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黻著<中国近代史>导读》是近代史研究的经典之作,为全国各高校近代史研究必读书之一。
导读部分,沈渭滨介绍了蒋廷黻其人,并论述了其书的学术价值和学术影响。然后从近代通史体系的发展变化角度,进一步说明了蒋著《中国近代史》的学术地位和近代通史的研究现状,以加深对蒋廷黻学术成就的理解;正文部分,蒋廷黻从世界大势,以全球眼光讲述中国现代化的发生、发展的历史。他分析了中国自古以来的贸易制度,提出了中国人能否近代化将关系国家兴亡的观点。
近代史研究经典之作!完整收录蒋廷黻著《中国近代史》全书!东京大学法律系博士研究生必读书! 《蒋廷黻著<中国近代史>导读》是近代史研究的经典之作。本书适合中国近代史之研究家或爱好者,中国近代学术史之研究家或爱好者,中国光学史之研究家或爱好者,中国近代化之研究家或爱好者,大中小学生……
现在的青年人,对蒋廷黻这个名字,恐怕大多数是很陌生了。可是在新中国成立前,无论在学界还是政界,他都享有很高的知名度。在学界,他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先后做过南开大学历史学教授、清华大学历史系主任,以主张史学改革著称于时;在政界,他是著名的外交家,先后出任国民党政府行政院政务处长、驻苏联大使、驻联合国常任代表,1949年后又一度作为台湾当局驻美"大使"。在国民党政府的官僚群中,以"知外交"闻名于世。
作为政治家,他是当时"书生从政"的代表人物之一,主张以所学为国家所用。在国共两党斗争中,尽管站在国民党政府立场,并在联合国中阻挠和反对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席位,但至死都不愿加入国民党,还经常批评当局的政略失当和政治腐败;作为学者,他是当时公认的中国近代外交史专家和这一研究领域的开拓者。他从治外交史扩及中国近代史,写出了若干很有分量的专题论文。他一生治学严谨,著作不多。其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反而不是花了极大精力辑录的《近代中国外交史资料辑要》[1],而是这本仅五万余字的《中国近代史》。
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不仅奠定了他在近代史领域中的学术地位,而且因其折射出他那一代受过西方高等教育和西潮影响的学人,在思考国家前途、民族命运、社会进步时的普遍心态而受世人瞩目。
蒋廷黻有过长期的从政经历,他的历史观不可避免受到他的政治倾向影响。所以这本著作在解放后曾多遭非议。但是,学术与政治毕竟是两回事。诚如陈旭麓师在此书被湖南岳麓书社辑入《旧籍新刊》时写的《重印前言》里所说:重印的宗旨在于"存史存文","存其文而原其人,不以其人的政治立场而抹杀其学术的成就,也不因今天的需要而去涂改前人的文字"[2]。现在,"存其文"已经做到,"原其人"则有待努力。考虑到大家对蒋廷黻知之不多,这篇"导读"就多写点蒋廷黻其人;进而论蒋廷黻其书的学术价值和学术影响,以有助于大家"知人论世";第三部分,从近代通史体系的发展变化角度,进一步说明蒋著《中国近代史》的学术地位和近代通史的研究现状,以加深对蒋廷黻学术成就的理解。
一、蒋廷黻其人
1 留美洋博士
蒋廷黻,湖南宝庆(今邵阳)人。1895年(清光绪二十一年)出生于一户薄有田产的农家。1965年病逝于纽约,享年70岁。
蒋家从他的祖父时代起,就务农兼经商,在靖港开了一家经营铁器的店铺,由他的父亲和二伯父轮流看管[3]。祖父死后,留下一个店铺和12亩田地。三个儿子连同老娘各分得三亩,店铺则由三兄弟各占一份[4]。由于他的大伯父是个抽鸦片的瘾君子[5],所以靖港的店铺仍由他的父亲和二伯父轮流掌管。
蒋廷黻说他的父亲"很有经商的天才,而且是一位民间领袖",晚年做过靖港的商会会长,在家乡常为邻居"排难解纷"[6]。但对蒋廷黻早年人生历程影响更大的,则是他的二伯父。如果没有二伯父决心要他"努力读书,求取功名",那么他早已被父亲弄到店里去当学徒了[7]。
蒋廷黻的母亲姓熊,外祖父是个穷秀才。母亲在他6岁时患病去世。不久,父亲续弦。据蒋廷黻说,继母对他和哥哥"照顾的无微不至",是位好主妇、好母亲[8]。他幼年失怙,父亲又常年在外,有个好继母照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蒋廷黻4岁发蒙,由私人教师教读[9]。6岁起入私塾接受旧式教育。10岁那年,即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清政府停止科举取仕制度。二伯父决定让侄子进新式学堂[10]。1906年初,11岁的蒋廷黻到省城长沙明德小学读书,一学期后,又被二伯父安排到美国长老会在湘潭办的教会学校益智学堂,开始接触新学,学习英文。1911年(宣统三年),因辛亥革命爆发,益智停办而辍学。最后一学年,他接受洗礼,成了一名基督徒[11]。
在教会学校那几年,正是晚清政局动荡、新潮勃发的年代。湖南虽属内地,却颇得风气之先。立宪请愿、收回利权、新政办学、派遣留学生,都搞得轰轰烈烈,甚至民主革命思想也通过新式书报不胫而走[12]。蒋廷黻身处其间,又在美国人办的学堂里读书,耳闻目染,便有了探求新知、赴美留学的打算。1912年,他在征得益智学堂校长太太、也是他的英文、历史教师林格尔夫人同意之后[13],凑了点钱,就只身到美国去了[14]。这一年他17岁。
到美国后,因为带的钱不多,便进了密苏里的一所半工半读的派克学堂(Park Academy,Parkville,Missouri)读中学。1913年,获得湖南省官费。他把哥哥也弄到了派克学堂,兄弟俩仍靠半工半读维持。1914年蒋廷黻中学毕业。将近三年的半工半读生涯,不仅使他锻炼了意志和强壮了身体[15],而且使初到美国的他,对美国人民在他大病时所给予的真诚关怀终生难忘[16]。
1914-1918年,蒋廷黻在俄亥俄州的欧伯林学院(Oberlin College,Oberlin,Ohio)度过了他的大学时代。蒋廷黻在大学里主修历史学,同时也选读多门自然科学课程[17]。当时,他已对祖国国内的军阀纷争和混战所引起的各种问题产生了探究欲,希望通过历史课的学习,获得"将来在中国从事政治工作"的知识和经验[18]。由于历史系的教学枯燥乏味、课程内容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在课外阅读了许多德国史和意大利史的著作,对俾斯麦、加富尔、马志尼、加里波第等德、意政治家由衷地景仰[19]。这对他日后希望中国摆脱中世纪状态,努力建设成一个民族国家的社会政治史观的确立,有重要影响。
大学时代,蒋廷黻接受了严格的科学方法训练。自然学科的教授不要求学生死记硬背教科书的条文,要他们学会观察事实;研究报告一定要做到观察仔细,结论客观[20]。这种训练使他终身受用。后来他从事历史研究时,坚持从史料中得出结论,凭史料说话;从政后,也极重视实际观察,不少问题表现了独立识见。
欧伯林学院的宗教气氛十分浓重。蒋廷黻虽然是个基督徒,但他和其他中国留学生一样,对美国教会丑化中国人十分反感[21]。基于民族自尊的爱国情感,使他"对整个教会活动感到怀疑",甚至认为传教是"十足的精神侵略"[22]。所以,在整个大学时代乃至日后的行动中,他只把信仰作为一种精神慰藉,并不执着于宗教教义的追求和宗教仪式上的顶礼膜拜。他坚信"中国不会变成一个基督教国家"[23],只有科学技术才能救中国。因此,他在中国留学生中,力主用科学技术为祖国服务的观点[24]。
蒋廷黻的大学时代,恰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相始终。战争期间,他的立场是"亲西方"的。他站在协约国一边,对美国威尔逊总统关于战后国际关系中民族自决、国无大小强弱一律平等、战胜国不要求割地赔款等的十四点宣言,十分赞赏。他说"威尔逊总统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以为真"[25]。直到后来"巴黎和会"议决将德国在山东的权利转让给日本时,他在吃惊之余,对威尔逊有了怀疑[26]。不过,他怀疑威尔逊而不怀疑美国政府[27],他的亲西方倾向并不因威尔逊背叛诺言而破解。
1918年蒋廷黻大学毕业,获文学士学位。毕业后,他立即应基督教青年会征召,到法国去为在法军中服役的大批华工服务[28]。期间,还经常与巴黎和会的中国代表团成员保持接触,"分担他们的忧虑和失望",思考代表团拒绝和约将对国内学运、政情产生的影响[29]。他的亲西方倾向没有泯减他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关怀。
1919年夏季,蒋廷黻从巴黎重返美国,进入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攻读博士学位。
进哥大之初,他想做个能左右中国政坛的新闻界大亨,所以进了新闻学院。不久,觉得要左右政坛必须懂得政治,便进政治研究所改修政治学。最后,认为政治学科所讲的政治只是理论而非实际的,"欲想获得真正的政治知识只有从历史方面下手",于是又转为专攻历史,主修历史学[30],师从著名的政治社会史教授卡尔顿海斯(Carlton J.H.Hayes)。
海斯是美国"新史学"倡导者詹姆斯鲁滨逊(James H.Robinson)[31]的弟子,而哥伦比亚大学正是美国"新史学"派的中心。鲁滨逊在哥大执教长达25年,弟子及再传弟子遍布美国各个大学。其中如毕尔德、绍特威尔、巴恩斯、海斯、穆恩、桑戴克等,都是20世纪上半叶美国史学界的知名人物。这个学派以实证主义哲学为思想基础,重视史学的社会功能与实用价值,主张史学革命。他们认为人类以往的一切活动都应包含在历史研究的范围之内,历史学是一门内容极其广泛的学问,因此必须对旧史学只讲王朝兴替、军事征战、外交阴谋乃至宫闱丑闻等局限于政治史的传统进行无情挑战;历史发展不只是政治因素一种动因,而是有着经济的、地理的、文化的、社会心理的诸多因素的运动,因此历史学家必须注意史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联系,作综合性多科性研究;历史是一个持续的、进化的、发展的过程,因此历史学家应该用达尔文的进化论观点去观察与研究历史,这是"新史学"的"基石";历史的功能在于了解过去、服务现在、推测未来,因此历史著作应注意历史教育的普及,力求写得既内容丰富、又明白晓畅,以达到历史所产生的最大效应[32]。
蒋廷黻在哥大的四年研究中,不仅受到了"新史学"的熏染,而且直接受到了导师海斯教授的影响。
从蒋廷黻后来的研究实践看,他接受了作为"新史学"基石的进化史观,注意于"新史学"强调的史学垂训功能和历史教育的普及。他所写的这本《中国近代史》,就是以进化史观为指导,以"经世致用"为主旨,明白晓畅、通俗易懂,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影响,对近代史知识的普及起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