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出版社自1977年起,即每年编选和出版年度短篇小说选和中篇小说选,两种年选曾经深得读者的喜爱,在文学界和读者中具有广泛影响。1994年后,这项工作一度中断。21世纪肇始,我们决定恢复中、短篇小说年选的编选和出版工作,向读者集中推荐优秀的中、短篇小说。
本书汇集2020年度文学报刊发表的短篇小说之精华,展现这一年度中篇小说创作的整体面貌。孙睿、肖克凡、周嘉宁、尹学芸、蔡骏、孙频、葛亮、郑执、蒋韵等九位作家的精彩作品集于一书。
孙频的《骑白马者》,接续《鲛在水中央》,再次回到了山上,那苍凉隐秘的空间,藏匿着一些消失的人和难以破解的生活密码。山上的集体生活瓦解之后,不愿下山或者没有能力下山者,就变成了背对现实的象征。历经兴建、停滞和完成的山庄,更像是试图修复往昔生活的徒劳。山上是一个安宁的归处?还是失败者转身的自我收留?小说写得苍劲飘逸,又不乏勃勃生机,寻找之动与躲藏之静,人世的芜闹与山上的枯寂,提问与解题,形成紧密咬合的平衡状态,展现了小说家孙频正在努力构建的小说美学。
——李伟长
尹学芸的《我所知道的马万春》是一篇直指人心的小说。作者凭借长期执着于人物心理探析的叙事经验,以陈四宾的见证人视角,在漫长而又绵密的人物互动中,抽丝剥茧般地呈现了基层干部马万春隐秘而丰饶的内心世界。在情感的屈辱中爬起来的马万春,他的野心,他的情义,他的冷酷,他的欲望,他的精明,他的执着……总是浑然天成地交织在一起,让陈四宾永远也无法判断,究竟哪些是真实的善,哪些又是本质的恶。当然,作家也并没有打算将马万春的复杂人性纳入某种道德评判的范畴,而是极力让他奔走于雄心、命运、伦理与欲望所构织的网络里,举重若轻的言行之中,处处突显意味深长的盘算。他是中国社会结构形态所注塑出来的、具有高度隐喻化的生命。“动机论”是这部小说的内驱力,也是尹学芸最擅长的叙事策略,通过特定视角的牵引和质疑,它让叙事非常轻松地进入人物驳杂的内心空间,为写实性小说提供了一种特别的审美趣味。
——洪治纲
蒋韵总是在无情的世界里寻找多情,《我们的娜塔莎》以诗意笔触回望过去严酷年代,以缠绵悱恻笔调打造爱之坚贞,用欲说还休口吻描画友情之痛。娜塔莎与中国丈夫的异国之恋,杜若、姜友好、夏莲、娜塔莎四位女性之间的相互扶助与疏离,缔结出一曲有关人性与命运的浪漫神话,深情呼唤无尽岁月中的绮丽与悲伤。
——徐坤
苏联姑娘娜塔莎就像是蒋韵存在内心的一个童话人物,穿越历史一路走来。蒋韵通过娜塔莎的凄美故事,将被层层铁幕包裹起来的历史还原成一个个情感复杂的血肉之躯,从错谬的命运中追问爱的沉浮。娜塔莎激活了“苏联”这一曾经死去的词语,在凝重的历史感中传递了自我救赎的神圣情怀。
——贺绍俊
踩着踏板冲入湖里的形象,连缀起小说中几处关于“浪的景观”的描写与议论,那是弄潮儿追波逐浪的高光时刻,转眼也成为好景难再的下行起点。而后,“干燥的下世纪”到来了,科技的力量将无孔不入甚至深入下水道,社会管理越来越精细化,城市生活变得更加安全、更加秩序井然,偶发与意外都将减少;同时,我们和我们的生活都被收割得整整齐齐。在个人史与社会史的交织中,《浪的景观》向一个混乱无序中又生机勃发、边角毛茸茸还未被修剪平整的时代致敬。这篇小说“见证一个时代的落幕”,免不了怀旧,叙写的又是青春记忆,刻骨铭心的青春记忆。两者叠加,在其他作者那里,会造成多么深刻而难以自拔的自我迷恋,可想而知。然而也许是素来诚挚的写作天性,诚挚居然赋予周嘉宁一种自反性。于是,怀旧和些许伤感,都洇染于拔地而起的生机与天宽地阔的绵长中。
——金理
在抽丝剥茧又平淡如水的叙述中,《飞发》将一个看不见波澜的市井行业故事安排成了一个闪耀着辉煌光彩的人生大戏。翟师傅与庄师傅的行业之争,翟氏父子之间的理念冲突,以及时代轮转的盛衰之势,从人性到伦理,从性格到命运,一幕一幕拉开,秩序井然,不动声色却又始终扣人心弦。与此同时,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怅然,被人性的温暖彻底照亮。葛亮在这部小说中表现出来的语言能力和叙事节奏控制力,与小说的整体格调氛围之间,构成了相当完美的呼应唱和。
——陈福民
“森中有林”这一标题以拆字游戏的智慧暗喻了小说是在进行一场拆解生活的叙事,故事盘根错节,人物相互纠结,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善中有恶,恶中有善。在貌似宿命的故事里,作者不动声色地审视人性的复杂与多面。郑执以平常心和敏锐眼去处置现实百态,从而创造出一种波澜不惊却又耐人寻味的叙述,还包含着难以割舍的东北情感,将东北故事讲出了新意。
——贺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