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作者梁清散2019年凭借《济南的风筝》获第十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短篇科幻小说金奖后, 推出的长篇新作。在唐朝, 一次诡异的异时空接触, 将位于剑南道西北角的照州复制成了完全相同的十个世界。每个人都有了九个分身, 但他们无法离开自己的世界, 不仅无法回到大唐, 甚至彼此无法见面, 否则就会发生物质湮灭。就在这十个世界开始相互吞噬之时, 顾然作为外来人来到了这里, 而且游走于哥哥异世界, 只为自己那无法告人的目的, 还有那么无法言说的过去。
后 记
本来,我是没打算写后记的。
毕竟,对于小说作者而言,只要创作出全部文本来就好了。可是本书的编辑戴浩然说,还是希望作者本人能分享一些文本之外的故事。我说,我也不知道除了小说本身,还能说些什么了啊。戴编思考片刻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拟一份采访大纲,你照着问题来回答就好了。
听起来轻松多了,我便欣然同意。戴编又是效率极高的人,一份罗列着十大刁钻问题的文档很快就霸占了我的电脑桌面。
面对戴编的连环追问,我不仅汗如雨下,而且深感最了解《不动天坠山》的是戴编,而非原作者我了。最后,我终于服气地对戴编说:“要不……我还是写篇后记好了……”
可是,后记到底应该怎么写呢?我确实又摸不着门道,只好再次去请教戴编。戴编知道现在的我断然没有再打退堂鼓的可能,便安安然然循循善诱道:“可以从你的创作初衷说起。”
我如同获得了方便法门一样,欢快地创建了一个新的名为后记的文档。
可是当我看着只有“后记”两个字的空白文档时,才忽然意识到,所谓写一写创作初衷,其本身岂不是同样艰难。
又上了戴编的当……
创作初衷,只要一提出来,恐怕十个创作者有八个会拼命挠头,此刻的我正是其中之一。不过,这样的问题,其实并不需要他人来提,大概在我写完这本小说的最后一个字,不,是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毕竟标点符号才是文本真正的结尾)时,也会不经意地冒出来:我为什么要写这本小说呢?
随即,我忽然意识到,不知是什么契机什么时间点,一句“干脆写一本唐代的科幻小说吧”蹿到了我脑袋里,甚至挥之不去。
秉着“来都来了”的决心,竟真就开始写起了念头中一闪而过的唐代科幻。
可是……到底要写一个什么样的唐代科幻呢?唐代将近三百年的历史,是写初唐、盛唐,还是晚唐呢?科幻,又是要写什么样的设定呢?一系列的问题接踵而来。所幸,我之前完成过《新新日报馆》系列、《沉默的永和轮》《济南的风筝》这些晚清科幻,虽然从《不动天坠山》的成稿来看,和上述作品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据戴编所言,本书除了跟历史气质有所贴合,还在科幻之中融入了武侠、悬疑的元素,不过具体是什么类型的小说,姑且交给各位读者来评判),但对于当时着手写作的我来说,多少寻到了一点点创作路径。
想要写历史科幻,对我个人来说,首要是要把握住那段历史的时代感。于是,我一头扎进了唐代浩瀚的文献中去,只有把自己沉浸进去,才能多少把握到一定的历史感,才能把这种尽可能细节化的历史感附加上自己所想要的幻想。一切的初始,还是要在想法模模糊糊、尚未成型的时候,发现眼前一亮的一个时期。
唐人善歌诗但更尚武,人人彪悍,即使是被后世认为儒雅的杜甫,也做过跳上桌子喝着酒大骂在座众人的事,彰显着自己不羁的真性情。随即,我确实发现了一个我想要的时间点,也是整个中国历史中非常特殊的一个时期:武则天称帝。
特别是武则天为称帝做准备的那几年,李唐的天下着实是无奇不有。武后的强势,令李唐国力蒸蒸日上,却也造就了酷吏横行。又因为武家并非名门大户,从而让武后痛恨自汉以降根深蒂固的门阀传统,对人才的选拔做出了极大的改革贡献,也让世人有了阶级跃升的可能和欲望。却也是同时,为了让自己称帝名正言顺,全国祥瑞四起,失去理性。
这样一个疯狂又奋进的时代一下子让我沉迷了。然而,这样一个大时代,又该如何下手去写呢?写长安,还是写洛阳?长安或者洛阳又要怎么科幻起来呢?说到底,我更想写的是科幻小说。不如写边塞看看?毕竟初唐的边塞也是相当有意思的文化符号之一。边塞还不够?那么在边塞的异世界呢?一个有着武周前期祥瑞特质的异世界?一下子,位于群山之中的照州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接下来,就差是一个什么样的科幻了。
既然是所谓的科幻异世界,自然要有一个科学原理。量子力学相关的理论,我觉得用起来倒不是不可,却总有种半懂不懂的偷懒感,还不如……然后,我就看中了一个数学概念:不动点定理。
不过既然要用,我还是应该再研究明白一些。
可就在我每天挠着头学习不动点定理时,我的一位航空专业的博士朋友出现了。
实际上,他是到我家参加朋友们帮他撮合的相亲局……女生和他也是第一次见面。我为大家一人调了一杯古典(Old Fashioned是我唯一会调的鸡尾酒)之后,满脑子又被不动点世界填满了,甚至无暇顾及到场诸友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所幸,当时还来了一位搞应用物理的博士。我便情不自禁地拿着草稿本,画了象限图,来讨教不动点的问题。
而草稿本刚塞到他手中,他便立即皱起眉,说了一句“拓扑学我不会啊”,直接把草稿本推还给我,将那杯古典拿到了嘴边。
这……就在我手里拿着草稿本不知所措时,当晚的主角之一航空博士撞进了我的视野。
“航空航天应该要研究拓扑学吧?”我说出了当晚第一句罪恶的话。
之后,我们竟拿着草稿大聊起了不动点、拓扑学,一边聊一边喝一杯又一杯的古典。直至聊到了深夜,直至他一看到画满点了线、圆,还有各种公式的草稿本,就立刻哈哈大笑后,我的不动点世界自然也就成了。
只是,好像他和那位原本想要相亲的女生互相之间没能说上两句话……如今,这位航空博士朋友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非常幸福(谢天谢地)。
不过,我想说的是,也许是为了感激他对这本《不动天坠山》的莫大帮助,我将他的绰号变成了从始至终贯穿全书的线索,甚至把一个多音字硬念了不常用的发音,只是为了和他的绰号读起来一致。
那晚之后,我开始了长达九个月的创作,甚至中途删掉了十万字。如今,《不动天坠山》的全部故事终于呈现到了大家面前。
希望那个仿佛永恒存在的不动山,可以让大家感受到一丝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