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80后、90后之后,世界在00后的眼中又变得全然不同,他们的世界充满了怪异和新鲜、他们或幽默或压抑,他们被束缚,他们追求奔放和自由……朱夏妮用一种沉实和干净的文字将初中生成长中的快乐和烦恼淋漓精致地一一呈现了出来,既有校园生活的轻盈,又兼具些许少年老成的味道,有着与同龄人与众不同的成熟,她的文字里充盈着单纯妥帖又洞察入微的迷人语调和氛围,被著名作家张炜称为“是中国最现代最青春的文学书写”、“随处都是意趣,都是这个刚刚出生的怪异世界的气息。”
继韩寒、郭敬明、蒋方舟之后,又一名少年作家诞生了,00后作家朱夏妮正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文坛新星。一本名为《初二七班》的诗集竟获得了北岛、哈金、杨炼、易中天、郎朗、王小妮等人众多名家大咖的一致推荐,由著名作家张炜亲自作序,被梁文道的《开卷八分钟》推荐,还有《南方周末》的整版报道……其小说处女作《初三七班》也得到了张炜、麦家、阿乙的大力推荐,并获得《收获》《江南》等媒体的高度认可,这些似乎对于朱夏妮14岁的年纪来说太匪夷所思,但朱夏妮的文字就是有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凝练,在我们这个嘈杂的时代她天生有着一双性灵之眼。
朱夏妮,2000年生于乌鲁木齐。出版诗集《忘带校卡的人》、《初二七班》(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推荐)、《第四节课》(中国诗歌新发现诗丛)。2014年6月在广州初三毕业时完成长篇小说处女作《初三七班》。现在美国读高一。
1.
初二下学期一开始,周雨歌就被何颖调到第三组最后一排去了。调位的时候天气还不热,全班人看着何颖的脸,以及她不齐的两个小门牙。
周雨歌的同桌是一个头发毛茸茸的,眼睛一个外双一个内双,总把眼镜架到鼻梁上的男生,走路时肩膀一高一低,他不算班里最高的男生。他叫陈嘉轩,和高中一个数学老师的名字同音。
周雨歌前面坐着姜璇婧,春游秋游参观她总是小组分组后被剩下的两人中的一个。她有一头蓬松的短发,走路一颠一颠,戴着粉色细边眼镜,皮肤很白但额头长满痘痘。她上课从不分心,总是拿一双稍微往外凸的小眼睛盯着老师或黑板。她声音很尖,不管是早读还是上课回答问题她的声音总是那么突出。
姜璇婧的同桌就是很爱讲话的赵凯,在周雨歌的班里他长得还算是不错,眉毛浓了一点,鼻梁高,眼睛大,嘴巴大了一点,他初一的时候很白,后来拼命地把自己晒黑。到了初二下学期,终于比周雨歌黑了很多。他上课总是拿一盒发泥蘸着抹自己的头发,他最近再一次疯狂地爱上了Justin Bieber,他在发型上也使劲模仿他露出额头把刘海抹高,一下课就用变了声的难听嗓音唱:“And on, I’m alive, I’m alive, I’m alive.”他也迷上了写词,经常在他语文英语数学
历史地理物理的综合练习本上写写他认为的宋词。他上课千方百计地骚扰姜璇婧,于是课上,也就是说除了英语课之外的其他课上经常会听到那很尖很突出的声音:“老师,他老是烦我!”或“哎呀你好烦呀。”接着就有男生在下面小声地学她的声音:“你好烦呀!” 姜璇婧不管在哪儿见到老师还会用那尖尖的声音大叫:“老师好!”周雨歌他们都认为她没从小学成功过渡到中学。
周雨歌、陈嘉轩、赵凯和姜璇婧这个四人小组可以说是全班最疯的一个四人小组,尽管有姜璇婧在。她有时也会学着周雨歌他们疯那么一下,但她老是学不像,那感觉就像周雨歌大一点儿后跟姥爷玩一样。周雨歌他们四人小组在2013年3月29日16:43建了一个党:咯咯咯咯党,读音是gegelolo。这个党的由来是因为他们几个上课说话影响了周围的一些好学生,那些好学生成天说他们几个,于是他们决定让那些人知道他们虽说话,但是他们成绩好。虽然姜璇婧是好学生的典型形象,但周雨歌不知道她听到那些人说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个党就是她提出来的。
赵凯为他们的党还专门写了一个类似口号的东西:“学习无难处,只要四人齐心力,上课咯咯笑,成绩依然好!”他们把这个写在了英语书的第二页上,写了一个大大的FIGHT。他们每人都有一个党名。周雨歌叫咯咯pig,陈嘉轩叫咯咯Sieg(他也和郑晧渊一样崇拜希特勒的), 赵凯叫咯咯duckling,姜璇婧叫咯咯king。
不记得班里同学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直呼其名的了,没人愿意叫她何老师,就连班里那几位“何颖的狗”也在下面何颖何颖地叫。“何颖的狗”其实是周雨歌同桌他们那个小圈子给那些讨好何颖并讨好成功的好学生、班干部起的总称号。
赵凯的党名是咯咯duckling,他黑色书包上挂着一个黄色的小鸭子,很可爱,上课时,除了英语课之外的其他课上,他都抱着他的书包,也可以说是抱着他的鸭子,他跟他们说他每星期要洗一次。那是姚芊一送给他的。他刚调到周雨歌他们这个四人小组的时候每天听课都不认真,无精打采。因为何颖把他和姚芊一调开了。他上课时总望向第四组第一排那个位置。
2.
六年级的暑假的离去并没有让周雨歌像往常那样不舍得。暑假她像往年一样和爸妈回新疆,快开学之前她把头发剪短了一些。
周雨歌小学成绩在中间偏上位置,喜欢体育。她打了五折缴了两万块钱以排球特长生出现在初一七班——某些人评的重点中学中的平行班,不怎么样的平行班。
报到是在下午三点半,去学校的路很长。太阳把校园里种的椰子树的树梢染成比白色更透明的颜色。地面告诉鞋子它很热。初中的教学楼有六层,周雨歌不知道初一七班在哪儿,她在人群中想找认识的人,但他们都是陌生的脸。
她尽量脚步轻一点儿地走进门,一个女子披着头发,低着头正在数白色的调查卷,时不时用手指把掉下来的几绺头发挽到耳后。她是班主任。她姓何,教英语。
“雨歌!”她看到温卫雁伸出一只很白有点胖的手,那是她小学排球队的,也是除了爸妈外极少数叫她雨歌而不是周雨歌的人。温卫雁的爸爸是另外一个中学的排球教练,她是和周雨歌有些不一样的特长生。
周雨歌流着汗,发现汗在皮肤上有点凉。她坐过去,第三组第三排。温卫雁脸很白,满脸都是痘痘,不同岁数的痘痘。这时讲台上那女子讲话了,全班人看向她,她的脸有点像盘子。鼻子很小,被盘子挤压过一样。有两颗不齐的小门牙。温卫雁马上就被班主任调到第一排去了,她似乎对周雨歌热情过头了。
一个来晚了的男生匆匆忙忙坐到周雨歌旁边。他的眼睛像画了眼线,说话像感冒时,有鼻音。周雨歌回家的路上感觉好像不那么热了。
第二天军训没有像周雨歌想象的那样,去住到某个基地,穿迷彩服,只是在自己学校的操场里。
教官姓罗,第一天他们10个班站在用草铺的操场上看前面10个教官做小碎步,走正步。做小碎步时教官们穿的衣服让她有点晕。排在周雨歌前面的是她小学隔壁班的同学,宋可欣,小学也是排球队的。小学时她喜欢扎两条辫子,跑起来的时候有些头发会粘在嘴上。今天她扎了一个辫子,有点歪,头饰有点夸张。她侧身面对周雨歌,说:“你觉得哪个教官会是我们班的?”
“蹲下!”“起立!”罗教官撇撇嘴说,“还想不想喝水了,这么慢?啊?!”“啊”字特别突出,喊得太大声,结尾有点沙哑。接着是清嗓子的咳嗽声。就这样,他们每次在练完一个科目后都会被骂。
他们在太阳的照看下站军姿,时间过得很慢,周雨歌感觉过了很久。看表,过了两分钟。两脚变成外八这样站很不舒服。班主任何老师站在树下面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汗流到眼睛的时候周雨歌偷偷擦了一下,给教官看到了。他没说什么,又转到别处巡逻。她闭着眼睛,头皮有点麻,想象一块冰正在融化,这样感觉舒服一点。“周雨歌!把眼睛睁开!”冰已化成水。班主任正看过来,她站在树下显得很矮。
军训期间所有人都在学校里午休。周雨歌拿着不锈钢饭盒打算去饭堂打饭时,宋可欣追上她:“哎周雨歌,一起去吧。”她叫她的名字时,语速很快。
下午下雨了,他们在绿色足球场两边的会掉色的蓝色塑胶篮球场上练正步,喊着口号:“戒掉娇气,学会自立,初一七班,争创佳绩,一,二,三,四!”这是级长从一班选来的口号。教官跟他们说:“我们七班的同学表现得很好,到时候在校长面前检阅你们一定会很棒的。可以超过一班,因为他们班男生少你们班男生多。”他们学校每个年级的一班是火车头班。一班女生比男生多很多很多,他们的老师总是特级教师。
他们练完后,老师让他们拿水杯或饭盒到饭堂去排队领糖水。一班的先去,他们排了挺久。那个是海带冰糖水,不好喝。食堂的饭桌很黏。
军训期间有一个摸底考试,周雨歌被分配到化学实验室三考场。绿色的桌子,每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水龙头。她看那些题都不怎么会,不停地抓头,收卷前十五分钟的铃声响时她以为要收卷了,她咬着指头,那块皮肤都被咬白了。考数学的时候她的背开始疼,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人正认真地在草稿纸上使劲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叨着。她感到越来越无助,抬头看见监考的体育老师正在看着他的手机,还笑了一下。那是周雨歌第一次用2B铅笔涂答题卡。
第三天军训还是像第一天那样,只不过周雨歌不再闭着眼睛站军姿了。中午他们站在阴凉处,教官问:“谁愿意当七班的体育委员?想当的请举手。”没有人举手。教官就让最后一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