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很多蠢事,但我并不介意。所有过错,所有傻事,所有的尴尬时刻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回首过去时,我能够说“每当有机会做很酷的事时,我都去做了”。这让我无比欣慰。
我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本打算花二十年教孩子们明辨是非,教他们怎样应对生活中的挑战。但我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了。
如果我是画家,我会给他们留下画作。如果我是音乐家,我会为他们写一段乐章。但我是一名讲师,所以我在卡耐基·梅隆大学做了“蕞后的演讲”。我讲到了人生的乐趣,讲到了即使所剩时日不多,我依然热爱生命。我讲到踏实、正直、感激,还有其他令我珍视的东西。我的计划并不是寻找完·美的解决方案,而是利用有限的资源做到蕞好。
这表面上是一场讲座,其实是想把自己放进漂流瓶,等着某天被冲上沙滩,被我的孩子们捡到。
受伤的雄狮还能咆哮(节选)
“我的与众不同之处在哪里?”
我认为这是必须谈到的问题。或许答出这个问题,就能帮我理清演讲的思路。我和杰伊坐在约翰 · 霍普金斯大学的候诊室里,等着拿病理报告时,我跟她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癌症并没有让我与众不同。”我说。这一点无可争议。每年仅仅是确诊为胰腺癌的美国人就超过三万七千位。
我绞尽脑汁想着该怎样定义自己:一位教师,一名计算机科学家,一位丈夫,一位父亲,一个儿子,一个朋友,一位兄弟,一位学生的导师?这些都是我珍视的角色。但是这些角色里,有哪一个让我与众不同吗?
虽然我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但是这次演讲不能只靠虚张声势。我问自己:“仅仅作为自己,我真正要说的是什么呢?”
那时,就在那个候诊室中,我突然知道我到底要说什么了。我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无论我有何成就,我热爱的一切全都来自儿时的梦想和目标……来自我在实现几乎所有梦想和目标的过程中使用的方法。我意识到,我的与众不同来自于我所有的梦想—它们有的非常有意义,有的则相当古怪—它们定义了我四十六年的人生。我坐在那里,心想除了患上癌症外,我还算幸运,因为我的梦想都实现了。而我能实现这些梦想,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在人生道路中有众多优秀的人给过我指导。如果我能饱含激情地诉说我的故事,或许能帮助其他人找到实现自身梦想的道路。
在候诊室等待的时候,我把手提电脑也带在了身边。在乍现的灵光的驱使下,我很快写了封邮件,发给了讲座组织者。我告诉他们,我终于想到了演讲的题目。“对不起,耽误了些时间,”我写道,“题目就叫‘真正实现你的童年梦想’。”
体验零重力
梦想得是具体的,这很重要。
我上小学时,许多孩子想要成为宇航员。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是不会录取我的,因为我听说宇航员不能戴眼镜。这个限制我能够接受。我并不是想要体验宇航员全部的工作,只是想感受一下那种飘浮的感觉。
我发现宇航局有一种用来帮助宇航员们适应零重力的航天器。人们都叫它“呕吐彗星”,尽管宇航局称之为“失重奇迹”。这是一种公关手段,目的就是让人们的注意力从呕吐上转移开。
无论叫什么,这种航天器都是一架令人惊叹的机器。它沿着抛物线的轨道飞行,每次在抛物线的顶端,大约有二十五秒的时间,你能有几近失重的体验。随着航天器飞快下降,你会觉得自己像是坐在脱轨的过山车上,而且你是悬空的,四处飘浮。
宇航局有一个项目,允许大学生递交提案,申请在这种航天器上做实验。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知道自己的梦想有了实现的可能。二〇〇一年,我们卡耐基 · 梅隆大学的学生提交了一个关于虚拟现实技术的项目提案。
对于一辈子都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来说,失重的感觉是难以想象的。在零重力的状态下,控制平衡的内耳与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不再同步,人们通常会感到恶心。通过虚拟现实技术在地面上进行模拟,能解决这个问题吗?这是我们提案中提出的问题。我们最终赢得了这个机会,受邀去休斯敦的约翰逊航天中心体验这架航天器。
我大概比我所有的学生都要兴奋。飘浮!但后来我得到一个坏消息。宇航局明确表示,无论如何,指导教师都不能和学生们一起体验。
我十分伤心,但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我试着绕过这堵墙找一条新路。仔细阅读这个项目的相关文献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漏洞”:出于塑造良好的公众形象的考虑,宇航局允许一名来自学生家乡的记者一同参与体验。
我打电话给一位宇航局的官员,想要他的传真号码。“你要给我们发什么?”他问。我解释说,我放弃以教师的身份参与活动,但申请作为记者参加。
“我会以记者的新身份和我的学生共同参与。”我说。
他说:“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太明显吗?”
“确实。”我说,但我对他保证,会把这次实验的相关信息发布到新闻网站上,还会把虚拟现实实验的录像寄给更多主流媒体。我知道我一定能实现心愿,这也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他给了我他的传真号码。
顺便提一句,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做些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会让你更受欢迎。
我的零重力体验美妙非凡(而且我没有呕吐,多谢关心)。虽然我被甩到了地上—因为在那神奇的二十五秒之后,飞机重新受到重力的影响,你会感觉自己的重量增加了一倍。你会重重地摔下来,这也是工作人员对我们反复强调要“脚朝下!”的缘故,没有人愿意脖子先落地。
无论怎样,在飘浮成为我的人生目标将近四十年之后,我终于登上了那架航天器。这说明,只要你能发现机会,就有可能找到实现梦想的方法。
梦想会降临到你身上(节选)
有好几天我都在担心,自己在说演讲的结束语时一定会哽咽。所以我制订了一个应急计划,把演讲的最后几句放到了四张幻灯片上。如果到时候我在台上无法说出这几句,就安静地点鼠标,播放这几张幻灯片,然后简单地说一句“多谢光临”。
我在台上才待了一小时多一点儿,但化疗的副作用、长时间的站立,还有激动的情绪都让我筋疲力尽。
但同时,我的内心平静又满足。我的人生圆满了。当初,八岁的我列出了童年的梦想清单。现在,正是这份清单帮助四十七岁的我说出了想说的话,让我坚持到今天。
许多癌症患者都说,疾病可以让他们从全新的角度感恩生命,有的人甚至说他们感谢自己得了病。我对我的癌症没有这种感激之情,但当然感谢它提前通知了我的死期。癌症除了让我为家庭的未来做好准备外,还给了我机会去卡耐基 · 梅隆大学,完成了“最后的演讲”。从这种意义来看,它允许了我“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球场”。
我的童年梦想清单一直发挥着各种各样的作用。没有这份清单,谁又知道我还能不能感谢所有值得感谢的人呢。最后,我还用这份小小的清单跟那些对我十分重要的人道了别。
清单还有别的作用。作为一个高科技从业者,我从来不能完全理解这些年来认识和教过的艺术家和演员。他们有时会说,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需要倾诉”。我原来觉得这话听起来很任性。但我本应该更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们。在台上的这一个小时教会了我一些事。(起码我还在学习!)我的内心确实有极度需要倾诉的东西。我做这场演讲不仅仅是因为我想,而是因为我不得不做。
我还知道,我的结束语过于煽情了,但在演讲的结尾,我必须提炼一下自己对人生最后阶段的想法。
在演讲快要结束时,我花了几分钟时间来回顾演讲中的几个关键点,然后给出了一个反转的结局,你也可以说是惊喜的结局。
“今天的演讲是关于实现童年梦想的,”我说,“但是你们发现其中的假动作了吗?”
我暂停了一下,礼堂里一片寂静。
“这不是讲如何实现你的梦想,而是如何引领你的一生。如果你正确引领你的一生,命运自会有其安排。你的梦想,自己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