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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柔软,直到你来到我身边
仲寅帛:
你有没有遇见过那么一个人,为了爱他,放下你所有娇矜。
他们太相似,又太不相似。
靠近,抗拒,逃离, 最初的算计,最后的流放,层层迷雾中,迂回的心念等候谁来签收……
★19楼金牌作家右舷瞭望媲美《一生一世,美人骨》的经典之作!极致华丽文风,演绎现代版《傲慢与偏见》,献给曾在爱情中踟蹰流浪的你!★孤傲的恋人啊,没有遇见你,我永远不会知道,残缺的人生原是另一种完美。我这一生曾拥有过你,从此世间别处,皆成流放之地。
右舷瞭望,
职业作家,业余编剧。 左手吃饭,右手写字。 文静多情,安稳大方。 倔强时有,温柔更多。 有时像天才,大部分时间在发呆。 去过许多地方,看过很多文章。 喜欢寒暑假作业,日本弓道, 诗和毛姆,花和小年轻。 狷介之人,很爱自己。 右舷瞭望, 职业作家,业余编剧。 左手吃饭,右手写字。 文静多情,安稳大方。 倔强时有,温柔更多。 有时像天才,大部分时间在发呆。 去过许多地方,看过很多文章。 喜欢寒暑假作业,日本弓道, 诗和毛姆,花和小年轻。 狷介之人,很爱自己。
Chapter1 你若非我所愿,无情便是至情
春慢荒唐懒理人 血的羁绊 时光是修昂骄奢却又残酷的情人 野花总是知道蝴蝶的秘密 为何梵高的星星如此明亮 光中尘,墙上花 强言徒自乱,往事不堪寻 你比星光更璀璨 未来一场荒诞,不明不白 人生和爱情寂寞相逢 花都开好了 如屑怎揽,风起缘散 我把心落她那儿了 番外二 《她的选择》 Chapter1 你若非我所愿,无情便是至情 她多像一只春蝉,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季节里,薄薄的纱翼虽然脆弱,底下却潜伏着夏天的力量,仿佛一振翅便要藏到树荫深处去。
韶光是一枚无效邮戳 Chapter2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座城,心里一个人
之前有些话我没能说出口……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吃东西习惯先挑最好的吃掉,有些人总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你不能因为我把你留到后面,就以为我不喜欢啊…… Chapter3 你是周折的包裹,终被我签收 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费尽千辛万苦得到某样东西,然后亲手毁掉,于是就圆满了。但他们不知牵住的手,只须一放,便分流成上下游。上游是他,下游是她。上游是梦,下游人间。
因为高贵,所以陡峭
番外一 无字的告白碑 1、我想给你更多更多的爱,令你无坚不摧。
2、爱情不单单是春天一起赏花,夏天一起看烟火,而是早起见到彼此臃肿的脸孔时地那份波澜不惊,是隔着厕所的门稀松平常的谈话。
3、时光是修昂骄奢却又残酷的情人,早已卷走了她曾经珍贵的财富远走他乡。
4、你若非我所愿,无情便是至情。
5、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
6、只有恋爱的男人才会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明明收到她的来信,却不想回得太快,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在守候,转而去做别的事。撑了好久,以为可以了,一看时间,其实才过去一分钟而已。什么叫喜欢?不想承认却又难以抗拒的,就是喜欢。
7、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座城,心里一个人。
8、生活是一张流浪的地图,不见得所有人都能如图所示找到各自的专属,很可能拼命寻找,却依然跟不上时间的大步流星,岁月之所以残忍正因为如此。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在所有痛苦和寂寞之后,老天对你另有安排。
8、刚萌芽的恋情就好像是背着老师新涂好的甲油,透亮的,小心翼翼地不想任何东西碰花它,上课的时候会忍不住用余光去瞟指尖,偷偷傻笑。走在人群里,总觉得自己与她们有那么一点不同。那份隐秘的快乐可以一直持续很久,以至于连梦都是粉红色的。
9、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吃东西习惯先挑最好的吃掉,有些人总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你不能因为我把你留到后面,就以为我不喜欢你啊……
11、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会这样无望而又无所顾忌地等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出现的人。
12、这个女人是拨开荒草颓杨之后的心头浅喜,犹如一座湖,需有一个男人揽一手清澈,将她放进腰间的水罐带回家,取一滴用,也能让一切种子生根发芽。
13、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他恨不得倾予一切护你周全。那些你所痛苦的,他统统抹去。那些你所惶恐的,他统统扛起。你任性刁蛮,他平着性子看你笑闹,内心喜漾。你眼帘泛泽,他胸膛温暖,如父亲兄长,宽宏有力。他在,眼里风景尽旖旎,生命亦庄重可敬,不敢随便完成。那些描画的携手共抵的未来,或良辰美景,或柳暗花明,其中路途艰险繁复,困苦阻踞,抑或山青水明,隔世洞天都俱无法得知。
14、不会游泳的人哪怕不停更换游泳池也是不可能学会游泳的。学不会爱的男人也一样,不管给他多少次机会,换来地都是同样的心痛。
15、我明白对待别人心爱之物要很小心翼翼,因为很可能它们转瞬即逝。莉娜是这样,一份爱也如此。你见不惯我与别人并肩而行,也见不得我云淡风轻,你觉得我的眼里只能有你,最好为你痴为你狂,就像当初那样。可是,爱若那样卑微就算了。当一个男人因为不得不选择我而选择我的时候,这不是我的骄傲,是我的悲哀,因为我永远无法证明我是不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或许在你的自尊心面前,我什么也不是。
16、你是周折的包裹,终被我签收。
17、这世上有一种男人,遇到或者遇不到,都不能断定幸或是不幸。她遇到后,并不与之对抗,凡是她想控制的,其实都控制着她。
18、恋爱开始的头三个月,你并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形象大使。
19、我把心落在她那儿了。
20、与爱有关的东西,似乎都带着天意。
21、怎么没有天荒地老,那是因为你没遇见过。
雨薇嬉皮笑脸嘿嘿一笑,却又忽然定住,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德珍顺着她的视线而去,不期然对上那男人的视线。
仲寅帛此行是与自己的团队出来会餐的。按照惯例,两杯酒,三次动筷,便结账离开。以他的职位断不可能与下属谈心,聊公事又会搞砸气氛,他这么做也是识趣。 可是,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女人,好似幻觉。 她瘦了一圈,但依旧明媚动人。当她视线缓缓投掷在他身上时,他浑身血液逆流,熙熙攘攘的餐厅顿时扭曲成抽象画,浓重的色彩弯曲成一条一缕,耳朵里嗡嗡声一片。 萧尘也看见了德珍,略略吃了一惊,双方隔着一段距离,不知怎么的,气氛突然有点毛骨悚然。他下意识挺直背脊,嘴巴紧抿。 这个时候,仲寅帛突然说了一句什么,萧尘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得是法语。此地不宜久留,他抓起外套电脑包,紧忙跟上仲寅帛的脚步。 出去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德珍与雨薇像两尊石雕一样站在中央,萧尘耳边是一串串语速飞快的法语,虽然只是在吩咐明天的行程,但也快要逼得萧尘欲哭无泪。 德珍盯着朝她走来的男人,他剪了头发,穿一身鸦青色哑光西装,挺括坚毅,两片嘴唇翻飞不停,与她越来越近。 他二人交往时间不长不短,她还没来得及将他推到幕前,他却已经打算将她永远尘封。他本就是抱着游戏心态,这么草率的结束也是必然,只不过,隔了一阵时光再见他,她仍心跳地厉害。 这座城真就那么小,他有心避而不见,她便没打算再遇见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这辈子也不可能再遇见。因而,此刻她是吃惊的。 太突然了,她都没想好摆好表情。 “你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他曾在她耳边这样说,每次一想起,耳朵仍然会害羞。 言犹在耳,他却变成铁石心肠。 他当作没看见她,仿佛她就是一个路人,一棵盆栽,擦身而过之时,连眸光也没改动分毫,掀动的嘴唇吐着异国语言,制造一份与世隔绝的超然。 电光火石的刹那,她的手指动了动。 “德珍!”雨薇失声惊呼。 萧尘也跟着瞪大眼睛,顿住脚步。 仲寅帛僵住,令人窒息的压迫狠狠挤压了他的脏腑,缓缓低头,看到是她握住他的手。 她像风中树叶一样簌簌颤抖,两行清泪流星般划过面庞,嘴唇抿成一根隐忍的细线,痴痴地望着他。 换做任何一个稍有风度的男人,都应该给以适当的反应,回报她这份情意的份量,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掰离。那神情,仿佛玫瑰遭到了野牵牛的攀附,嫌恶之极。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继续和下属说着自己的事,快步离开餐厅。 “德珍!”雨薇皱眉拉住她想要投奔那个男人的身体。 她却拉开雨薇善意的手,她知道雨薇只是不想看她满盘皆输,但她却差一个理由令自己清醒,注定飞蛾扑火。 “你疯了吗?这样还不够吗?”雨薇怒斥。 她红着眼眶,好想告诉雨薇,她何尝不想忘记这个狠心的男人,然而,“对不起……” 她只是没料到自己竟然如此想念他。
萧尘已经尽快去取车,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德珍赶上。 外头下着雨,她冲出大堂很快找到车,跑到跟前时,仲寅帛刚好坐进车子。 “等一下,我们谈谈。”她巴住车门,恳求道。 他睨她一眼,面无表情。“萧尘,给德珍小姐一把伞。” 萧尘识趣地从车里取出伞,绕了一圈交给德珍,然而就在德珍松手接伞之时,仲寅帛无情地拉上了车门。萧尘连忙回到车上,而德珍怔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开始移动。 她丢开伞,抓住门把追了上去,初时尚且跟得上,等上了主干道,车速变快,她不得不松开手,以免被车带倒在地。但她仍然没有放弃,突兀地奔跑在雨里,去追寻他。 萧尘不敢开得太慢,亦不敢开得太快。他几乎将车子贴着右转车道行驶,好让德珍不会被其他车子刮倒。仲寅帛的态度十分强硬,他不出声,萧尘根本不敢停车。 雨水浆洗着她雪白的脸庞,淌进鞋口的雨水使得皮革发胀,鞋体扭曲,但她顾不上那些,鞋子什么时候从她脚上消失根本不重要,她只知道她要追上他,把话问清楚。 沦陷的女人才会在爱情里为自己讨公道,她知道这样做很可怜,刚才他看她的眼神悲悯而鄙夷,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穿过她的胸膛握住心脏,轻轻一拽,疼得她几近昏厥。 红灯在前,萧尘将车停妥,看着后视镜里的画面,心里产生两个极端。 所幸,还有5秒变绿灯,德珍堪堪追上。她拉了拉门把,车门分文未动,她拍拍车窗,雨声太大,她的声音十分微弱。 她看不到车里的人,神情焦急。 仲寅帛抿唇看着窗外的女人,她的无助催生他心里恶魔的种子,狠毒刹那间破土而出,攀着肌肉和筋脉呼啸疯长,一口一口蚕食他的理智。 他的心意,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仿若在悬崖边久站的人,摇摇欲坠,却无路可退。 究竟是放过这个女人,还是放过他自己,他必须得做个选择。 德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耳边喇叭声震天响,不时有司机落下车窗朝她咒骂,她不知所措地拍着那扇始终不为她落下的车窗。 她好慌张,只知道不能让他这样走掉,却未想好究竟如何面对他。她曾经那样满怀希望,此刻却有一双手将她的爱意一点一点剥离,雨太冷,泪太烫,心寒与无力一分一秒腐蚀她的心智,她好怕他这一走就再也不理她。 她这般疯狂的行径,到底是叫他难堪了,他讨厌她了,甚至不想跟她说话。 “求求你……我们谈谈……”她半哭着咽了咽口水,努力不叫哭声泄露,红肿的手掌麻木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老板……”萧尘都快看不下去了。 “你闭嘴。”仲寅帛闭上眼睛,指尖按住暴凸的太阳穴,现在身边若有一把刀,不必借他人的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戳死自己。 这个疯女人! 车门一松,他推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脱下外套盖在她头上,她虚弱地踉跄一步,堪堪被他握住手腕,那只手镯被雨浸润地冰寒刺骨,犹如利剑洞穿他胸口。 德珍被他拽着行走一阵,最终他在无人的公车站台停下,绿色的雨篷映地他脸色极差,他紧抿着嘴唇,失望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要走。 她紧忙拉住他,“你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狠狠甩开她。 德珍后退一步,义无反顾地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他走,几乎语无伦次:“你不要不理我……我不怪你利用我,真的!你既然拿我交换图纸,说明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是不是?我错了,之前有些话我没能说出口……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吃东西习惯先挑最好的吃掉,有些人总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你不能因为我把你留到后面,就以为我不喜欢啊……” 她急得泪流满面,像犯了错的孩子,固执地掏心掏肺为自己辩解。 但他却冷硬看着她红着的眼,被雨浇透的衬衫贴在长长的锁骨上,不带一丝温度回答她:“太迟了。” 她的告白着实叫人动容,然而这样迟来的爱,就像吃饱以后才上的主菜,车祸现场清理干净才赶到的救护车,葬礼上的溢美之词,他当然能感受到它的真诚,可于现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只小蓝盒没能及时在她眼前打开,所以,一切都迟了。 她慌乱地摇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她上前抱住他的腰,一时间无法承受那么多打击,只能依傍着他,恳求他对她倾诉心迹,解开谜题。 她与他,本应该是一桩好爱情。 仲寅帛一动不动任她抱着,任她从他这儿索取短暂的温暖,因为他不敢保证,除此之外,这辈子他是否还能再一次被她毫无置疑地投靠。 雨一刻不停地下着,经过的车来车往,上上下下的乘客,无一不好奇地瞧着这对男女。 德珍死死抱着他,即是借温,亦是软化,嘴唇贴在他胸口微微颤抖,几番欲言又止。她何曾这样卑微过,这种无助,这种忐忑,她一点也不习惯。 “……德珍。”他叫她的名字。他告诫自己,这场恋情本就始于一桩荒唐的较量,他求而不得的,她所拥有的,不过就是一场拉锯,如今,只是是时候收尾而已。 “……”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宽大的手捧起她冰凉的脸孔,愤怒地撕扯声线:“我从未爱过你!” “你不要骗我。” 他恶魔般一阵冷笑,“我不爱你,当我向你展示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吸引了你的全部注意之后,我的怠慢,难道还没让你明白我从一开始就有所不满吗?” 她怔怔看他。 他皱着眉,脸色冷得可怕:“既然与你爷爷有言在先,我说到做到,从此以后,你要死要活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说谎……”绝望卷土从来,又一次将她拽入黑暗。他那么固执,她却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努力把持自己的失望和绝望,虽难掩惨淡,却笑问他,“你骗我的,对不对?” 仲寅帛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不愿看她。 她抱紧他,不让他犹豫,眼泪浸染他的衣衫,既坚强又委屈。 “我没骗你。”他微微冷笑,眼睛疲倦地闭了闭,紧接着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冷酷无情地甩开她,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朝她吼道,“岑德珍,你什么时候能停止自欺欺人,我们不过上了一次床而已,别以为那就是爱,就可以要挟我!” 他眼底一片歇斯底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的! 德珍如遭棒喝,红着眼睛一言不发,那双堆满笑的眼睛,那双隐忍挑情的眼睛,此刻退化成一片荒沙,寸草不生,但她那只手还是下意识地想去拉回他。 “够了!”他突然语气凶恶起来,嫌弃地挥开那只手,本就松松垮垮的镯子瞬间从她腕上滑脱,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玉石崩裂声,只一下便再不能成形。 他僵住,神情如遭雷劈,心里像是被人浇了一桶开水,烫得他脸色一片死白。 德珍呆呆看着那碎裂的镯子,那是他母亲送给她的心爱之物。 仲寅帛看着她将那些碎片捡起,一点也不生气,注视他的目光仍残留一丝讨好。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双手握住她的肩头,无比认真的对她灌输他的道别辞:“听着,岑德珍!我不爱你,不爱你了!别等我,也别纠缠我,让我偶尔想起还能记起你的好,而不是种种厌烦!别犯贱,回你的英国去,这里不适合你,我们,后会无期!” 她摇头,心里已有一座城轰然倒塌。 男人的表情凝重成另一个面目,眼神寒了周围空气,最终,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深吸一气,他终于松开她的肩头,决然转身。胸膛的怒气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拘世情难成大事,若要闯出一番事业,就得先学会舍弃。舍弃这个误他大事的女人…… 她试着追了几步,脚下忽然一片剧痛,一股殷虹从脚底冒出,弥漫在浮水里,她当下痛地弯下腰去。 “德珍!!”不远处旁观情形的雨薇举着伞朝她奔来。 卢鸿鸣冒雨快步跑到德珍跟前,二话不说将她从地上抱起。 “德珍,德珍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雨薇将伞全部举在卢鸿鸣头顶,踉踉跄跄地随他向车跑去。 德珍朝自己这个行迹夸张的朋友虚弱地笑笑,“我没事……我很好……” 只是痛,很痛。 放下一切追来,到头来却失望地那么彻底。生离死别,不过如此。 仲寅帛回到车上,箫尘不敢在原地多留一刻,车子箭一般驶离。 湿哒哒的男人独坐车中,毛毯吸不走他的生冷,他只是僵硬地看着窗外,雨一直下个不停,像极了那个女人心里的泪。
吃完晚餐,丈夫出门练习高尔夫,仲太太闲着无聊,待在客厅侍弄她的花。粉白的蔷薇带着软而长的茎,剪子一起一落,干净利落,地上满是残枝。 儿子的进门打断她的专注,她漫不经心递眼一看,只见他浑身湿透,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大惊失色,紧忙放下花剪,跟着上楼。“砰”一声,房门抵着她的鼻尖摔上。 保姆举着吸水拖把上楼来,楼梯上一片蜿蜒的水痕,像是家里进了水鬼一般。仲太太刚想让保姆离开,随即听见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野兽的怒吼隔门传来。 两个女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 这时客厅座机响了,保姆下楼去接电话,来人声音焦急,保姆回告他:“他已经到家了,你放心。” 是谁?仲太太用唇语问保姆。 “是萧助理。” 仲太太“哦”了一声,摆摆手让保姆把地板弄干净,自己则在儿子房门口呆立一阵,才试着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房门没锁,她悄声闪进屋子,地上一片狼藉,他打碎的正是他平时宝贝得紧地那个瓷瓶,里头的枯树枝混着瓷器碎片错乱横陈,浴室传来沙沙水声。 “儿子,你在吗?”仲太太小心翼翼地问。 他与德珍的事,想必不是十分顺当。瞧着他摔东西的行径,只怕他心里也不好受。不好。他该不会是对德珍用了真感情吧? 仲太太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虚地往浴室瞧了一眼,狐疑地摇摇头。不会的,她儿子的心肠多硬,她最清楚…… 但她显然料错了。 这天半夜,仲寅帛忽然发起高烧。病来如山倒,仲太太看着儿子被担架抬出去,险些吓出心脏病来。 在医院陪了一宿,烧只退了一点,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仲太太回家煮粥回来,只见病房里公司的人来了一堆,然而这些年轻人显然不是来探病的,临时搭建的桌子上摆满电脑,打印机一刻不停的打印着资料。 仲寅帛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干燥起皮的嘴唇掀动个不停,沙哑的声音嘱咐着各种事项。底下人不敢关心他的病情,因手头的事情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没人觉得他带病工作是不对的。 仲太太既听不懂年轻人们在说什么,也帮不上任何忙,她是现场唯一一个只关心仲寅帛病情的人。 她将粥摊凉,笑得略带讨好:“你喝粥麽,已经给你弄凉了,一点也不烫。” 仲寅帛翻动手里的资料,看完这份,接过萧尘递来的下一份。 仲太太讪讪收回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你从昨晚就没吃东西,总得吃些什么,粥你不喜欢吗?你想吃什么?妈妈回家给你做。” 病房里的年轻人们突然都停下了动作,他们都是专业人士,野心勃勃,事业的成败注定他们人生的走向,他们没兴趣了解一个母亲担心儿子的心情,但这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略带好奇地看着病床上面如死灰的男人。 忽然受到万众瞩目的仲太太尴尬地干笑一记。 仲寅帛翻到第一页在签字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件交给萧尘,感觉到母亲求救的眼神,低着头分心道:“妈妈,我很忙,而且我什么也不想吃。” 平铺直叙的语气陈述着事实,沙哑的声线本该是一种令人心软的动人,却不知怎么的被他演绎成变相的驱客。 仲太太愣了一下,会意过来之后,脸上有那么一瞬难堪,但她又是那么通情达理。只见她缓缓起身,将粥摆在床头,临走之前仍不忘记给儿子打圆场:“那我去见见医生,等会儿就回来。” 等她出去,病房里的这群人精各怀鬼胎,但脸上却像什么也未发生过,继续手上的活计,连仲寅帛也是如此。 迟疑和踌躇仿佛注定与他无关,他已为那个女人献出太多纯真,然而昨日已诀别,那就没必要再被那些不愿离去的黑暗连累。 他心里本有一个未来献于她,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未来渐次消失。听起来像是一件值得惋惜的事,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学着勉强接受了。
仲太太出了门,下了楼,走出一段,隐隐地有些想哭,吸吸鼻子,抬眼看看天,又将将忍住了。 正打算回去,一转身,她便看见了德珍。 她以往有多么喜欢这个女孩,现今就有多么心塞。惭愧和歉疚是远远不够的,她先招惹了人家,又怎能妄图去补偿。 德珍亦看见了仲太太,雨薇去取车还未回来,她与仲太太隔空对视一阵,最终礼貌地朝她点点头,算是招呼。 昨夜过得甚是狼狈,处理好脚伤她不愿回家。雨薇也不愿叫她家人担心,借口送别会狂欢,德珍在她那住下了,好歹瞒天过海。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仲太太见她身边无人,脚上又缠着纱布,情不自禁流露担心。 德珍被她扶住一番嘘寒问暖,脸上反而有些不自然。“只是不小心踩到了玻璃块。” “看医生了吗?配药了吗?你怎么一个人?要不要我送你?”仲太太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空气一滞,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激了,她又发现德珍的手腕空空,她所赠那枚翡翠玉镯不见踪影,这才恍然她们现在已不是原先那般亲厚的关系,她的这些关心毫无立场。 德珍虚弱地笑笑,“我朋友马上会来接我,您别担心。” 仲太太讪讪一笑,心里感激她的善良。 “您怎么来医院了?”这个时间点,说是访客有些牵强,多半是家里有人住院。 仲太太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我家仲寅昨夜发烧……” 话未说完,德珍一僵。 仲太太生怕自己此言起作用,偷觑一眼,只见德珍轻扯干裂的嘴唇,朝她云淡风轻一笑,殊不知嘴唇干了太久,这么一来便扯出一道口子,豆大的血珠顿时冒出来,她下意识去抿,尝到那丝腥甜后露出虚弱地轻笑,那笑有种往事成风的凄楚迷离,说不出的动人。 仲太太怔忡过后还想说些什么,雨薇却来了。“德珍,上车!”她活力十足的扬声喊。 德珍垂落着眼睫,对仲太太说:“朋友叫我,我得走了。” 仲太太拍拍她的手,“好,好,你当心点。” 德珍一边答应着一边上了车,仲太太朝她挥挥手,自尊心包裹着巨大的秘密,她们中一方没有追问缘由,一方不解释苦衷,礼貌而客气地结束了对话。天上的日头见热,中年妇人用手遮在眉间,看着那车载着那人离去。 仲太太尚不知,德珍这一走,已是隔山跨海异国他乡。 恨无从恨,爱输给爱。最终,挣扎和狂妄像苍白的风,迅疾穿过那些幽暗生辉的旧年月,与自己握手言和。 认识这一点,她便可以苟且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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