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先生
诗人,编辑,学者。原名余勋坦,四川金堂人,生于一九三一年,幼习古文,做文言文,十七岁发表新文学作品。毕业于四川大学农业化学系,在一九五七年的“反右”运动中,因《草木篇》被毛泽东点名而落草,“劳动改造”二十年。一九七九年调回四川省文联,任《星星》诗刊编辑。一九八五年起专职写作,出版有《文字侦探》《Y语录》《流沙河诗话》《画火御寒》《白鱼解字》《诗经现场》等著作多种。
《绵阳民间情歌》序…………1
《台湾诗人十二家》序…………4
沱江上的拉船人——张新泉诗集《野水》序…………6
读《文苑星辰文苑风》…………9
《高级笑话》序言…………11
读《文革大笑话》…………13
读元刚诗集…………17
观云听泉——《刘云泉书画选》序…………18
为成都人叫魂…………20
《峨眉山诗稿》序…………24
时间的乡愁——序戴树良《老成都·民俗画》…………25
《廖鸿旭自传》序…………27
读《东西方性文化漫笔》…………29
从袍哥谈起——王洪林《四川方言会通》序…………32
车先生外传——车辐《锦城旧事》序…………38 《绵阳民间情歌》序…………1
《台湾诗人十二家》序…………4
沱江上的拉船人——张新泉诗集《野水》序…………6
读《文苑星辰文苑风》…………9
《高级笑话》序言…………11
读《文革大笑话》…………13
读元刚诗集…………17
观云听泉——《刘云泉书画选》序…………18
为成都人叫魂…………20
《峨眉山诗稿》序…………24
时间的乡愁——序戴树良《老成都·民俗画》…………25
《廖鸿旭自传》序…………27
读《东西方性文化漫笔》…………29
从袍哥谈起——王洪林《四川方言会通》序…………32
车先生外传——车辐《锦城旧事》序…………38
为殷明辉作序…………45
序《我的书房》…………47
《云顶传灯》序…………50
拜见敬容先生…………51
一个时代的终结——序谭楷《星河·雪原》…………54
本能到自觉——李书崇《食道通天》序…………57
给樊妖精写序…………59
《白鱼解字》自序…………61
《正体字回家》缘起…………63
《四川苍蝇馆子》序…………65
《成都旧闻》序言…………67
《故园别》自序…………69
《老成都·芙蓉秋梦》自序…………71
《湖广填四川》读后…………74
《诗话射洪》序…………78
《五八劫》序…………80
《新文学散札》序…………84
序《印象华西坝》…………87
谈《庄子现代版》…………90
台湾诗初来时…………94
森林里有诗…………97
《重放的鲜花》再版序…………102
乡愁三种…………105
为方赫作跋…………109
读伯炎《智慧小语》…………113
悼扬禾…………115
云从哪里来…………118
一峰先生与我…………123
记者范琰与我…………126
惭忆萧也牧…………130
大姐您好…………133
虎洞喝茶看云飞…………136
一大乐事在书室…………140
致马悦然先生…………143
晚窗偷得读书灯…………150
道不明白是真道…………154
古之读书无用论…………157
一部红楼饭碗多…………160
吹不尽的蒲公英…………165
到书本中去…………169
笑读《文坛登龙术》…………177
昔年我读余光中…………181
好书一定要有趣味…………188
令人发笑的诗序…………190
陆放翁家训…………192
少年读《水浒传》…………194
五读《水浒》记…………197
绘画的叠景美…………199
意外留名…………202
喜读《飞碟奇史》…………206
回头不见来时路…………211
同舟夜话…………213
《龙门阵》的四个坚持…………216
移民填蜀我寻根…………218
千呼读书乐…………223
愿做职业读书人…………225
陈垣斥“远东”…………228
代挽联赞巴金…………231
文学不是“方志”…………234
劝诗人写文章…………237
移民填蜀我寻根
老成都历史上有三次大屠杀,成都人世世代代不可忘。
第一次在西晋东晋之交。公元301年,蜀西氏族豪强李特,纠合流民两万余,自称“镇北大将军”,在绵竹(今德阳市黄许镇)造反,陷广汉,围成都,入城大屠杀。李特战死后,其子李雄称“成都王”,后又称帝。政权无文化,作恶不自知,前后播乱达五十年。
第二次在宋元之交。公元1279年,元朝灭南宋,两度陷成都,先后大屠杀。旧《成都县志》载,明代赵防《程氏传》一文内,引用元代贺清权《成都录》云:“城中骸骨一百四十万,城外者不计。”又引用《三卯录》云:“蜀民就死,率五十人为一聚,以刀悉刺之,乃积其尸。至暮,疑不死,复刺之。”政权同样无文化,作恶又胜过李特父子。终元一朝,成都残破,毫无起色。
第三次在明清之交,最为惨酷。明末崇祯十七年(1644年)阴历三月十七李自成陷北京后,八月初九张献忠陷成都。入城,张献忠命令屠城三天,即止大杀,不算太凶。张献忠号静轩,原在县衙门当壮勇,升小队长。粗识文字,非农家子。与李自成亦不同志,互相水火为敌。是年阴历十月十六,登极称帝,国名大西,年号大顺。蜀王府改称为皇宫,蜀宫城改称为皇城。也有左右丞相,也有六部尚书。四个干儿子都挂将军印。第二年(1645年)还开科取士,无非装模作样。大杀早已停止,小杀天天非有不可。据当时依附大西政权的欧洲传教士利类斯和安文思二人所著《圣教入川记》一文,张献忠每日杀人一二百,为时一年又五个月,累计杀人十万,亦不算多。这是他的政策,盖以此求政权之巩固也。怎知江山仍坐不稳,清军打来,只好逃跑。逃跑前宣布说,必须杀尽蜀人,烧光房子,鸡犬不留,以免资敌。果然说到做到,先杀市民百姓,次杀军队家属,再杀自己的湖北兵,又再杀自己的四川兵。成都所有民房,早就给军队拆作柴烧了,不留一柱一椽。最后烧蜀王府,片瓦不存。然后率领败兵数十万逃出城,一路杀往西充。逃跑前大屠杀,死男女数十万,剐之割之,制成腌肉,以充军队口粮。盖自明末大乱以来,蜀中田地荒芜日久,早就颗粒无收,仓廪无存,锅釜无粮,不得不吃人也。
小时候听说有张献忠七杀碑,刻大字云:“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似乎蜀人自作恶不可活,他倒是在替天行道。旧时说张献忠剿四川把人杀光了,才有“湖广填四川”。蜀中饥饿死人,逃亡死人,瘟疫死人,估计应占死亡总数百分之八十几。张献忠杀死的也只占百分之十几吧。就这样也空前绝后了啊,不知为何数十年来还有不少左倾史学家奉他为“农民起义领袖”。惟其如此,所以说成都人不可忘。
史书所载两个细节,读后惊吓不已。一是欧阳直遗书《蜀乱》载,张献忠学朱元璋剥人皮,“先施于蜀府宗室,次及不屈文武官,又次及乡绅,又次及本营将弁。凡所剥人皮,渗以石灰,实以稻草,植以竹竿,插立于王府前街之两旁(今之天府广场),夹道累累,列千百人,遥望如送葬俑。”另一是沈荀蔚《蜀难叙略》载,“王府数殿不能焚,灌以脂膏,乃就烬。盘龙石柱二,孟蜀时物也。裹纱数十层,浸油三日,一火而柱折。”
张献忠把成都彻底毁了。清朝官员在城内找不到作廨署的屋舍,四川省治只好改设在保宁府(今阆中县),到顺治十六年(1659年)才迁回成都来。当时全川人口大约八万,其中青壮男丁仅一万六千多。成都全城居民才数十户。闾巷不存,旧街难认。到处丛莽,兔走雉飞。有人在南门城墙上向外望,一天之内看见锦江对岸先后共有十三只老虎相继走过。
康熙初年(1662年)以后,青神县人贡生余本,从扬州回四川。他是明末化装成道士逃亡出川去扬州的,待战祸终了才回来。在成都有诗作《蜀都行》一首,如下。
自我之成都,十日九日雨。浣花草堂益萧瑟,青羊石犀但环堵。生民百万同时尽,眼前耆旧存无几。访问难禁泣泪流,故宫荒废连禾黍。万里桥边阳气微,锦官城中野雉飞。经商半是秦人集,四郊廓落农人稀。整顿凋残岂无术,日积月累成可期。但得夫耕妇织无所扰,桑麻树畜随所宜。数十年后看生聚,庶几天命有转移。
此后不久,另一位姓余名良,生于1631年的小武吏,那时已有三十几岁,带着一妻四子,离开扬州府泰州县大圣村军旺庄老家,随着湖广填四川的移民队伍,从湘西入川来。余良农家子,文化低,怀揣“调动手续”,到成都来任武吏职,亦为糊口养家而已。见成都竟如此残破,仕途便灰心了,辞职,迁去资阳县,那里也比成都好。资阳住几年,又迁去彭县隆丰场,住家化成院侧。余良的第三子余允信,康熙三十六年(1697)二十四岁,迁来金堂县外北甘泉乡大小寺附近,插占荒地百亩。又娶本地黄姓女子为妻,下田共作。
当时地广人稀,平畴荒芜,荆榛遍野。官方任人插占耕种,免税五年。像余允信这样的省外移民,遍布成都四郊,日日劳作田野。雄鸡晨啼,炊烟暮起,这小小平原上逐年恢复生机。毕竟水好气候好,农夫易致丰穰,城市恢复也快。不到五十年,成都又热闹起来,大城修缮完备,满城也筑好了。八旗兵丁都住在满城。满城所在与古少城旧址确有部分叠合,称呼少城亦可。明代蜀王城毁完了,清代在旧址上建贡院、致公堂、明远楼,成都人仍呼为皇城。谁的皇城?当然是前蜀和后蜀的皇城了,成都人念旧。
金堂县外北甘泉乡大小寺的移民农夫余允信,耕耘一生,只活到五十岁,卒于康熙六十一年腊月初七(1723年)。此时雍正已继位了。甘泉乡,今之大同镇,属成都市青白江区。大小寺余家老院子至今尚在。余允信的子孙蕃衍不绝,三百年间,迄今已有十四代,代代都有读书人。第八代有一个读书人,刚写完这一本《老成都·芙蓉秋梦》。
少年读《水浒传》
影响我至深的文学名著,最少也有三本,一是《水浒传》,二是巴金的《家》,三是《庄子》。读《家》时是高中学生,脑左血热。读《庄子》时已是右派恶人,凄凄惶惶。这些都不说了,只说说《水浒传》。
一九四五年暑假期间,我十四岁,在故乡读初中二年级,受一位姓曾的同班同学传染,迷上了《水浒传》,躲在故家小室中,昼夜狂读,仿佛着魔。那些江湖好汉,简直就是我的兄长。他们闯祸逃亡,抗官落草,攻州牢,劫刑场,我都尾随他们,目击其事,身历其境,惊心动魄。偶尔清醒,返回现实,听见树上蝉吟,窗前人语,倒觉得很陌生,赶快又跑入书中去。看哪,沧州路上的大雪,草料场中的猛火,大泽桥上的快刀,野猪林中的飞杖,何其痛快淋漓!令我伤心的是,水亭的响箭,山寨的反旗,聚义厅的“替天行道”,这一切终不免“英雄惊恶梦”,溘然幻灭。读者可知,我读的是七十回本,结尾的回目是“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惊恶梦”。记得那是上海大达书局印行,四卷本,封面褐黄,绘武松打虎。有同学告诉我,一百二十回本后面受了招安,结局很惨。我就决心拒读。又听说还有部《荡寇志》专写梁山英雄吃败仗,被擒被斩,我更厌恶,觉得作者太坏太毒,与吾为敌。
《水浒传》应该是我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后来还读过古今中外的许多小说,其中能读下去的佳作也不少。《水浒传》则不同,不但能读下去,而且能读进去。读进去有异于读下去。对故事感兴趣,由此广我见闻,自然能“读下去”。更进一步,与人物同悲欢,遂至移我心性,就是“读进去”了。我本柔弱少年,不好嬉戏,打架更不行,又怕鬼怕黑,读书用功,极守规矩,一副老成相。自从混入水泊山寨,结识李逵、武松、鲁智深之后,下得山来,心性大变,常常觉得正义冲动,血中燃火,恨这恨那,有太多的不平,就想造反,挥刀于幻象之中,放火于梦境之内。《水浒传》只读过那一遍,却影响了我青少年时期,使我言语文字有失检点,自招奇祸,蹭蹬了大半生。从前说作家是“灵魂的工程师”,后来又不说了。那些枯燥乏味,愚人不得,反而愚了自己的宣传之作,只能惹烦读者,哪能塑造什么灵魂。现在又听说小说供娱乐,管什么教育不教育。我看教育未必,影响作用却肯定是有的。好影响有,坏影响也有。
《水浒传》给了我许多快乐,令我感激终身。首先是开眼界,让一个未涉世的少年乍见社会下层真相,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知悉生存艰难。至于故事转折回环,引人入胜,愉情快感,消我暑假,亦大有益。还有一个快乐,当年我在班上,同学提出七十回目中的任一回目上句考我,我都能回答出下句来。例如提出“急先锋东郭争功”,我便回答“青面兽北京斗武”。不但七十回目回回背得,连楔子的“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这样索然无趣的回目也背得,使同学们不敢小看我,我就得意了好一阵。少时对《水浒传》之熟稔,于斯可见。
我这人谈话啰嗦,下笔简明,善用口语,能造短句。文采缺乏,不敢说写得好。但是,写得再拙,都能一目了然,容易看懂。读鄙人的文字,保证不苦。这点点可怜的看家本领从哪来的?可追溯到《水浒传》的文字,那短促有力的古代口语。这也该是好影响吧。
千呼读书乐
二十年间,起眼一看,凋谢了多少读书版,令人暗自惊心。拿成都来说吧,曾经有四家报纸开辟过读书专版,早已飘零,随流水而远去。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全国其他省会城市想亦如此,不必劳秀才出门去调查。二十年前的读书盛况,今生恐难复睹矣。园林碧树因之而凋谢的秋风,古人又叫商飙,是宫商角徵羽之商,属音乐范畴。现在看来,却像商业之商,要属社会范畴了。
值此寒秋,“读书乐”专版挺立二十年,真是“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使我冰凉的心头添三分暖意。不凋谢的秘密完全是公开的,一瞥版面就明白了。一是内容的普及,二是文章的短小,三是联系的周到。这里所谓联系,乃指编者米舒与读者的联系、与作者的联系。与读者的联系,每期有米舒的答读者问;与作者的联系,我无从知悉,仅知我自己被他盯得紧。
算来与米舒的认识已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即一九八六年在上海锦江大厦十三楼恭逢宴聚,一位眼镜青年递上名片,是新民晚报的记者,前来采访。采访又合影,他就是米舒。此后二十年来,对我这样的一个懒作者,米舒都不嫌弃,信函电话,频频联系。逢年过节,还寄贺卡,真是周到,使我愧受。对懒作者如此,对那些勤作者联系之周到,可想而知矣。米舒无意之间为“读书乐”专版积聚了一笔无形的资产,谓之敬业,谓之努 力,皆可。
想起一件有趣的旧事。多年前,内子茂华写了一篇短文《漂亮女人不读书》,寄给“读书乐”专刊。信上没有自我介绍是男是女,唯留电话号码。不多日,有长途电话来“请找茂华先生”。我不知晓谁打来的,就叫内子接听。内子听见电话那头一男士说:“文章收到了。原以为你是先生呢,结果是女士!”又说:“看见信上地址,知道你和流沙河同一个院子。他也给我们写稿呢。”又问:“你和他该是邻居吧?”茂华说:“同住一个房间呢。”我这才知道那头是米舒,赶快旁证确有其事,以释悬疑。那年年底他又有贺卡来,结尾就祝贺“俪安”了,这敬业的上海人。
愿做职业读书人
逛一回书店,惊一回心。天哪,又有新书上架了。我连那些旧书都还没有翻过呢。我是说三年前买回家的那些旧书,扉页上写了鄙人某年某月某日购于某某书店,还盖了印章,挺艺术的。可就是来不及翻,而流年却暗中偷换了。再这样下去,这辈子是没指望的了。其实这也是愚蠢透顶的话,毫无自知之明的话。你就读完那些旧书,再买几本新书回家去,不过是读成更肥的一条蛀书虫而已,还能读出个啥明堂?
想想也是,确实读不出一个明堂来。明堂者何?千钟粟也,黄金屋也,颜如玉也。熟诵四书五经,通过科举考试,运气好也能够捞到那些明堂。不过这是禄蠹,士君子所不齿,贾宝玉都不要,你要?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说得真好。为己就是充实自身,完善自身。不要一看见“为己”就认为那是为己谋私利。为人就是卖给权贵,货与帝王家。不要一看见“为人”就认为那是为人民服务。
读书就是应该“为己”。若这个世界人人都能“为己”读书,就成为文明的乌托邦了,那该多好。如果确有困难,不能人人,那至少士君子应能做到“为己”读书。其上乘者,充实自身之学识,完善自身之道德,或执教于杏坛,或研究于翰院,或逞辩于稷下,或著述于漆园,皆能欣然自得,尽一己之材力,嘉惠士林,客观上也就为人民服务了。其下乘如鄙人者,学识道德都谈不上,但总算不欺骗不剽窃;虽为人民也没有服什么务,但总算不害民,不过是“为己”读了几本闲书,读时娱己,讲时娱人,写时娱众而已。肥肥一条蛀虫,蛀的不是国帑,是自家买的书,虽蛀而非害虫。偶尔二三知己,读书遇拦路虎,打来电话不耻下问,亦不过一些鸡毛蒜皮小问题,那条瘦蛀虫回答了,放下电话,要欢喜十分钟之久,还去照镜子。此则“为己”读书之一乐也。
“读书之乐乐何如?陶醉南窗门不出。”蛀虫打洞过程中,自有快乐。只有为他人读书者,才说十年寒窗苦。瘦蛀虫回忆大半生,最快乐是“劳动改造思想”之余暇偷偷读“封资修”的书。那漫长的二十年戴帽子,总算PASS了。
回头说书太多读不完,这是现代人的苦恼。应该有职业的读书人一大群,他们读了,写些心得,传给众人。其实已经有了,黄裳、张中行、谢泳、张远山、周泽雄、龚明德、陈子善诸君子皆是也。鄙人这本《书鱼知小》曾连载于上海《新民晚报》,多属蛀古书心得,窃比蝇附骥尾,都怕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