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庄园》是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早于《1984》并且与之齐名的政治讽喻小说。
农场里的一头猪老麦哲在提出了“人类是动物的剥削者,为了争取自由,动物们起义的一天已经并不遥远”的梦想后死去,不久,农场里果然掀起了一场由猪领导的革命,原来的剥削者——农场主被赶走,动物们实现了“当家作主”的愿望,尝到了革命果实的甘美,原来的“曼纳庄园”也更名为“动物庄园”,并且制定了庄园的宪法——“七诫”。
但不久革命的领导者发生了一系列的演变,先是肃清异己,纯洁队伍,接着是控制舆论,制造恐怖,同时,领导者——以拿破仑为首的猪群们拥有了越来越大的资源和越来越多的特权,曾经的“七诫”也被篡改的面目皆非,它们越来越像它们曾经的革命对象了。终于,一切复归原貌,连动物庄园的名字也被放弃而回到了曼纳庄园。
本书中文本1988年在大陆第一次出版,被外国评论界视为“不可思议的奇迹”。
即使在26年后重读《动物庄园》,我的背脊仍然禁不住一阵阵发凉:书中发生的一切,几乎都可以和现实一一对应。 这部诞生于70年前的经典,并没有随着历史的风云而被丝毫忘却,相反,历史的沉沉浮浮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这部经典的伟大,为了证明乔治·奥威尔的先知。
乔治·奥威尔,英国记者、小说家、散文家和评论家。1903年生于英国殖民地的印度,童年耳闻目睹了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尖锐的冲突。与绝大多数英国孩子不同,他的同情倾向悲惨的印度人民一边。少年时代,奥威尔受教育于著名的伊顿公学。后来被派到缅甸任警察,他却站在了苦役犯的一边。20世纪30年代,他参加西班牙内战,因属托洛茨基派系(第四国际)而遭排挤,回国后却又因被划入左派,不得不流亡法国。二战中,他在英国广播公司(BBC)从事反法西斯宣传工作。1950年,死于困扰其数年的肺病,年仅46岁。乔治奥威尔一生短暂,但其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文笔审视和记录着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作出了许多超越时代的预言,被称为 “一代人的冷峻良知”。其代表作有《动物庄园》和《一九八四》。
【前言】特别纪念版序
不禁再回想30年前的1983年,我们遍寻《1984》不得,接受香港老友的推荐,始读Animal Farm (《动物庄园》)。那年正好也是作者为这部名著动笔整整40载的周年。看到书的惊愕之情,至今记忆犹新:一部海外学生几十年来的必读书,我们却闻所未闻;一个生活在半个多世纪之前的西方人,勾勒出我们熟悉的繁杂画面,竟用那么简洁的语言!
强烈的感受冲击着我们自己和身旁好友,长驱直入每一个年轻的肺腑;我们两个先读工程专业后接受工商管理深造的学生,受分享的动力驱使,凭着初生牛犊的不揣和激情,尽释自己对原著精华的无师自通的感触。及至与邵敏兄一拍即合,决定与上海人民出版社合作,我们便倾尽全力,字斟句酌,为求中文的信达和传神;语言专家康正果兄伸出友爱之手悉心相助,亲自润色,完成这部汉译《动物庄园》,遂于上海正式公开出版发行,成为建国后大陆的第一部。悄然之中,见证如此之开放的事件,连我们当年的外教们都难以置信,时1988年。
整整25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天翻地覆;继2000年再版之后,国内的汉译版本早已汗牛充栋,不胜枚举;但这部汉译作品,作为一个忠实的载体,始终凝聚着一批执著的读者,形成一个分享心声的平台。我们结交贤达,这部书竟是不言自明的名片:中国社科院奥威尔专家董老的关怀,耶鲁大学语言教授孙康宜先生与我们的一见如故,都得益于它的独特介绍作用。后来,台湾引进我们翻译的这一版的《动物庄园》,跨越两岸;更有台湾的语言学者,专门对比译本与台湾版本的异同,此书的特色,源于译者长期的感同身受,不期然地驾驭了文字间的游刃。热心读者中有人把汉译作品制成电子版发布,我们的心情,俨然看管苗圃的老农看到成林的树木一样。
奥威尔的思想早已证明其不拘国界、跨越时空的影响,有幸通过《动物庄园》的汉译参与在中文世界的传播和分享,我们自己和家人、朋友都引以为豪。值此 25周之际,再蒙邵敏兄推动,特出版纪念版,保持原汁原味,以飨读者。是为序。
张毅 高孝先
2013.12.5 于 润园
为了关怀我们自己
——写在再版《动物庄园》前
十多年前,《动物庄园》始在国内译为中文并出版的时候,寂寂无声之中得到的反应,是认真而热烈的。那时,一本这样的小书所得到的每一个回响,千真万确是发自读者生命最深处的叹息。
原作的成书时代,正是中国处于抗战后期的最水深火热处。然而,书中的那个轰轰烈烈之后骤然失落的故事,却不难令我们自己读后触景生情,感怀身世。我们生在飘扬的红旗下,长在激昂的歌声中,缅怀的是热血沸腾的历史,憧憬的是斗志昂扬的未来。如果不是后来改革开放令我们看到一个新的世界,我们一定还会继续呼喊“要解放全世界三分之二受压迫的人类”。
过去的壮怀激烈当然不是罪过。出大力,流大汗,身处汹涌波涛亦不觉险,心无二念,无非为了追求一个崇高的理想,只是历史自己也累了,才有了后来国人改革开放的新长征。眨眼二十余年,我们似乎已告别了那个群情激昂的时代。
正因此,今天还不到而立之年的同胞,怕也难以理解何以这本小书会令上一代的人读后有捶胸顿足之感。最好就永远不要明白吧,这肯定也是民族之幸运。中华民族在屡屡的苦难中终于有了喘息的时机,自“文革”结束以来,中国社会没有战争,没有饥荒,幸莫大焉!
令人困惑的是,中国人的品性,在这二十年中,并未得到充分的积养。我们不再受意识形态的桎梏,却甘愿作金钱物质的奴隶;不必畏惧洋人了,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谦让和礼貌。我们甚至越来越少同情同群同族中的弱小。雄心在取代理想,思考正变成算计,利益似乎高于一切。此时此刻,我们是否应该静一静,听一听自己心底的呼声?
这个时候,重读《动物庄园》似乎有一个特别的益处:对于历史的厌倦已经有许久了,特别是对那个激荡的过去。然而,我们虽然不承认,但也无法否认的是,那个过去却一直塑造着我们自己的成长,就像我们自己的原生家庭一样,如果我们从不认真检讨,认识自己,整理自己,纵然一日我们离家出走,也永远都会带着这个家庭的烙印。了解那个过去对我们的影响,奥威尔的这本小书可提供很多的启发。
至少,我们国人百年来的命运,一直受诸多外在压迫的纠缠,而无法安息在各自心灵的家园。苦苦的奋斗,始终为了民族的救亡,政治的解放,经济的富强。为此伟大目标,我们甘愿让自己的智慧放弃关心个体生命的价值。积习之深,连我们这一个拥有老庄的民族竟也开始相信:和平就是安宁,拥有才是丰富。特别是在这十年,改革开放带给国人更大的自由,我们的自我放逐,也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奥威尔的作品,一直都是因内里溯及外面的。他对内里世界的关怀,才是他关注这个世界、特别是政治的世界的真正原因。我们既已阔别了奥威尔所述的世界,就更应珍视今天的自由,关怀自己的内里,不然的话,我们自己剥夺或出卖自己就过于残酷了。
我们的生息,是为了那个内里的丰实,那是生命。有了生命我们才得以生息。仅仅为了生息,也当小心培育生命的盼望。奥威尔的作品也清楚地揭示外在世界对内里的压迫和彻底的影响。正像诗人顾城在他的诗中绝唱道: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同样,光明属于内在的,在外面的世界忙忙碌碌,我们终会无可奈何的。奥威尔的确是理想主义者,当《动物庄园》的最后的结尾令几乎所有读者神伤时,他说,他自己却未放弃希望,因为只要有生息,就会有生命的希望。
反观我们自己,看今天和未来,当然没理由失望。上帝从未遗弃我们,只是透过奥威尔的故事,更懂得珍惜,为了自己的生息,为了自己。
张毅高孝先
2000年4月于广州
译序
——关于《动物庄园》及其作者乔治奥威尔
《动物庄园》于1945年在英国首次出版。严格地说,它不是一部小说,而是一个讽刺性的政治寓言。它的特点是:在内容上丰富、深刻,在文字上却十分浅显、明晰。因此,它被公认为二十世纪最杰出的政治寓言,并在现代英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动物庄园》不但流传甚广,而且影响极深。甚至于书中的有些语言还变成了人们的口头禅。有关学者称之为“《动物庄园》谜(The Myth of ‘Animal Farm’)”。这本书一直吸引着众多的读者。在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里,可以说它早已家喻户晓,同时,它又被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在全世界流传。
为了全面地了解《动物庄园》,这里简单介绍一下有关这本书及作者奥威尔的背景情况。
作者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是英国人,本名埃里克亚瑟布莱尔(Eric Arthur Blair)。1903年生于印度,当时,他的父亲在当地的殖民地政府供职,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家属于“中产阶级的下层,或没有钱财的中产家庭”。1904年,由母亲带他先回到了英国。他自幼天资聪颖,11岁时就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诗作《醒来吧,英格兰的小伙子们》。14岁又考入著名的伊顿(Eton)公学,并获取了奖学金。但早在小学时期,他就饱尝了被富家子弟歧视的苦涩,从他后来的回顾中可以看出,凭他那天生就很敏感的心灵,这时已经对不平等有了初步的体验。
1921年,布莱尔从伊顿毕业后考取了公职,到缅甸当了一名帝国警察,在那里,被奴役的殖民地人民的悲惨生活无时不在刺激着他的良知。看着他们在饥寒交迫中、在任人宰割的被奴役中挣扎,他深深感到“帝国主义是一种暴虐”。身为一名帝国警察,他为此在良心上备受煎熬,遂于1927年辞了职,并在后来写下了《绞刑》(A Hanging, 1931年,此为正式出版年代,下同),《缅甸岁月》(Burmese Days, 1934年)和《猎象记》(Shooting an Elephant, 1936年),这些纪实性作品,对帝国主义的罪恶作了无情的揭露。
但是,这一段生活经历仍使布莱尔内疚不已。为了用行动来表示忏悔,也为了自我教育,他从1928年1月回国时起,就深入到社会最底层,四处漂泊流落。尽管他自幼就体弱多病,但在巴黎、伦敦两地,他当过洗盘子的杂工,住过贫民窟,并常常混迹在流浪汉和乞丐之中。次年,布莱尔写下了关于这段经历的纪实性作品《巴黎伦敦落魄记》(Down and Out in Paris and London, 1933年),真切地描述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民的苦难。正是在为这部作品署名时,布莱尔用了“乔治奥威尔”这一笔名。某种程度上说,“奥威尔”的出现,开始了布莱尔的新生活。
这时的奥威尔已经把自己深切的情感系于无产阶级的命运上,在思想上也开始倾向社会主义。他不能容忍劳苦大众在英国处于一种“被忽视的”地位,他曾这样深情地写道:“他们才是真正的英国人。”赶巧,在1936年,有一位进步出版商聘请一位属于“不是受害者自己,而是见证人”的作家,去北部工业区(兰开郡,约克郡)对工人的穷困状况作实地调查。被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的奥威尔欣然应聘,历时数月,通过自己的亲眼所见,并参考了包括恩格斯《1844年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在内的大量历史文献,终于写成了《通往威根码头之路》(The Road to Wigan Pier, 1937年)——其中记述了大量的事实,深切地反映出工业区人民生活的悲惨和世道的黑暗。奥威尔不但据此愤怒地谴责资本主义工业化对人性的摧残,还主张用社会主义来拯治社会的弊端。
1936年7月,西班牙内战爆发。同年年底,奥威尔与新婚的妻子一同奔赴西班牙,投身于保卫共和政府的光荣战斗。奥威尔在前线担任少尉,喉部曾经受过重伤。他为记述西班牙内战而写的《向卡特洛尼亚致敬》(Homage to Catalonia,1938年)一书,后来成为关于这场内战的一个权威性文献。
但是,这场正义的战争,由于左翼共和政府内部分裂,最后竟失败了。没有死于法西斯枪弹下的奥威尔,竟差一点丧身在共和政府内部党派之争的倾轧中。这个惨痛的经验对奥威尔影响巨大。他曾说自己“从1930年起就是一个社会主义者了”,而这时候,他又开始考虑“捍卫民主社会主义”的问题了。这个思想出发点,一直影响到他后期的两部名作《动物庄园》和《1984》(Nineteen EightyFour, 1949)的创作。
1950年1月,奥威尔病逝,享年46岁。
他为后人留下了大量的作品,仅以《动物庄园》和《1984》而言,他的影响已经不可估量。以至于为了指代某些奥威尔所描述过的社会现象,现代英语中还专门有一个词叫“奥威尔现象(Orwellian)”。
如果说,贯穿奥威尔一生的作品主要是反映“贫困”和“政治”这两个主题,那么激发他这样写作的主要动力就是良知和真诚。
在西班牙内战的前后时期,斯大林在国内国际政治上的政策失误给奥威尔刺激很大。一方面,斯大林在国内大搞消除异己的“大清洗”,使无数忠诚的革命者死于无辜;另一方面,又费尽心机地在国际上企图控制一切左翼势力,其恶果也应对西班牙内战的失败负一定责任。在这种背景下,奥威尔开始思考“民主”问题。他认为,斯大林的作法是对社会主义的破坏,而且会使“苏联朝着真正社会主义的方向背道而驰”。然而在当时,欧洲的进步知识分子普遍认为,苏联的一切都代表着社会主义。奥威尔把这种现象称为“俄国神话”。因此,“为了反抗专制,捍卫民主社会主义”,他于1944年写了《动物庄园》。他在1947年为乌克兰文版的《动物庄园》作的序言中写道:“在过去十年中,我一直确信,如果我们想使社会主义运动恢复生机,就必须得摧毁俄国神话。”但是,《动物庄园》并未因此而一下得到应有的理解。1944年2月,在奥威尔刚刚写完《动物庄园》的时候,二次大战战事正酣,正直的英国人认为,对斯大林这位反法西斯的英雄战士妄加非议就意味着对正义的背叛;同时,进步人士又认为,攻击所谓“俄国神话”会有损社会主义形象。
当然,应该看到,奥威尔的思想也有很大的片面性。他既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政治学家,他对生活的感受是出于一种敏感的直觉。当他鼓吹“平等、正义”的“不伤及自由而又消除了贫困的”社会主义时,他的社会主义“远不是一种明确、清楚的政治或思想体系,而是一种深刻的心理经验的粗糙归纳”(潘尼彻斯语)。而他在思想上对所谓“民主社会主义”的追求也因此反映出了他的某些褊狭,以至于他的同时代人在回忆他的时候,常常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堂吉诃德。这褊狭或许也是他那个时代的局限吧。
固然,历史早已超越了他那个时代的局限。不过,正如马克思所喜欢的格言所说的,“凡是人类所有的东西对我都不陌生”。用这种态度来看待《动物庄园》的话,读书人谁甘于继续对它感到陌生呢。
借此机会,谨向瑞美、洪宽及其他诸友对译本所给予的关怀和支持致以深诚的感谢;对康正果友所给予的指教,以及邵敏先生的大力支持致以深诚的感谢。
张毅高孝先
1988年春于西安
【书摘+内容】第一章
深夜时分,在曼纳庄园里,庄园主琼斯先生关好了牲畜圈棚,却在醉醺醺中忘了上锁。他提着马灯踉踉跄跄地穿过院子,马灯光也跟随着晃个不停。到了厨具贮藏室的后门,他把靴子一脚一只踢了出去,又干掉了酒桶里的最后一杯啤酒,然后才趔趄着上床。此时,睡榻上的琼斯夫人已是鼾声如雷了。
等那边庄主院卧室里的灯光刚一熄灭,整个庄园的圈棚里立刻就骚动起来。还在白天的时候,庄园里就风传着一件事,说是老麦哲,就是得过“中等白鬃毛”奖的那头公猪,在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想要传达给其他动物。大家当时都约好,等琼斯先生一走开,他们就到大谷仓内集合。老麦哲(他一直被这样称呼,尽管他在参加展览时用的名字是“威灵顿美神”)在庄园里一直德高望重,所以动物们为了聆听他想要讲的事情,都十分乐意少睡一小时。
在大谷仓的一头有一个凸起的台子,上面铺好了草垫子,麦哲就在那儿坐稳当了,顶头的房梁挂着一盏马灯。他已经十二岁了,近来长得有些发胖,却也依然仪表堂堂。尽管他的獠牙从来没有修剪过,但仍面带着智慧和慈祥。不一会,动物们开始陆续赶来,并按各自不同的方式坐稳了。最先到来的是三条狗,布鲁拜尔、杰西和平彻,猪群随后走进来,并立即坐在台子前面的稻草上。母鸡们卧在窗台上,鸽子们扑腾上了房梁,羊和牛躺在猪身后并开始倒嚼起来。两匹拉货车的马,鲍克瑟和克拉弗,一块赶来,他们进来时走得很慢,每当他们在落下那巨大的毛乎乎的蹄子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草堆里藏着什么小动物。克拉弗是一匹粗壮而慈爱的母马,接近中年。她在生了第四个小驹之后,体形再也没能恢复原样。鲍克瑟身材高大,近两米高的个头,那块头连两匹普通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不过,他脸上长了一道直达鼻子的白毛,多少显得有点戆。实际上,他确实不怎么聪明,但他坚韧不拔的个性和干活时那股十足的劲头,让他赢得了大家的尊敬。跟着马后面到的是白山羊穆丽尔,还有那头驴,本杰明。本杰明是庄园里年龄最老的动物,脾气也最糟,他沉默寡言,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少不了说一些风凉话。譬如,他会说上帝给了他尾巴是为了驱赶苍蝇,但他却宁愿没有尾巴也没有苍蝇。庄园里的动物中,唯有他从来没有笑过,要问为什么,他会说他还没有看见过什么值得好笑的事。然而他对鲍克瑟却是真诚相待,只不过没有公开承认罢了。通常,他俩总是一起在果园那边的小牧场上消磨星期天,肩并着肩,默默地吃草。
这两匹马刚躺下,一群失去了妈妈的小鸭子排成一溜进了大谷仓,叽叽喳喳,东张西望,想找一处不会被踩上的地方。克拉弗用她粗壮的前腿像墙一样地围住他们,小鸭子依偎在里面,很快就入睡了。莫丽来得很晚,这个蠢货,长着一身白生生的毛,是匹套在琼斯先生座车的母马。她扭扭捏捏地走进来,一颠一颠地,嘴里还嚼着一块糖。她占了个靠前的位置,就开始抖动起她的白鬃毛,试图招惹大家注目那些编扎在鬃毛上的红饰带。猫是最后一个来的,她像往常一样,到处寻找最热乎的地方,最后在鲍克瑟和克拉弗当中挤了进去。在麦哲讲演时,她在那儿自始至终只顾舒服地打呼噜,压根儿没听进麦哲讲的任何一个字。
那只驯化的乌鸦摩西卧在庄主院后门背后的架子上,除他之外,所有的动物都已到场。麦哲看到他们都坐好了,并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就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
“同志们,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个你们都已经听说了,但我想等一会再说。我想先提点别的事。同志们,我想我和你们在一起呆不了多久了。在我临死之前,我觉得有责任把我已经获得的智慧传授给你们。我活了一辈子,当我独自躺在猪圈中时,我总在思索,我想我敢说,如同任何一个健在的动物一样,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活在世上是怎么回事。这就是我要给你们讲的问题。
“那么,同志们,我们又是怎么生活的呢?让我们来看一看吧:我们的一生是短暂的,凄惨而艰辛。一生下来,我们得到的食物仅仅使我们苟延残喘而已,但是,只要我们还能动一下,我们便会被驱打着去干活,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旦我们的油水被榨干了,我们就会在难以置信的残忍下被宰杀。在英格兰,没有一个动物在一岁之后懂得什么是幸福或空闲,没有一个是自由的。显而易见,动物的一生是痛苦的、备受奴役的。
“但是,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吗?那些生长在这里的动物之所以不能过上舒适的生活,难道是因为我们这块土地太贫瘠了吗?不!同志们!一千个不!英格兰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它可以提供丰富的食物,可以养活为数比现在多得多的动物。拿我们这一个庄园来说,就足以养活十二匹马、二十头牛和数百只羊,而且我们甚至无法想象,他们会过得多么舒适,活得多么体面。那么,为什么我们依然处在如今这种悲惨境况呢?这是因为,我们的全部劳动所得几乎都被人类窃取走了。所以,同志们,一切问题的答案可以归结为一个字——人,人就是我们唯一真正的仇敌。赶走人,饥饿与辛苦的祸根就会永远铲除。
“人是唯一不事生产、专会挥霍的家伙。他产不了奶,下不了蛋,瘦弱得拉不动犁,跑起来慢得连个兔子都逮不住。可他却是所有动物的主宰,驱使他们去干活,给他们的报偿却只是一点少得不能再少的草料,仅够他们糊口而已。而动物劳动所得的其余一切则都被人类据为己有。是我们用劳动在耕耘这块土地,是我们的粪便使它肥沃,可我们自己除了这一副空皮囊之外,又得到了什么呢!你们这些坐在我面前的牛,去年一年里,你们已产过多少加仑的奶呢?那些本来可以喂养出许多强壮牛犊的奶又到哪儿去了呢?每一滴都流进了我们仇敌的喉咙里。还有你们这些鸡,这一年里你们已下了多少只蛋呢?可是又有多少孵成了小鸡?那些没有孵化的鸡蛋都被拿到市场上,被琼斯和他的伙计们换成了钞票!你呢,克拉弗,你的四匹小驹到哪儿去了?他们本来是你晚年的安慰和寄托!而他们却都在一岁时给卖掉了,你永远也无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