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以一种开放的姿态和数量巨大的小说创作,为读者营造了一个特色鲜明的艺术世界。她的叙事风格宛若游龙,显得游刃有余、举重若轻、滔滔汩汩,似乎永远也流淌不完。她的语言节奏在多数情况下是舒缓的、缠绕的,有时略带忧郁,却不浓烈,淡淡的,似有暗香浮动。《不要问我在哪里》收录了作者近些年具有代表性的中篇小说作品,专注于小人物的命运,把许多不为人知的人生背后的画面与秘密,用淡淡的笔墨写出来,读者可从中领悟到其独特的审美价值。
原来,那个本应该马上就出发的民调队员一直没有产生,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不管部长无缘无故地把一件和我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告诉我,我听了,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摸不着头脑,只好干笑一声,说,嗨,这件小事三个月你都没管好,所以叫你不管部长是对的。他那个不管部,其实叫作行管部,因为管的事情太多,结果什么也不行了,什么也管不了了,大家干脆就叫他不管部,也算是叫得准了。这么大的一个单位,混饭吃的年轻人比苍蝇还多,找三个月还找不出一个队员来。
不管部长盯着我问,你说怎么办?我从嗓子眼里憋出一点笑声,笑得很难听,嘻嘻,我说,你跟上头汇报没人去就得了嘛,难道他还敢来绑了人去。那部长说,他们不会绑人去,他们会到老板那儿告我的状。我说,那你就恶人先告状,你先去跟老板摊牌。那部长又叹气说,老板才不管谁告状呢,老板只要我完成任务,可这任务我恐怕是完不成了,完不成你知道我会怎么样吗?我说,我不知道,该不会叫你下岗吧? 那部长说,你想得美。那就得本人亲自去了。我幸灾乐祸说,你上有小下有老,怎么走得掉哇。那部长的思维却和我不一样,说,不是走得掉走不掉的问题。
我脑子不够用了,问道,那是什么问题呢?那部长说,你想想,老板要是知道我连个搞民调的人也找不到,还得我自己亲自上前线,说明什么?说明我能力不行,我会死得很惨。他确实想得远,想得复杂,所以他是部长我不是呢。
其实这事情还是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个部长平时和我也没有什么交情,这会儿他推心置腹地和我谈起民调队来,虽然开始的时候我毫无防备,但我毕竟还不算太笨,渐渐地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了。
果然地,敷~T.rL'W微言和几句大义之后,他就直捣黄龙说,刚才在走廊上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后来我忽然灵光闪现,有如天助!民调队员有人了。我头皮一麻,赶紧说,领导,你仔细看看,我可不是你要雕人。他的苦脸瞬间就甜了起来,坚定不移地说,你怎么不是我要的人,你就是我要的人。我站起来做出一副立刻就出去的样子,他又招手让我重新坐下,笺道,帮帮忙啦,帮帮忙啦,我也不是随便拉人的,我选你是有条件的。我奇怪说,你都选了三个月了,也没有选到我呀。他说,三个月前,你不是没出状况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就往下沉,沉到一个捞不着的地方,我悬空着自己的心脏,硬着头皮装蒜说,出状况?出什么状况?那部长像妇女似的撇了撇嘴,说,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嘛。我一急之下,跟他计较说,谁丑事,你说干净点,谁丑事? 他才不跟我计较,抓起电话就打了起来,在电话里报了我名字,完了放下电话,见我无语,又笑道,好了,好了,拿得起,放得下。我不服,说,拿得起放得下,那是你们男子汉,我又不是男子汉,我凭什么要拿得起放得下,我偏拿不起放不下。这话正是这个人要听的,正中了他的奸计,他立刻就接了过去,说,我就知道你拿不起放不下,所以给你个机会,让你离开一段时间,怎么说来着,时间是治疗一切的良药,距离是治疗一切的良药,是不是?贾春梅同志。
他没有叫错我的名字,我是叫贾舂梅,未婚。我老大不小的了,未婚不是我想要的。本来我已经在筹备婚礼了,如果筹备成功,我现在应该是一个幸福的新娘。可惜的是,我没有成功。
我把我没结成婚的事情写了一篇文章,本来是想放到博客上去引起民愤的,但后来我却优柔寡断,思来想去,最后没有放。没有放的那就不是博文,而是日记。就像雷锋日记,一直要等到雷锋同志牺牲以后,才公开出来。那时候我虽然悲情绵绵,但暂时还没有牺牲的打算。不是我害怕牺牲,主要是大仇未报,壮志未酬,还没到牺牲的时候呢。所以,这篇文章就留在我的电脑文档里,想看的时候随时可以看。其实我写下以后,就从来没有再看过。
我没有把我的事情放到博客上去,坦白地说,主要原因是不想让我的同事知道我的遭遇。我的文中的人名都是用汉语拼音字母代替的,比如我叫贾春梅,在文章里我就是Jcm,其他以此类推,看起来像是给大家都取了个英文名字。但是这种做法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要想弄清情况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尤其是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的阿美这一类女同事和阿切那样的男同事。我得防着他们一点。P4-5