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中国古典舞蹈的韵与美》,不能不拍案惊奇!中国古典舞蹈源远流长,其本身所具有的历史魅力、所携带的文化信息、所凝聚的审美意识、所生成的生命元素、所伴随的时代节奏,在此书中熠熠生辉,一览无遗!果然费秉勋!中国古典舞蹈在他的笔下,就像恐龙被复活了一般,伴随费老质朴、耐读的文字翩然起舞,活灵活现于文字的各个角落,既唤起趣味盎然的旷古记忆,又焕发出返老还童般的亘古生机。却原来舞蹈在漫长的中国历史长河里川流不息,像浪花一般飞溅,像波涛一般涌现,像贝壳一般散落学海书山。古老的舞蹈,并不新奇,却在费老笔下显得如此神奇;似乎司空见惯,却在费老笔下令人叹为观止;好像稀松平常,却在费老笔下妙趣横生。政治、经济、文化,都被舞蹈包藏,又被舞蹈神化,更被舞蹈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文字,这样的叙事,这样的论说,如数家珍,如话家常,任是对古典舞蹈一无所知,也能感知个中玄奥,也能窥视个中真相,也能觉悟个中妙谛。如此见微知著,如此举重若轻,如此从容淡定,非博学不能史海钩沉,非奇思不能纵横捭阖,非妙想不能左右逢源,非神来之笔不能异彩纷呈。费老饱阅古籍,抱有审美情怀,集古今舞蹈研究之大成,爬梳历史细节不厌其烦,把旮旯拐角的遗珠都归集于笔端,而付诸字里行间。他贯通天地人,洞悉文史哲,奇思妙想,异于常人,取材如囊中取物,引证如顺手牵羊,说道如庖丁解牛。阅读中不期然生发出快乐,审美细胞瞬间被激活,想象的田野豁然一亮,古典舞蹈之神秘、之神韵、之神性如莲花盛开。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真真妙不可言也!
贾平凹·序
费秉勋,西安蓝田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曾在陕西省仅有的一家杂志社当编辑,八十年代任教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他当编辑的时候,我还是一名学生,经他力荐,发表了我第一篇作品,从此我走上了文学之路。我就一直叫他老师。
我们交往了五十年,既是师生,更为知己。同在一个城里,常常是一月两月没见了,想着该去看看他吧,他却就来了。但我们见面并没多话,喝喝茶,看着日光在窗台流过。他说走呀,起身就要走。我送他到电梯口,电梯口就是我的村口。
费老师除了教学、做学问,再就是搞文学与艺术的评论。他似乎从不在主流之列。出席会议,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点名到他发言,拘束起来,脸上表情羞涩。但他每次观点独立,语惊四座。以至于任何场合,众声喧哗,到最后了,大家都扭头看他,听他怎么说。他的己见,或许不合时宜,引起一些非议,而时过境迁,他的观点又最有价值。
费老师拙于交际,但追随者甚众。
晚年后,他因老得丑了,闭门不出。我去看他,他有时面对着白墙,呆坐半天,有时却在从窗外射进来的光柱里数那些浮物,天真像个儿童。
他才情横溢,兴趣广泛,在文学评论上,音乐、舞蹈的理论研究上,颇多建树,而书法、操琴、卜卦又独步一时。
他形象柔弱,性格倔强,不趋利避害,自守清白。我读书读到古人的一联语,秀才风味,前辈典型,拿去让他看,说:你百年后我给你写这八个字。他说:我都死了要它何用?
他于二〇二三年七月去世,临终遗言:鸟儿喜鸣,我奔极乐。
费老师放下人世间的一切去了,而人世界却珍贵着他的著作。曾经出版的再版,散落的篇章收集在编,风气流传,现象可观。
2023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