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剪刀布》是中国当代著名畅销书作家凌鼎年的精品散文集,内容分为“人物写真”“交往交流”“文朋诗友”“海外文友”“记忆难忘”“桑梓钩摭”六个部分,讲述了众多著名作家的文坛趣事,动人的真情实感,意味深长的故事,令人回味无穷。
凌鼎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家网副总编,美国纽约商务出版社特聘副总编,亚洲微电影学院客座教授,曾在《新华文摘》《人民文学》《中华散文》《散文选刊》等报刊发表过5000多篇作品,近1000万字。
辑一 人物写真
王世襄老先生赠书. . .002
怀念高晓声. . .005
在吉隆坡遇叶辛. . .008
许淇其人. . .012
双笔书法家李宇国. . .015
杨丕光的巨笔大字翰墨情. . .019
大汉雄风,大家气象. . .021
中国墨舞大师李斌权. . .024
始于翰墨,归于清修. . .029
民间紫砂雕塑艺术家于世根. . .033
辑二 交往交流
与柯灵先生的一面之缘. . .038
读诗忆苏老. . .041
曼翁老先生新春太仓行. . .044
在朱屺瞻艺术馆遇钱君匋. . .048
与冯苓植有缘. . .051
《萌芽》主编曹阳其人. . .054
与刘郎聊天. . .057
悼著名工人作家胡万春. . .063
敬业的著名青年表演艺术家李玉刚. . .066
辑三 文朋诗友
睿智而有远见的文化策划高手赵智. . .070
人生知己沈祖梁. . .076
不求闻达求高格. . .080
心香一瓣悼许行. . .084
因藏成名的徐少奎. . .087
包头文联的当家人伊德尔夫. . .089
徐子鹤收关门弟子王根福. . .094
走近马宝山. . .098
为诗而醉的谭清红. . .101
正路正果,宜书宜篆. . .104
潇湘才女罗小玲的书法. . .109
因诗而人生丰满的安科. . .112
辑四 海外文友
在旧金山遇严歌苓. . .116
泰国华文文坛的文曲星司马攻. . .118
广交各国文友的秦林. . .121
狮城三见尤今. . .124
新加坡华人作家伉俪——方然与芊华. . .127
马来西亚文坛才女——朵拉. . .129
蛇年悼吴新钿. . .133
黎毅,一位可深交的文友. . .135
结缘微型小说的梦凌. . .138
遥祭子帆. . .141
子帆周年祭. . .144
悼泰国作家老羊仙逝. . .146
辑五 记忆难忘
石头剪刀布. . .150
湖笔情. . .153
张溥是朱家角的女婿. . .156
向尹家五兄弟致敬. . .158
永远的马丁?伊登. . .161
徜徉在王小波的精神家园. . .164
小镇上的残障作家蒋金芳. . .166
文坛的同名同姓. . .169
辑六 桑梓钩摭
石田精神真大家. . .174
浏河乡贤张隽人. . .178
江南丝竹又绽奇葩. . .181
神笔马永先. . .184
《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之《三餐》导演丁正. . .188
冉冉升起的画坛新星汤雪村. . .192
父亲,一个准老式文人. . .196
95岁的老母亲. . .19
王世襄老先生赠书
凡喜欢文物、收藏、考古、鉴定等圈内人,或关注这方面信息的读者,王世襄这个名字可说是耳熟能详,如雷贯耳。
王世襄老先生今年八十有九,年届小九十,是我国文博界为数不多的□□□老专家之一。王老可以说学富五车,法眼如炬,特别是在明清家具的收藏、鉴定领域,他堪称□□□□,出版过多本经典专著。
王老收藏的明清家具放到现在已是价值连城,曾有不少海外大款想要巨资收购,但王老不为所动,□后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王老的高风亮节真是让人钦佩不已。
王老让人敬仰之处还不仅仅是这点,他还十分注意提携后学。当他得知太仓收藏家殷继山用两盆名贵兰花换取了一架仲尼式宋琴,老人欣喜不已,特为殷继山喜得宋琴而赋诗一首,诗曰:“大还新阁续前徽,琴曲重温妙入微,更羡南园多韵事,两兰易得四梅归。”
龚一琴师见告,娄东继山先生近以名兰两株易得南宋四梅道人制琴,可谓艺林佳话,爰作小诗,聊博一粲。
辛巳冬月?畅安王世襄时年八十有七
当殷继山□近去北京拜访他时,一老一少把谈甚欢、王老得知殷继山对种兰养花颇有心得,对古典园林情有独钟,对古琴、古琴谱悉心收觅,甚是欣慰,赞誉有加。临别时,他执意要把自己收藏的一套《弇州山人四部稿》与《弇州山人四部稿续集》赠送给殷继山。这是20世纪50年代影印的明刊本,因当时印数极少,现在已极难觅到,弥足珍贵。
《弇州山人四部稿》总共要5部,每部6卷本,《弇州山人四部稿续集》则要7部,也是每部6卷本,合起来要12盒,共20卷本,蓝色的仿明封套古色古香,看着让人怦然心动,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殷继山如何敢随便接受。但王世襄说:“物要尽其用,我已奔九十岁的老人了,这套书送给爱书的你,让王弇州的著作回到他的家乡太仓,这是很有意义的事。”
王老怕殷继山再推托,索性提笔在书的扉页上题写了起来。他写道:
继山先生风雅之士也,近年潜心弘扬太仓传统文化,不遗余力并发愿重建南园,诚壮举也。嘉靖间凤洲先生乃一函,适寒斋藏有此书,谨专诚奉赠,或对研究历史,有一助也。
二〇〇二年八月?畅安王世襄时年八十有九
王老毕竟已是耄耋之年,身体大不如从前,已封笔不再题匾题词了,这次破例为殷继山题写扉页,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写此小文时,我正在阅读吴舟先生著的《王世襄》一书,此书为“中国文博名家画传”中的一种,读着读着,愈发对王世襄老人肃然起敬,谨以此文,表达我对王老的由衷敬意。
2002年9月21日
怀念高晓声
从报上见到著名作家高晓声因病抢救无效,与世长辞的噩耗,我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高晓声向来是我敬重的前辈作家,我敬重高晓声,一是因为他的文品,二是因为他的人品。
我一向认为作家应该以作品说话,作品不在多少,关键要有传世的精品。高晓声的作品虽然不是很多,但像他的“陈奂生系列”都是有经典意义的作品,我甚至认为陈奂生这人物是可以与阿Q、孔乙己相媲美的人物。一个作家,一生能创造出这样一个人物,就不虚他的那支笔了,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高晓声的一生很坎坷,大部分时间都在农村,他熟悉农民,了解农民,心甘情愿地为农民树碑立传,为农民兄弟鼓与呼。我从没见高老写过那种品位低、稿费高的作品,也没见他写过言不由衷的违心之作。
对高晓声的小说我一直有一种偏爱,人物、故事到了他笔下都是一种自然流淌,真实得你不能不信,真情得你不能不感动。高晓声是写人的□□高手,是短篇小说领域里真正让人佩服的为数不多的大家之一。
高晓声在文坛中名声很显赫,但他从不像有些名家那样摆谱拿架子。
记得1992年时,我策划了一个“江苏省小小说理论研讨会”,此事得到了江苏省作协、苏州市文联、苏州市作协的大力支持,□后决定以江苏省作协,苏州市文联、作协的名义召开,会议地点放在苏州钢铁厂。考虑到这是江苏小小说作家□□次大聚会,我们设想请几位著名作家压压阵,以壮声势,高晓声是写短篇小说的行家里手,也多少写过几篇小小说,所以首先想到了他。但有人担心请不动他这样的大名家,我说试试吧。哪想到高老一口答应了,说只要届时不冲突,一定来。但另一位当地的名家我们通过多种关系去请他,他就是不肯来,以种种借口推脱,似乎来参加一个小小说的研讨会,会降低了他的身价。后来高晓生到后去请他,他竟说:“我已说了不去,就不能再去了。”高晓声不攀高枝,乐于扶植后学的精神,我至今心存感激。
那天研讨会上,高晓声还作了热情洋溢的发言,他开门见山□□句话说的就是“小小说是我的老师”——石破天惊之语,使与会者都吃惊不已。接着高晓声诠释了这句话,他认为《聊斋》是中国□古老□优秀的小小说,他的许多写作营养是从《聊斋》中汲取的。他还预言小小说一定会繁荣起来,因为读者欢迎。
大家都对高晓声精彩的发言报以热烈的掌声。
从此,我对高晓声在敬重之外又有了一种亲切感。
那时,我负责编著太仓市文联主办的一份《娄东文艺》,为了提高刊物的档次,我写信给高晓声,请他为《娄东文艺》题几个字,没想到,不久,高晓声就把题词寄来了,还在来信中谦虚地说他的字不登大雅之堂,献丑了,并特地书写了两幅,让我选用。我选了一幅“文艺太仓”,落款是“高晓声 壬申夏日”。我至今还保存着。
今年年初,我策划了一套《中国当代小小说名家新作丛书》,想请高晓声写个序。电话打到高老家里,他在电话里对我说:“实在抱歉了,我明天就要到海口去,身体不好,南京太冷,受不了,去海口暖和暖和。”
我不死心,等高老到了海口后我又打了电话去,高老说:“我身体很差,写不动了……”
为了减轻高老的负担,我以高老的口气,写了个初稿,打印后寄给他,我在信中说:这算是我提供的素材,可以在上面改,改后我来整理打印。实在写不动的话,您如果认可这些文字,签个字就行了。
不久,高老来了回信,信很短,他说:“我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允许我再动笔了。那些集子我都没读过,这个代序我怎么能签名呢,你请别人写吧。”
这个序虽然没写成,但高老为文的严肃态度深深地感动了我,我愈发敬重他了。
高老病危的消息我已听说过几次了,这次,他终于仙游了,在他71岁生日的前夕。
说起来人生七十古来稀,但如今71岁又算得了什么,高老,您走得太早了。
您虽然永远地走了,但您的名字、您的作品,您塑造的陈奂生、李顺大等人物形象,将长远长远地留在读者的记忆之中。作为一个作家,您已不虚此生。
1999年7月11日
在吉隆坡遇叶辛
到了吉隆坡,听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会长云里风先生说后才知道,应邀参加第三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的还有中国作协副主席叶辛。记得1992年时,我们太仓文协曾邀请叶辛为当地文学爱好者讲过课,我接待过他,算是有过一面之交。如今在异国他乡第二次握手,既出乎意外,更令人高兴。
叶辛是国内为数不多的真正可以称为著作等身的作家。据我知道,他已出版了六十多本集子。也许在普通百姓中间,叶辛的名头还不如金庸金大侠,但在中国的作家中,叶辛这名字的知名度绝对是排在头里的,随着《蹉跎岁月》《孽债》等长篇小说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后,叶辛这个名字随着他的作品走入了寻常百姓家,随着他作品走红人也跟着走红,可以这样说,在文人圈中,在有过知青的家庭,叶辛这名字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更有趣的是,自从《孽债》播放后,“孽债”这个词汇就不胫而走,成了沪上流行语之一。熟识的朋友间戏谑一句:“是不是有孽债啊?”我未考证过这算不算是叶辛的□□,但至少这个词汇的高频率出现,叶辛的作品当记□□功。一个作家一生中能塑造出一两个与众不同的人物形象,或有一两部作品为读者喜欢为读者记住,就算心有所慰,不枉了作家这称号。叶辛的名字不但与多部作品连在一起,还赋予了“孽债”这个词汇新的生命力,丰富了现代汉语词汇,这在大师级作家中也不是人人有此贡献的。
我在今年10月份时曾参加了江苏省作协在太湖东山召开的苏南创作会议,那次会议上著名作家陆文夫讲了一则意味深长的笑话:有人在介绍某位作家时,加了“著名”两字,因听者不知其著名在何处,遂问:“不知有何名作名篇?”谁知介绍人与这位被冠于“著名”两字的作家都愣住了,想不出有何值得一提的所谓名作名篇,当时的尴尬气氛是可想而知的。比之那些名大于实的著名作家,在叶辛的名字前加上“著名作家”几个字倒是名副其实的,用上海话说“实打实的”。
我在上海及各地有不少作家朋友,也曾参加过某些场合的文友相聚,有时臧否人物,会口无遮拦,有些人说话还很损,把某作家批得体无完肤也是常有的事,但谈及叶辛,却只闻褒语鲜见贬语。叶辛口碑之好,在作家中简直是个异数,难得得很。因为通常知名度越高,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越多。
据我知道,有人对叶辛“好运气”是不无嫉妒的,但叶辛有那么多受读者欢迎的作品摆着,这可是硬碰硬的,玩不得虚的。想想吧,800多万字数的作品不要说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就是抄一遍,也是个庞大的工程,是非一般人所能耐得住寂寞去完成的,因此再眼热眼红也无话可说。我对叶辛的作品及介绍文章看过不少,除了佩服他的为文,更佩服他的为人,总觉得叶辛作为一个知青,从贵州山区走上文坛,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他是凭自己真本事挣来的。不是凭“好爸爸”,不是凭关系弄来的。他有如此好的口碑,绝不是一句“会做人”所能解释、所能赢得的。
叶辛是写长篇小说的,即写大小说的,他的作品满世界飞,有足够骄人的资本,但他并没有丝毫轻视写微型小说的人。他在研讨会发言中说,微型小说能在小说的美学传统与小说的当代意识之间达到一种和谐,自有其独特的魅力,微型小说作为小说的一个品种,已自成一定格局,成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坛一个特有的蔚为壮观的景象——这些话出自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叶辛之口,又是在国际研讨会上说的,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因此,叶辛的这个发言,第二天马来西亚《南洋商报》与《星洲日报》就都做了专门的报道。
叶辛虽然也客串写过几篇微型小说,但谁都知道他的主打产品是长篇小说,因此这样的研讨会,他借故溜号,出去会会朋友,逛逛商场,或者去哪个旅游景点转一转,我想别人也不会在意的。但律己的叶辛自始至终,一场不落地听完了六场研讨会所有作家、教授的发言。会议期间,有多位教授相约去举世闻名的马六甲海峡一游,作为作家的叶辛,马六甲海峡的诱惑必更大,但他很注意中国作家的形象,很注意自己的身份,坚持留在会场倾听各国作家的发言与争鸣,不为异国风光所动。
按叶辛这身份,研讨会结束后,让马来西亚文友派辆车陪他到马六甲海峡或其他旅游胜地看一看,玩一玩,轻松一下,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叶辛在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就及时返回了上海。去机场的路上他告诉我:“还有许多的稿要写,许多的事要做,哪有时间去玩。”
说实在的,开始我并没有想到要写叶辛,但有几件小事留给了我很深的印象。譬如大会开幕式后,秘书处请大家到洲际大酒家门口拍一个集体照,我注意到有些人唯恐排在了边上,排在了后排,但叶辛却不声不响地立在了排尾,我觉得他此时的身份不仅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中国作家,所以我把他推到了□□排就座。
还有,叶辛是著名作家,找他合影的不少,他犹如道具,别人一个个地换,他却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还得有笑脸,但他一点儿也不恼,也无半点儿怨言,始终笑眯眯的,极是随和。不像有些人,一阔脸就变,一有了点儿知名度,就狂得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叶辛不因为自己是中国作协副主席、上海市作协副主席等一连串头衔就摆谱。□令我感动的是在我上台宣读论文时,叶辛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这对我来说自然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在一般人心目中,叶辛这种身份,通常是别人为他拍照。但他很善解人意,他知道国际研讨会每个人发言规定十来分钟,错过就错过了,不可能重来一遍,因此,他抓住机会给我留下了瞬间的定格,在此,谢谢叶辛!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在会议期间叶辛不管哪个国家的作家,不管认识不认识凡赠书给他的,他一律回赠一本自己的签名本。说起来这属礼尚往来,但我也注意到有些人是拣佛烧香的,凡名头比他大的,或能为他发稿、写评的,就赠名片、赠签名书,对他来说认为不值得交往的,人家赠了名片,赠了书,不要说回赠书,名片不回赠的也有。相比之下,叶辛身上确确实实有许多值得称道、值得他人尊敬的地方。他的儒雅、睿智、随和、律己,都给我与到会的各国嘉宾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与叶辛在吉隆坡相处的日子是短暂的,但叶辛留给我的好印象,以及彼此的友谊,我想,会是很长久的。
199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