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爬犁》

进了腊月，天气就变得非常冷了，水落到地上立刻能冻成冰。大人们开始冬闲起来，守着热烘烘的炉火不愿到屋外去。我们这些孩子却有点儿闲不住，学校刚放寒假，就三五成伙，十几个人成群地聚到一起。有时候每个人手里拿根小鞭子，到村外的兰河冰面上抽陀螺，有时候抱着冰爬犁，拿上两支铁钎子，到冰面上滑冰爬犁。

在我们这里，冰爬犁也叫作冰车，是用木方（截面为长方形或正方形的木条）、木板和两根8 号线铁丝做成的。两根木方做爬犁脚，上面横着钉上三条或四条窄木板，横木之间有巴掌宽的缝隙，看上去像一架很短的梯子。然后把8 号线铁丝固定在冰爬犁的脚下面，用来当冰爬犁的滑轨。这样一个冰爬犁就做好了。人坐在上面，双手握着铁钎子，往冰面上一撑，冰爬犁就会在光滑的冰面飞快地跑起来。

听大人们说，冰爬犁是由拖拉物品的雪爬犁演变而来，不同的是，雪爬犁比我们玩的冰爬犁大很多，而且拖拉物品时是在雪地上。冰爬犁则很小，属于孩子们的玩具，放到冰面上就可以滑。

在我们这里很早的时候就有了冰爬犁。至于早到什么时候，大人们不知道，我们也不关心。我们往往关心的是，谁的冰爬犁是由全木做的，这样的冰爬犁结实又好看；谁的冰爬犁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滑得快，别人想追都追不上。

这天，我们几个孩子在冰面上比试谁滑冰爬犁的速度快。庆生胜我们一筹，把我们远远抛在了后面。

庆生的冰爬犁不但滑的速度快，也是我们这些孩子中用全木做的。为此，庆生蔑视我们说：“就你们那小样，也想跟我较劲，你们下辈子再托生一回吧！”

庆生这话，是从他爸爸那里学来的。庆生家开着砖厂，他爸爸是砖厂的老板，在我们这里属于乡镇企业家。我们村家家盖房子用的红砖，都是从庆生家的砖厂买的。用大人们的话说，没有庆生家的砖厂，我们村家家户户不但住不上红砖房，甚至每年收入还会少许多。

有一次，庆生的爸爸在跟蛮牛他爸吵架时，对蛮牛的爸爸说：“周亚鸿，就凭你那小样也敢跟我较劲，除非你再托生一回！”

那天，村里看热闹的人很多，大人们都劝蛮牛的爸爸少说两句。蛮牛的爸爸也清楚，庆生的爸爸不但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还是一个说出来就能做出来的人，所以忍气吞声地闭上了嘴巴。但蛮牛很不服气，他曾告诉我庆生家的砖厂挖土制砖坯子，已挖到他家的田地跟前了，再往前挖，他家的田地就会坍塌一大片。他的爸爸去跟庆生的爸爸商量，才有了那次吵架。蛮牛跟我说完这些，还愤愤地说：“庆生的爸爸这不是欺负人嘛！”

如今同样意思的话也从庆生的嘴里冒出来，我看见蛮牛朝庆生挥了挥拳头。

庆生也看见蛮牛在朝他挥拳头，他瞟了蛮牛一眼说：“想打架吗？打架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歇歇吧！”

庆生跟我们年龄相仿，但体格像他爸爸一样，长得壮，力气也大，个子也比我们高半个脑袋。别说蛮牛打不过他，我们其他几个孩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蛮牛自知不敌，把拳头放下了，对庆生说：“我不想跟你打架，等我再做一个冰车跟你比赛！”

庆生轻蔑地说：“不服是吧？我的冰车是从城里商店买的，做工好，速度快，我不信你能做出一个比我这个还快的！”

蛮牛一拍胸脯，说：“什么都是人做的，你等着！”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的上午，咱们就在这里见，到时候谁要不来，谁就是狗熊！”庆生说。

“三天就三天，谁怕谁呀！”蛮牛又一拍胸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