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头论足:误解的价值所在》为齐亚德·马尔先生的著述,探索了日常社会评判背后的机制,揭示了评判思维的形成过程,不仅敏锐地捕捉了许多现实生活中不为人所注意的评判细节,还对当前层出不穷的网络评判现象进行了深刻的洞察与思索。
读者可以从书中了解到:当下我们的生活如何受到全方位、无死角的评判,这些评判有哪些影响,我们的声誉如何随着时间起伏涨落,评判者的的不可靠性体现在哪些方面,无拘无束的自我又是何种面貌……从而更加淡然地面对他人评判的目光,欣赏更加自在丰盈的自我。
评论某一论断自然要讲究证据,而这里的证据通常是指科学证据。论据和论点是支持一项主张不可或缺的要素。正是得益于这一科学原则,我们才能鉴别什么是切实有效的药物,什么是心诚则灵的魔法,才能判定什么样的桥梁能够承受交通压力,什么样的桥梁不堪其重。但这些都是相对“乖”的问题。对于那些不怎么“乖”且更为复杂的现象,科学方法并不总是能够提供令人满意的解释。相比之下,我们在社会生活中关注的许多问题都具有“顽题(wicked problems)”的特征。“顽题”是一个术语,用来描述没有对错答案(尽管我们希望答案有优劣之分)的问题。顽题通常内嵌于特定情境之中,无法轻易地供人推而广之。其中的深层原因错综复杂,根据参照系的不同,具体的鉴别方式可能千差万别。
我们这个时代的许多重大社会关切,如不平等、良好的人际关系、称心如意的工作或总体幸福感,都属于顽题之列。如果你想理解不幸的家庭为何各有各的不幸(借用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的开篇所言),相关论据的来源和论点的性质就得比实验科学的界限宽泛得多。
我对评判的看法也是如此。无疑,不管是我们与评判的矛盾关系,我们往往偏颇无理的部署机制,还是我们试图逃避这种审视的先天不足的妄想,皆能借助实验心理学的研究来明了。在整本书中,我都会援引此类研究。但与此同时,我也会用到那些从哲学、精神分析学、人类学、社会学以及其他人类知识、流行文化和文学的深邃宝库中采撷到的更为定性的见解。
否认这一点,就如同醉汉找钥匙。一个醉汉在夜里离开酒吧,去停车场找车。走到半路,他忽然意识到钥匙不见了,于是又到最近的路灯柱下面找钥匙。一名旁观的女警决定帮他,徒劳地忙了几分钟后,女警不禁问醉汉到底是不是在那里丢了钥匙。醉汉指着周围黑暗之中的一块地方回答说:“不,是在那里丢的。”女警纳闷不已:“既然你在那里丢了钥匙,为什么到这里来找呢?”那人回答:“哦,因为这里光线好呀。”在研究某种现象的时候,人们难免会过度寻找确定因素,哪怕它们不在可供获取的范围之列。这种倾向就是“路灯效应”,即不依赖那些更能揭示问题但更难细究的因素,转而依赖更可衡量的因素。然而,顽题往往需要我们窥视黑暗。
不过,实验心理学家的确可以帮助我们看到人性的某些特征。这些特征概括了人类的整体经历,而且还通过让这些日常错觉在周遭世界中上演来阐明这一点。它们让人想象一块石头从飞机上掉下来,猜它落在哪里。通过展示我们的猜测(正下方)和现实(前方数英里外——因为我们忽略了飞机移动速度如此之快的事实)之间的差距,它们可以巧妙地揭示那些影响我们世界观的偏见和成见。然而,在寻找这些共同特征时,我们很容易忽视作为个体的自己日常遭遇的特殊经历。极端社会化的动物会以既有的评判换取新的评判,因为声誉的重要性高于一切。但是此类评判的特定经历与具体情境高度相关,乃至专属于所讨论的背景。为了深入了解它们,就有必要审视那些在特定情境下讲述特定故事的电影、小说及其他形式的流行文化。在了解建立声誉需要涉及的选择时,热门连续剧《绝命毒师》(Breaking Bad)里沃尔特·怀特(Walter White)引人注目的具体故事或许和那些可以推而广之的实验数据同等重要。正如心理学家丹·麦克亚当斯(Dan McAdams)所言:“作为艺术家,我们每个人都塑造了一种独一无二、自我肯定的生活。作为科学家,我们会留意自己创造的生活与某些其他的生活多么相像,会发现相似点、规律和趋势。”心理学侧重共性,故而倾向于归并,而文学倾向于拆分。
本着多层次研究方法的精神,我利用这些不同的来源构建了一幅图景。我希望它能更加忠实地反映复杂、“顽皮” 的现实,而非仅仅将其简化为可以在实验室里确定的东西。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这种多样化探究能给你的阅读体验增添乐趣,证明你当初选择本书时所做的评判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