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离婚》——中国式离婚报告,一次对中国人婚姻状态的深度探访。
书中深刻剖析了三对夫妻的情感和他们各自在婚姻生活中所面临的问题,揭示了在婚姻契约下的夫妻之间的三种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身心的背叛。
通过一个普通家庭走向离婚的发展轨迹,放大了婚姻生活的不和谐、不宽容、不理性所带来的伤害与疼痛,从而引发人们对婚姻的容忍、信任与责任的思考。
当代婚恋小说指南,中国婚姻必读手册。 著名作家,著名编剧,“中国家庭婚恋小说第一人”——王海鸰。 频繁的家庭纠葛与婚姻背后的解析,用细腻手笔阐述婚姻困惑而引发的社会思考。 王海鸰的著作屡屡引发全民辩论,网络连载点击过亿,作品盘踞各大畅销书排行榜。
王海鸰,著名作家,著名编剧。
1952年12月生于山东。16岁当兵至济南军区某部海岛,做过通讯兵、卫生兵、业余宣传队队员。1983年调至总政话剧团任编剧。
主要作品有小说《星期天的寻觅》《牵手》《大校的女儿》《不嫁则已》《中国式离婚》《新结婚时代》《成长》《新恋爱时代》等;电影《小岛》《走过严冬》;电视剧《爱你没商量》(与人合作)《牵手》《不嫁则已》《大校的女儿》《中国式离婚》《新结婚时代》《相伴》《成长》《新恋爱时代》等;话剧《洗礼》《冲出强气流》等。电影、电视剧、话剧曾获国家级各种大奖。
长篇小说《中国式离婚》《新结婚时代》获《当代》长篇小说年度最佳奖(读者)。
长篇小说《成长》以最高票当选新闻出版总署2010年度“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文学类第一名;并入选新闻出版总署2011年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的百种优秀图书奖。
第一章
林小枫骑车下班,阵风吹来,将路人的谈话送进了她的耳朵:“……我要是上了三十岁,我就不活了……”
林小枫禁不住扭脸看去。
路人是孪生兄弟般的两个小警察,高个儿宽肩细腰,细腰上紧束的制式皮带令胸脯饱满鼓胀,透出一股子骄气冲人的狂傲。林小枫笑了笑,带着点过来人的宽容和讥诮。她毫不怀疑说这话的那位的真诚;她同样毫不怀疑的是,除非天灾人祸,那位上了三十岁后会依然活着。
林小枫三十五岁了。到这个岁数就会懂得,年龄的意义是相对的。拿一个二十岁的文盲去同三十岁的IT精英比,那年龄的优势还能算优势吗?
孔子说,三十而立。却没有说,怎么才算是“立”。“立”与“立”又有不同。
林小枫是中学的语文教师,丈夫宋建平是一家大医院的外科大夫,两个人月收入加起来六千左右,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双方父母都有退休金无须他们负担,一家三口隔三岔五下个小馆儿打个车不成问题。按说,按过去的标准说,按哪怕十年前的标准说,这都得算是一个富足的家庭了。当年小平同志南巡时所说“奔小康”的小康,大约也不过如此。但是,谁能料到中国会发展得这样快呢?新生的“知本家”如雨后春笋,住Townhouse,开宝马奔驰,穿国际名牌,吃粗茶淡饭。这些还不是主要的,仅仅是这些物质上的富有,还不足以服众。改革开放刚开始时那些无甚文化的暴发户,不就常常被人讥讽为“穷得只剩下钱了”吗?但是,一俟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接上了轨,走上了正轨的时候,暴发户立刻为知本家取代,那才是真正令人眼热心跳的一群:有知识有文化有头脑有能力,在为中国经济做出巨大贡献的同时,迅速地富有了自己。富得有理,富得全面,富得让你吃不着葡萄,也不敢说酸,只能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葡萄架子,徒然兴叹。
林小枫本科毕业,宋建平硕士毕业。就是说,都具有着成为知本家的基本要素。但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进步水准,永远比时下的高水准要慢着两拍。就那么两拍,不会更多,但似乎永远也难以赶上。那状况很像网上所调侃的:到他们可以吃猪肉的时候,人家开始吃生猛海鲜;到他们可以吃生猛海鲜的时候,人家开始吃糠咽菜。要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可能成为那优秀一群中的一员,倒也罢了,像街边的清洁工,像乡下的老农民,他们肯定会安之若素心如止水;但当他们“有”而“不能”时,就不能不感到痛苦:你看人家那Townhouse,睡的地方,吃的地方,休闲的地方,会客的地方,各是各的区域,各有各的功能,甚至还有着什么日光浴桑拿室健身房家庭网吧。相比之下,他们那家仿佛是一个历史的遗迹:两间房儿,儿子睡小间,两口子睡大间;厅小得只能当过道,餐桌只好也进驻大间,会客不用说,也在大间,三合一;一家三口三辆车,儿子一辆三轮儿童车,大人一人一辆自行车。平时倒也罢了,放眼全中国还是骑自行车的多。但是,如果因某种需要必须西装革履的时候,你怎么办,还骑自行车吗?上大街看看,再也找不出比穿西装扎领带骑着自行车更傻的人了——打车都寒碜。
林小枫把这一切都归到了宋建平的头上。她对他非常地失望,越来越失望。他不是没有能力,在学校时他的成绩就非常好,到医院后业务水平也是一流,英语尤其地出色,读外文医学杂志的速度不亚于中文,曾有好几家外资私立医院想把他聘了去。但是他没有胆量。没有胆量迈出那一步去:辞去公职,为了妻儿,背水一战,放手一搏。他属于IQ高而EQ低的那种。而据各种资料报道,一个人要想成功,EQ比IQ更重要。
到家时宋建平还没有回来,普外科有急诊手术。安排好儿子看动画片,林小枫拿上饭卡去了食堂。他们家在医院的宿舍大院,院儿里食堂、小卖部、幼儿园一应俱全。食堂今天有鸭架卖,一块五一个,比外面便宜许多;鸭架炖汤,炖成奶白色后放点盐、鸡精,撒上点切得细细的香菜,味道好极了。
卖鸭架的橱窗前排出了一条蜿蜒的队,排在林小枫前面的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儿,老得皮肤像一张薄薄的皱纸,皱纸上布满了浅褐的斑,却依然排队买鸭架,喝鸭架汤,有滋有味地活着。老头曾是这所医院的院长,哪一任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姓赵。那年,那天,林小枫和宋建平结婚住进这个大院儿时遇到了他,宋建平向她介绍:赵院长。等老头走过去后补充介绍:退了。片刻后又补充说,差一点就当上工程院院士了。口气里不无遗憾,也是惺惺相惜。
轮到老院长了。橱窗里那个脸蛋儿红喷喷的小姑娘麻利地夹起一只鸭架放塑料袋里递出,“一块五!”
老院长一手接鸭架一手去刷卡,半路上又把刷卡的手收了回来。“不论大小都一块五?……这恐怕不合理吧。”
林小枫不由得看一眼老院长袋里的鸭架,是小得多了一点;当然小姑娘不是故意,她赶上哪个是哪个,见老头不肯刷卡,就有点烦,“那您说怎么才叫合理?”
“用秤称。”
“总共一块五的东西——”
“就是一毛五的东西,也应该物有所值。”
“得了!不就是嫌给您的小了吗?要是给您一个大个儿的,您保准不说这话!”
“你、你、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讲道理?”
“什么叫讲道理?未必你的话就是道理?”
眼见着就吵起来了,林小枫赶紧站出来对小姑娘道:“你刚来可能不认识,这是咱们的老院长——”
小姑娘斜眼看天,斜得眼睛里几乎只剩下眼白。那眼白是蓝色的,蓝晶晶的没有一点杂质。只有年轻才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白。“我对事不对人!”蓝眼白的小姑娘说。
“那这个给我得了。”林小枫拿出自己的卡去刷,“你另给老院长拿一个。”
小姑娘没再说什么,如果老院长也不说什么,事情就会到此打住,但这时老人已不可能不说什么,老人是有自尊心的——他拦住了林小枫那只刷卡的手。“不行!这不是一个大小问题,这是一个原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