前欣然理解我们生命的一切。也就是在我们不可消解的个体性基础上了解自己,自由决定我们的生活。因为人类的时代已经过去,所以每个人的时间从此可以与未来接轨,不再依赖于不确定的希望。这是科耶夫对康德思想进行无神论解释的一个重要的基本后果。
哲学史中的康德思想
给科耶夫对康德思想的解释定位,意味着按照科耶夫的观点,将康德在哲学史中“定位”。这就需要了解科耶夫眼中的哲学史。我们已经看到,按照科耶夫的说法,哲学史以黑格尔为终结,康德的思想在其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它是智慧——在黑格尔那里并通过黑格尔——出现之前的最后阶段。但哲学史从哪里开始呢?
科耶夫首先在远东,在印度和中国寻求智慧。后来他认为自己“走错了方向”,2500年前在希腊才“说出句子的开端”。科耶夫为他的定位提供了理由:西方哲学是话语智慧,作为与智慧或沉默智慧的对立面,后者并不以连贯而完整地阐释“整体”为目标。“不自相矛盾地说出一切可以说的话”的目的,从事后看,原来是开始于希腊。它预设了讲述世界“真理”的话语是可能的,科耶夫在前苏格拉底哲学家和数学家泰勒斯那里识出了这一点。而“句子”最终说出了可以不自相矛盾的全部内容,人类通过这个“句子”完全地、彻底地意识到自己是具体的“历史的”,黑格尔将其明确化,科耶夫将其展现出来,这就是绝对知识的最终形式。
如果不系统地重复科耶夫自己说的话,就把上述“句子”的内容呈现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要做到这一点,必须通读科耶夫。另一方面,为了向读者介绍科耶夫对康德作品的解释,有可能——也有必要——提出科耶夫解释康德思想的主要原则。
由于他的作家兼出版商朋友雷蒙??格诺(Raymond Queneau)的坚持,科耶夫在1947年由伽利玛出版的第一本书《黑格尔导读》中,提出了这些原则。在这部复述1933—1939年间“精神现象学”研讨班全部课程的著作中,人们特别发现了“关于永恒、时间和概念的说明”第六、七、八讲,第336—380页。,它从绝对知识的“句首”出发,提出了科耶夫对整个哲学史的解释。这个说明代表了以下论述中的整个哲学史的基础:1)三卷本的《理性的异教哲学史》;2)康德的哲学(即本书);最后3)在《论康德》结尾宣布的黑格尔存在论。它的主要内容如下:
……
亚历山大·科耶夫(Alexandre Kojève,1902—1968),法国哲学家,出生于莫斯科。1926年获得海德堡大学哲学博士学位。1933-1939年在巴黎高等实践学院(EPHE)开设关于黑格尔的课程,最终奠定其在法国乃至世界学术界的地位。他被认为是在法国推动黑格尔主义复兴的关键性人物,诸多的当代法国哲学史也以其为开端。主要著作有《黑格尔导读》《法权现象学纲要》《论康德》《论无神论》等。
译者简介:
梁文栋,本科毕业于南开大学法语专业,现就读于巴黎萨克雷高等师范学院数学系。
中文版代序(1)
编者按(1)
正文(3)
黑格尔的现实学(345)
译后记(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