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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长篇小说。本书虚构了一个城邦的世界,有两座城自建城日起便世代攻伐,宿怨已久,后来爆发了一场名为“双危之战”的殊死大战,双方在惨烈的交战过程中均损失惨重,迫于形势,不得不签订休战盟约。但老城主暴毙,使得两座城再次陷入紧张。本书主要讲述了新任城主面对心怀不轨想篡权夺位的大臣、北部流寇寻性滋事以及周边诸城伺机而动的情势,如何铲除异己,稳住城主宝座,并带领城民反击敌人,守护家园的故事。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悬念不断,满足读者阅读的新鲜感。
张启繁,男,汉族,90后,中共党员,职业经理人,现任职于中国人民健康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湛江中心支公司。长篇小说《城》的作者,新书《南域》创作中。
双危山平地拔起,山体险峻巍峨,层峦叠嶂,隐天蔽日。西面山峰绝壁千丈,如斧劈刀削,突崖穿天,远眺苍茫古拙,似一块巨石,浑然天成,雄宏惊宵。东面山峰虽无西峰奇险陡峭,但双子峰顶遥相呼应,阳刚挺拔,独具特色。大巫山脉南首起于双危山,自东南延绵向西北,如巨龙蜿蜒数千里,地势陡峭,巍峨耸天。山间终年云雾缭绕,如披薄纱。
大巫山西侧距双危山西峰三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威武雄壮的千年古城,名羽陵。羽陵城呈“品”形,城墙高六丈,厚两丈三尺,周围约十数里,皆是数代人用巨石堆砌而成,苍古雄浑,墙门高三丈,宽两丈,乃是纯铁打造,重逾数吨,左门烧铸青龙之身,右门雕铸龙头,双门合,青龙盘踞门上,獠牙利爪,狰狞睥睨。 城门外设方形瓮城,瓮城上雉堞半丈高,两边设有箭楼,中间设有门闸。羽陵城内有笔直的青砖大道,从城门一直伸至城殿。房屋井块林立,楼阁鳞次栉比,整齐划一,美仑美奂。羽陵城城民约六十万,城禁军三千,城主虎卫军二千,外驻守军六万。 在大巫山东侧距双子峰五百里的地,也有一城,名周,城背依大巫山而建,经数代人经营发展,规模宏大,建筑错落有致。 羽陵城与周城自建城日起,天生死敌,世世代代相互攻伐,接连不断,宿怨已久。 然而,十年前,羽陵城城主季离倾城之力,集十五万大军与周城城主伊吕允在双危山东南侧远关平原上展开一场殊死大战!是役,从辰时杀至酉时,双方将士均同仇敌忾,奋不顾身,只前不退,誓死搏杀,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其惨烈程度犹如人间炼狱! 羽陵城城储、季离唯一儿子孟岱在乱军中战死,周城城主伊吕允被羽陵城大将骑阳斩杀,双方战死战伤兵士更是不计其数。这场血腥厮杀,双方投入兵力之多,战况之惨烈,损失之惨重,在双城交战史上,留下惨重一笔。 战役在双危山下展开,被世人称之为双危之战。 此役过后,双方无力再战,周城新主伊左雄及其两弟伊左源,伊左凌提请休战,力图恢复。羽陵城城主季离权衡利弊,也应允了。羽陵城同周城在双子峰下设馆商议,签下协议,世人称之为双子盟约,至今已十年。」 第一章 破关 羽陵城往北,十数公里开外,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村庄林立。穿过村庄,朝东北部行去,只见众山环绕,那些山峦虽然不甚高,却犬牙交错,如刀削斧劈,利石尖岩,兼荆棘丛生矮树灌木荣茂,千军难越。数百年来,只有一条小道,从乱石危崖荆棘中开辟出来。 八年前,有一群流寇山贼,从东北部山中窜出,烧杀掳掠,洗劫许多座村庄。羽陵城城主季离极其震怒,出兵进山剿匪不果,只得在丛山峻岭中小道通往平地的隘口处设下关塞,并驻兵把守。 羽陵城,东北部,关塞 狂雨如磐,以席卷天下之势,滂沱飘泼,天地间灰蒙蒙一片。这场百年罕见的暴雨,已下了两天夜夜,仍然倾盘狂泻不止。 关塞营地原驻军两百,后渐渐撤离大半,又因营地偏远,后勤难以补给得上,营房、器械久不修缮,经此次大雨冲刷,营房顶处处漏水,兼营房外雨水汇成小河漫进来。多数营房情况不乐观,只有领将那间漏水情况稍轻一些,守卒士尉都躲进领将的营房,个个精神萎顿,望着雨势兴叹。 领将叫韩伦,背阔胸宽,体格健壮,垂手站在营房门旁,望着门外滂沱大雨,怔怔出神。 此刻已是傍晚,雨声哗然,天地间浑然一片,天色渐渐暗淡。 “韩大将军好雅兴,赏了一天的雨,还孜孜不倦,实在令人佩服。” 在群士卒中,冷不防有人酸了一句,但是他的话一落,马上又人接下一句:“我说韩大将军,往日天晴时,也不组织弟兄们把营房修一修,这下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一天一夜没有打过瞌睡了。” 另一个士兵呵了一声,道:“你一天一夜算个球,老子可是两天两夜都没合过眼了。” 人群中接着有人抱怨道:“这鸟地方,这鬼天气。” 提到这个地方,他们立即唉声叹气一片。 一个士兵朝众人问:“你们说说,咱们当年在双危之战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要把咱们发配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大家听到这句话,沉默了,然后有人愤愤不平道:“还不是庆赢老匹夫仗着老城主的信任,想暗自把他的龟儿子提拔到都检司的位置,大家都反对,才被他借故贬来此地。” 他们的情绪似乎压抑了许久,特别是这两天,已让他们达到忍耐的临界点,这个士兵的话瞬间把众人的情绪点爆,营房内像炸开了锅,纷纷嚷道: “就是,去他奶奶的。” “你去他奶奶干什么,你应该去庆赢老匹夫的奶奶。” “庆赢都这把岁数了,他奶奶岂不是一把瘦骨头?” “其实最不值得是韩大哥,从长矛军副统领贬成守关塞的领将。” “什么领将,呸,见到仆令辖下的捕头估计都得让一边呢。” “呵呵。” “你们说说,老城主在大战后,为什么要把乔公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若是乔公子在就好了” “对,乔公子心地仁爱,聪慧过人,当年出征周城,与众将士同衣食,最体恤将士的疾苦。你们还记得不?彭祐大哥贪杯误事,操练队伍的时候喊错口号,老城主当时在场检阅队伍,骑阳将军本治军极严,准备赏他个三十军棍,并降为百夫长,是乔公子向老城主求情,才得以脱罚。” “将士们有谁不喜欢乔公子?可惜乔公子去幽州城都九年了。” “你们嚷够了没?” 韩伦淡淡地道:“若是发牢骚能令雨停,你们唠叨几天几夜我都没意见。若不能,都闭嘴吧。” 韩伦和士兵们在一起出生入死多年,他们之间情同手足。韩伦爱护跟随自己的士兵,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摆架子,士兵也敬重韩伦,他们私下的关系很是融洽。士兵们可以在韩伦面前畅所欲言。但韩伦毕竟是将领,士兵们见他发话了,从大声嚷嚷变为小声嘀咕。 雨势之大,连守关的士卒都缩在一起避雨,外面本应该没有任何赶路的人,而韩伦居然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披着斗笠,在茫茫大雨中犹如一团灰影,慢慢移动,从营地外经木栅大门向领将的营房走来。 韩伦暗下喃喃道:“怪事,雨势如此之大,外面居然还有人?” 在平日里,营地外面的小道有士兵把关,而营地入口也有士兵看营,现在他们都因为避雨躲到一间房里,所以那个人能一路走进来。 他走到营门门口,把斗笠摘下,脸色十分阴沉,目光扫视一圈后,冷冷地道:“谁是领将?” 群士卒见他口气比较冲,样子颇为倨傲,都安静地盯着这个人,又摸不清他来历,均冷冷不言。 韩伦上下打量着他,道:“敝人就是,敢问阁下是谁?有何指教?” 那人冷哼一声,道:“我乃御尉庆赢大人座下钦令使元桧,现奉庆赢大人口谕,传达以下指令:因雨势阻挡,补给难续,令诸位回撤,以待天晴。” 群士卒闻言哗然。 他们本来就对庆赢极为不满,来者又是庆赢的部下,恨屋及乌,对他就打心底产生一股厌憎感。 来使的态度特别嚣张,昂首睥睨,仿佛瞧不起众人。 士兵们瞧着他,从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怒骂道:“我道他是谁?原来是庆赢的一条狗。” 一人带头开骂,其他人跟着纷纷讽刺: “难怪如此趾高气扬,都是仗着主人的脸。” “狗始终是狗,没有点人样,说话都阴里怪气的。” “就是。” “什么狗东西!” “叫我们撤就乖乖听令吗?笑话!” 韩伦挥手阻止士卒们的冷嘲热讽,对令使淡淡道:“御尉大人指令,本将已知晓。只是本将与众位弟兄们驻守此处关塞,那是御尉大人往日背着老城主暗地行事,此番撤离,恕难从命。” 令使元桧似乎早已就预见群士卒态度和韩伦的这番说辞,冷笑道:“指令我已传达,至于你们是否遵从,悉听尊便!” 一个士兵叫道:“快滚吧。” 元桧本披上斗笠,蓦地回头,目光锋利,说:“诸位龟缩于此,营地小道无人站岗,那么隘口的塞楼也可有人守关?” 韩伦哈哈笑道:“此处调度,本将自有安排,不劳阁下操这份闲心。” 元桧冷冷地道:“那行,我现在代庆赢大人巡视塞口,若无人在岗,嘿嘿,则治你怠军之罪!” 穿过营房,一百米开外,便是隘口。 隘口的塞楼横截小道,如扼咽喉,楼高三丈,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塞楼上瞭望台有两名兵士,手持长矛,腰挂牛角,披着斗笠,淋在大雨中,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受。 塞楼下的石阶传来异响,两名兵士转头,看见一个矮小健壮的陌生人披着斗笠沿着石阶走了上来,很诧异,其中一名士兵立即将矛尖对着他,喝道:“何人?站住!” 元桧抬头,面带微笑,说:“即便是滂沱大雨,两位依然坚持在岗,幸苦了!我乃季老城主传令使,现奉老城主旨令,将你们调回原处。老城主得知庆赢私自调动老兵,可是十分不满。” 两人相视一眼,面带喜色,怕自己听错了,靠近石阶那边的士兵朝元桧再问一遍:“你是来传达老城主指令,说是要将我们调回原处?” 另一个士兵也问:“难不成老城主对庆赢这些年来在军队里的所作所为不满了?” 元桧点头,道:“对。” 两士卒相视大笑,道:“太好了!老子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石阶那边的士兵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元桧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你们大可放心,老城主已经安排了。只要雨一停,接岗的队伍会立即赶到,你们收拾东西就可离开。” 两士卒喜色盈表,低头背对元桧私语,无形中对元桧已松懈了警戒。 元桧看着他们,眼中闪动异样光芒,冷笑一下。他走到墙边,双手搭在墙上,看着关外的矮树灌木,瞳孔微微收缩。 小道蜿蜒曲折,容一人通过,两旁都是荆棘乱石,塞楼仿佛一堵厚墙,将小道截断,塞楼下是铁丝铸成的门,坚硬无比。雨水从高往小道汇集,现在的小道就像一条小河,雨水泛滥汹涌,经铁丝门奔流而过。 在塞楼外的矮树灌木里,走出二十来个人,他们披戴蓑衣,背着箱囊,趟着过大腿的雨水,神色疲倦,艰难地前行着。 雨哗啦啦地倾倒打在他们身上。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人,瘦瘦高高,白净文弱,像个书生,他把手遮挡在额头上,护住眼睛,不让雨水刮到眼睛里,朝塞楼瞭望台叫喊道:“上面的官老爷们,我们是大梁城的经商行伍,能否打开关门让我们进去避一下雨?” 一士兵走到元桧旁边,朝下面人群说:“你们是大梁城的贸易商人?要我们开门可以,请递上通关文牒。” 那位书生冒着大雨高声道:“官老爷们,通关文牒已在箱子里被大雨淋成烂泥了,劳驾你们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避避雨吧。” 士兵道:“没有通关文牒,便是大梁城城主在此,我们也不能开门,这是规定。” 元桧对旁边的士兵道:“瞧他们被雨淋得挺可怜,要不就通融一下,让他们进来吧。” 士兵肃然道:“并非我是有心要为难他们,边关的规定对谁也不能破例。” 元桧突然指着墙外下面,惊呼道:“那是什么?” 士兵往外探头,四下搜视,不见有何异样,迟疑间,突感背后刺进一股寒意直达前胸,猛地剧痛穿心,低头一看,只见一截亮白的刀尖在胸口处冒出来! 士兵张大口,却无法惊呼出来。 元桧猛地拔出匕首,一掌将他推出外墙去。 是他偷袭了那名士兵! 扑通一声,士兵头朝下砸进小道汇集如同小河的水中,书生和其他人立即拥上去,拔出刀剑乱砍,水里泛出血花,又被急促水流冲淡,流过铁门。 另一个士兵被这突变惊愣住了,元桧拿着血淋淋的匕首,冷冷地盯着他。士卒拔出牛角,准备吹响号角! 元桧朝前一滚,持小刀往士兵下身刺去! 另一士兵大吼一声,只得放下牛角,双手握长矛往元桧捅去! 元桧脚一勾,士兵滑倒在地,元桧乘势坐在士兵的身上,反手握住匕首往士卒脖子一抹,他脖子处的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士卒双手掐住自己脖子,喉咙“哧哧”响,满脸惊怒悲愤,眼睛如死鱼般凸出来,挣扎一下,身体就停止了挣动,眼看是不活了。 元桧站起来,朝尸体吐一口沫,走到瞭望台一角,将门阀的铁链绞起,下面铁门缓缓打开,书生等人一拥而进。 远处的矮树灌木里冒出更多的人。 营房里,韩伦依旧笔直地在门口,怔怔出神。 他背后的士兵们愤懑地讨论着庆赢,讨论着元桧,骂骂咧咧。 韩伦感到莞尔,这些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年纪也不小了,遇到一点不公平的事就像小姑娘一样喋喋不停。 想到老城主每况愈下的身体状态,想起英年早逝的城储孟岱,想到年纪尚轻的老城主长孙淏云,想到城里各怀鬼胎的重臣们,想到明里示好暗里虎视眈眈的宿敌周城,韩伦的眉头紧锁着。 这次百年罕见的大雨会给古老的羽陵城带来什么风云变动? 过了一刻,天色又昏暗一点,雨势还是那么大,韩伦奇怪元桧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往塞口的方向望去,天地间白白茫茫看不太清,模模糊糊中,似乎有许多人影朝这里走过来,斗笠遮挡的后背,高高隆起,应是背着大大的箱囊。 这么大雨还有经商队伍? 韩伦诧异间,那群人陆陆续续走近,最前面的那个人,高高瘦瘦,披戴大大的蓑衣,走路都斯斯文文,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抬头,面含微笑,很和气对着韩伦道:“各位官老爷,我们是来自大梁城的商队,刚递交了通关文牒,承蒙塞楼的老爷关照,允许我们进关避雨。” 韩伦端详着书生,书生抬头挺直腰迎接着他的目光。 韩伦突然道:“十几年前,我曾到过大梁城,大梁人饮食独具一格,都嗜好甜食。” 书生微笑道:“我们并非嗜好甜食,而是甜食在我们传统寓意吉祥。” 韩伦道:“世人皆以左为尊,大梁人却极其忌讳,即便是贵客,也不敢背左而坐。” 书生答道:“虽不敢背左而坐,却以面右为荣。” 韩伦道:“大梁城中央摆设名匠雕刻的玉树,玉树上的翡翠叶面点缀金线。” 书生看着韩伦,迟疑一下,道:“玉树一人高,但翡翠叶没有金线。” 韩伦对书生的回答比较满意,点点头,道:“你们到旁边去,找一间营房避一下雨吧。” 书生右手拍两下胸口,往前倾身,谢道:“多谢官爷。” 这是大梁人特定表示感谢的方式。 书生在倾身时,腰间的佩玉滑了出来。大梁人从来不会把玉佩戴在腰间,他们认为那样会给佩戴之人带来不详。 韩伦眼角之余瞥见了书生腰间的玉,怔了一下。 书生感觉到韩伦的眼神有异样,依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转身准备离开。 韩伦右手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喝道:“站住!” 屋内的士兵们知道有异,纷纷站起来,往韩伦旁边靠近。 书生被韩伦喝住了,回过身,再次倾身,问:“官爷有何吩咐?” 韩伦冷笑一声,往前走一步,目光灼灼,盯着书生,道:“你腰间何物,可容敝人一观?” 书生往一旁侧身,背后闪出一个矮小健壮的汉子,浑身被蓑衣包裹着。他头一抬,满脸恶狠,圆眼微睁时凶光一闪,左手拉开蓑衣,里面藏着一把长刀,右手拔出长刀,快速无比地用刀尖朝韩伦手肘一挑! 韩伦猝不及防,右手刚拔起佩剑,竟然被齐腕切下来!断腕血箭横飞,韩伦脸色苍白,左手紧紧捏住自己的断腕,往后退了两步,汉子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喝道:“都别动了!” 群士兵看到韩伦被汉子切掉手腕,怒不可遏,恨不得要把汉子生吞活剥了,但是韩伦脖子上被架着刀,被控制在他手里,士兵们都不敢乱动,却破口大骂起来,把书生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汉子怒道:“住嘴!” 营房外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进来,他浑身散发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书生等人纷纷朝着他低头,恭敬地问道:“荀谷大王,你看他们该怎么样处置?” 那人抬头,左脸有半巴掌大的伤疤,冷笑一声,抢过汉子手中的刀,一刀削掉韩伦的半边脑袋,阴恻恻地道:“都我杀了!” 背后的人从箱囊里拔出武器,冲进了营房,和群士兵厮杀起来。士兵们都是赤手空拳,只能徒手和这群寇贼肉搏,怒喝喊杀声中不时有士兵发出临死前的怒吼,很快这些声音都消淡下去,士兵们也被他们屠杀殆尽,留下满地的尸体和鲜血。 元桧从隘口走来,背后跟着黑压压一群人。他走进营房,看到了满室的尸体,眼角微微的抽搐。 想到潜心谋划这么多年,最开始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居然就这样被断送了,自己回去无法向主人交代,一股怒火就从腹腔熊熊烧起。他脸色还是如常,淡淡地道:“当初大王不是和小人约好,这些守关的士卒要留下一个两个活口,小人自有用处,大王你为何要食言?” 荀谷目光如刀,狠狠地盯着元桧,满脸狡诈,脸皮微微拉扯,巴掌大的伤疤狰狞吓人,嘿然道:“元桧兄弟,我问你了,夜黑风高,像我们这样的在他们口中被称为寇贼、又十分痛恨的人,跑到他们的地盘去,抢劫杀人,唔,可能还会顺便放点火,这样的事,是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对弟兄们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啊。至于你要盘算什么东西,那可是你的事,我决不能因为顾及你的诡计,而让弟兄们因为暴露而陷入险地,对吧?” 元桧淡淡地道:“谷大王,小人只是一个负责传话的下人,当初我与大王你的约定,并非是大王与小人约定,而是大王你与我家大人的约定。大王你下手倒是痛快了,可你不顾及信用,私自毁约,叫小人我如何向我家大人交代?” 那个斯斯文文的书生,从荀谷背后站出来,道:“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大王是怕留下活口,暴露了你的身份,有可能还会顺便连累到你家大人,万一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引起你家大人的危险,岂不是糟了?因此,下手不能不快啊。而且大王保全你的身份,你家大人得好好感谢我们的大王才是的。” 听着书生的狡辩,元桧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身份永远不会暴露”,顿一下,又道,“你们可以在那群士卒里随便挑一个人,砍掉他的脚,削掉他的臂膀,让他半死不活,乖乖躺在这里,不就好了吗?” 他把这么恶毒的事情,说得脸色不变,心之狠毒,连杀人如麻的荀谷也不禁重新打量着他。 书生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一直在我们没留下活口上揪着不放,莫非在你们的计划中,这一点对你们很重要?那我们呢?” 荀谷脸微微一沉,盯着元桧,眼里精光闪动,冷笑道:“那么,我们也是你们的计划吧?” 人群哗然。 书生朝着荀谷恭维地道:“大王英明。” 那个砍掉韩伦右手的矮小健壮汉子,把斗笠压得很低,旁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轻轻抬头,眼中又露现凶光,浑哑着声音道:“你不是想要一个半死不活的的人吗?我看你自己就挺合适,我们可以满足你。” 营房门外有人高声喊道:“我们可以砍掉他的脚。” 接着人群里纷纷戏谑道:“废掉他双手。” “他看过我们的样子,顺便挖掉他珠子。” “把他舌头也割掉,让他连说也不能说。” “大王可以拿条狗链栓住他,放在寨门前,让他看门护院。” “好主意” “哈哈哈……” 元桧眼神冷冷,横扫周围一遍。 营房里光线昏暗,地上几十条死尸,泡在灌进来的雨水中,荀谷站中间,门两边都站满人,对自己形成一个钳势,门外还站着更多的人,如木桩一动不动,淋在雨里。窗口被撞破,残朽的窗扉摇曳风雨中,且外面也人影隐隐,杀气乍现,应该也是埋伏着不少人。 元桧道:“道上传言,荀谷有仇必杀,有恩必报,憎恶分明,情义深重,对弟兄更是肝胆相照,我看是未必吧。” 荀谷道:“你不必怨恨,我会让弟兄们下手痛快,留你个全尸。” 元桧丝毫不惧,斜瞥其他人,道:“我元桧岂是怕死之人?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荀谷居然如此报恩,真是徒有其名,可笑可笑。” “报恩?” 荀谷眼神嘲弄,像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脸上的伤疤都泛红光,回头对众人道:“他说有恩于我?你们信吗?” 书生咪着眼睛,呵笑,道:“信,为什么不信,他说他是大王的儿子孙子我们都信。” 人群里哈哈笑声一片,有人道:“白宇此言差矣,大王英武神豪,没这等废物儿子。” “诸位见笑,他是我不成器了私生儿。” “哈哈……” 元桧冷冷地看看他们冷嘲热讽,漠然轻说几个字:“七年前,夜,桷山,雾谷,楠树下…” 荀谷的脸色倏地就变了,神情惊疑,声音微颤, “你、你、你” 一阵后,竟一时说不出话。 书生看着荀谷,失声道:“大王你…” 元桧冷笑一声道:“呵呵,大王你忘得可真快。当年面对满山偏野的大军,我家大人甘冒巨险救下了你,唉,毕竟还是他看走了眼。” 荀谷眼神闪烁不定,沉默一下,道:“我荀某一向是快意恩仇,恩义分明,刚才……” 元桧甚会察言辩色,见荀谷脸色稍霁,已猜中他的意思,抢着道:“我家大人敬重大王你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当年才在季离大军的重重包围中冒着救你。小人我愚笨,天生健忘,刚才之事,我已不记得了。” 荀谷沉呤,道:“救命大恩,永不敢忘,你们有哪些地方需要用上荀某,尽管开口,我只要皱皱眉头,嘿嘿,便是孬种。” 元桧微笑道:“大王言重了,我家大人慕心大王你高风亮节,一直有心结交。他还说,假以时日,他若是有机会登上羽陵城城主宝座,只要大王你肯点头,便是统帅六万军马的御尉。诸位弟兄么,御尉座下长矛军统领,飞驽军都统还少得了你们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动容,面面相觑。 这群人都是从周围城邦的监狱里逃脱出来的罪犯,汇集到山里落草为寇,靠洗劫商队或者打家劫舍为生,要时时刻刻并小心提防着来自各城邦剿匪军队的打击,过着的都是一些东藏西躲提心吊胆的日子。 若是能改变自己的身份,重新在城邦里过上稳定的生活,是他们想都不敢想却又期待的事情。 显然,元桧的话如同一个金灿灿的大金饼,硬生生抛过来,看着诱人,至于是福是祸,暂且未知。 “至于白宇兄。” 元桧微笑注视着书生道:“阁下足智多谋,当个宗监来监察羽陵城百官,如何?” 羽陵城宗监是负责考核及监察百官,那可是一位非常舒服的职位。 白宇微笑不语,显然对于元桧的话并不相信。 斗笠汉子盯着元桧,哼道:“羽陵城尚未易主,你家主子依旧在城主面前俯首听命。你,不过一介卑贱下奴,你说的话能信?” 元桧哈哈笑道:“石坦兄这话未必也太过尖酸了吧,我说的是真是假,日后自见分晓,现在暂且不论,不过”,元桧停顿,微笑看着荀谷,“辖关已破,其他驻点、哨所的守卫都撤走了,村庄就摆在面前,各位就努力掳掠,尽情杀个痛快吧!” 荀谷下意识摸摸脸上的疤痕,眉毛横坚,先是“呵呵”慢慢“哈哈哈”狂笑,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浑身充意无尽杀意,狠狠地道:“雾谷之辱,削脸之恨,今晚必定血洗各庄,让季离老匹夫瞋目切齿,活活气死!” 元桧突然道:“季离半个月前已病亡,他十九岁的长孙淏云准备继位新城主。” “什么?季离老匹夫死了?” 荀谷极为震惊,极为不相信地瞪着元桧。 其他人也耸耸而动,小声议论。 白宇在一旁道:“大王虽不能手刃季离这老贼,甚为可惜。不过,我们屠戮他的臣民,给新城主送一份厚礼,也是美事。” 荀谷回转过身,在石坦耳边吩咐几句,石坦随即越过其他人,走出大门,走进飘泼的雨中,向雨中黑压压戴蓑衣的众人打了个手势,率先朝营地外走去。人群中分离出一部分人跟随石坦而去。室里内余人均振作起精神把目光集中在荀谷身上。 荀谷精神抖擞,扫视一周,如同大将征前检阅军队,抬起手往远处一指。众人纷纷涌出门口,和雨中人汇成一群,也朝营地外走出。 元桧看着荀谷的背影,看着雨外的隐隐约约的人群,眼里精光闪动。 此刻正是酉时,大雨倾盆,天地昏暗,远处的山都竟似淹在雨海之下,地上雨水汹涌成小河,四处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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